第八章 死去的兄弟沒情誼(下)
車站售票大廳里依舊人流熙攘,蕭三才和蘇彥去了有一會兒,但依舊沒回來。方展一邊等一邊往嘴裏灌可樂,他也不是渴,一晚上沒怎麼睡,現在開始犯困了,這東西剛好能夠提提神。
兩瓶可樂下肚,方展打了一連串的嗝,看看蕭三才他們還沒回來,就又啃了個蛋糕。這一啃可好,太油了,沒多久肚子裏就嘰里咕嚕地鬧騰起來。
“不成,老秦,我得去廁所。”方展捂着肚子一臉着急,忙不迭地找廁所。
秦揚搖搖頭,拽住四處亂蹦的方展,指了指大廳的一側,那角落邊上正掛着塊公共廁所的標牌。
“謝了,我得趕緊去。”方展一拍秦揚,“還是你的鼻子比我眼睛好。”
說完便以百米衝刺的度直奔廁所。
有這麼夸人的嗎?秦揚苦笑,慢悠悠地跟在後面往廁所走去,他倒不想上廁所,只是有點不放心方展。
因為,這附近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蘇彥去的時間有點長,不過這不能怪她,作為非職業黃牛的她,要把四張火車票兜售給不同的人,這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按蕭三才的說法,這票上很可能做了特殊的標記,追蹤他們的人一定有什麼特別的手法。
為確保萬一,他便讓蘇彥去處理掉這些票,一則可以混淆追蹤者的視線,二則也能把錢弄點回來。畢竟,蕭三才還沒做過虧本的買賣。
票處理完了,蘇彥找到窩在角落裏的蕭三才,兩人立刻趕去與方展秦揚會合。在追蹤的人現之前,他們必須離開這裏,而且列車的出時間也只剩二十多分鐘了。
可方展他們卻不見了。
嘩啦……轟……方展跳着腳從廁所里蹦了出來,這水也太兇猛了點,好在他蹦得夠快,可那只是躲過了褲子,鞋上還是濺了不少。
“不是貼着‘節約用水’的牌子嘛?”方展鬱悶地看了看沖水把手邊的鐵牌,“怎麼衝起來跟不要錢似的。”
也是,鞋子髒了,還得用水洗,方展倒是想節約用水,可那鞋子也太……沒轍,只好頂着別人異樣的目光把鞋子湊近洗拖把的池子裏。
其實方展的腸胃一向還行,只是忘了自己喝可樂再碰油膩容易拉肚子這檔子事兒了。拉了半天,又加上一夜沒睡人困馬乏的,腳下覺得有點軟。
廁所里的人也不比外面遜色,熙熙攘攘地跟趕集似的,方展正衝著鞋沒留神被人擠了一下,身子一歪,差點摔進水池裏去。方展一扶牆,人是站穩了,可整隻腳就踩進了水池,這下好,全濕透了。
“兌為缺池,坎為水,好一個‘澤水困’。”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暗暗笑道,“兌金生坎水,體生用,泄體傷神。方展,你跑不了的。”
他就站在廁所進門的地方,離開方展不到十步的距離,除了渾身黑衣外,這人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一雙眼睛細長上挑,看着容易讓人想起某種動物。
不但眼睛像動物,他動作起來也有點那意思,往前走動時總是腳尖先着地,腳跟很少和地面接觸,看着輕飄飄的。肩往左甩,人卻往右走,廁所里那麼多人,他卻能在人縫裏遊刃有餘。
甩了三下肩,那人與方展已是觸手可及,盯着一腳水的方展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接近。那人的右手在袖管里動了動,一種奇怪的嘶嘶聲隱約傳出,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順着袖管蠕動,而那隻袖管正接近方展的後背。
啪,袖管接近方展的一剎那,卻被邊上伸出的一隻大手捏住了,袖管上一陣扭動,漸漸沒了動靜。
那黑衣男人細眼一眯,左手從右肋下伸出,剛想去切那隻大手的脈門。可那大手根本不容他反制,順直拉着他的胳膊,一路拖着往廁所門口就走。
遇上高手了!這是黑衣男人的第一反應,那隻大手拿捏的角度非常巧妙,黑衣男人既無法爭脫,也反擊不得。他索性放鬆了全身,由着那人把自己拖去門口。
但他並不是放棄了反抗,他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將敵人一擊斃命的機會。車站這麼熱鬧的地方,要是死上個把人,一定會很混亂,趁着這個機會再擺平方展,倒也是一箭雙鵰的好策略。
過了一分鐘,大手的主人和這黑衣男子面對面了,而且全身都是破綻,可那黑衣男子並沒有動手,他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有些喜悅的意味。
因為那大手的主人對他做了個動作,右手中間三指彎向掌心,大拇指和小指豎起向內彎曲。
這是個很奇怪的手勢,他卻很熟悉。
“老羊?!”黑衣男子低呼了一聲,“你活着。”
“阿洛。”大手的主人點點頭,“你也活着。”
被叫作阿洛的男子又打量了一下那人,眼中開始閃爍起疑惑:“他們說的瞎子就是你?”
“是我,所以你不能動方展。”大手的主人聲音低沉道,“至少現在不行。”
“霍老大答應了丁進。”阿洛向廁所里瞥了眼,方展還在設法弄乾他的褲腳,“他必須死。”
“我的事辦完前,誰都不能動他。”大手的主人冷冷道,“霍老大也不行。”
阿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他知道,這位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若真翻起臉來,霍興也看着頭疼,自己當然也就不必要討這個沒趣了。
“霍老大要追,隨他追,要動手隨他動。”大手的主人繼續道,“但到時我是不會講兄弟情誼的。”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逐客了,阿洛點點頭,轉身就走,根本不再注意方展如何。走出沒兩步,他的袖管里落下了一樣東西,那是條三寸長的小蛇,已經死得僵硬了。
有老羊在方展身邊,這事情就麻煩了,阿洛心中是這麼想的。
倒霉蛋似的方展終於擺平了他那已經一塌糊塗的褲腳和鞋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廁所。一出門,就看到秦揚像支標槍似地站在旁邊,臉上滿是不快。
“老秦,你也肚子不舒服?”方展打趣道。
“是不舒服,但不是肚子。”秦揚皺了皺眉,“是鼻子。”
方展差點樂趴下,心想你鼻子那麼靈幹嘛還湊廁所邊上,這味道我聞着都夠嗆。可轉念一想,倒有些感動了,秦揚這麼做還不是怕自己有事。
想着他拍了拍秦揚的肩膀:“難為你了,咱們這就走。”
可秦揚卻閃去了一邊,順手指了指方展的腳下,臉色更不好看了。
“這也不怨我啊……”方展算是明白了,讓秦揚鼻子不舒服的原來是自己。
秦揚可不管他那麼多,往前指了指,讓方展走在前頭,自己則拉開距離跟在後面。
如果這時有人在身邊留心的話,一定會現秦揚的耳朵有點不對勁。
那雙靈敏的耳朵正詭異地抽*動着。
“你他媽是不是見鬼了?!”霍老大臉上的麻子泛着紅光,“老羊早幾年就掛了,現在還能詐屍不成?!”
這是他聽到阿洛描述后所說的話。
當然,“老羊已經死了”這點並不是他不信的依據,這年頭什麼事情都可能生,就算是一個你認為已經死了的人,也可能某天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你面前。
他只是不信,那個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能說出這種話來。
“老羊給我打了咱們常用的手勢。”阿洛很確定地說道,“而且他身上那股子殺氣是誰都不會有的。”
“咱們四個裏就他屁事多,死還死出個花樣來。”霍老大摸着下巴上的短須道,“不讓動方展,那筆錢怎麼辦?”
“老大,照老羊的說法,他該是要讓方展辦事。”阿洛眯眼道,“咱們要是硬來的話,估計會扯破臉,你也知道,他那幾手不太好對付。”
雖說這個霍老大平日粗橫慣了,可他卻不是個渾人,真要和老羊扯破臉,倒也是件難纏的事情。
可這筆錢實在太誘人了。
“先盯着,看機會再說。”霍老大終於拿定了主意,“叫凌子過來,實在不行,咱們併肩子上。”
站台邊,一趟列車正緩緩駛離,八號車廂的盡頭位置上,方展等人圍坐在一起。
“到了那邊,我先買褲子和鞋子。”方展還在懊惱,雖然他的褲腳和鞋子上已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了。
“老秦的鼻子也夠狠的。”蘇彥笑着道,“我們還真聞不出來。”
她這麼一說,方展又來勁了,俯下身湊近了褲腿鞋子自己聞起來。
也就是那麼一彎腰,一張紅色的紙條從他的衣領中落了出來,蕭三才眼尖,伸手一把抄住了紙條。
那紙條一指來寬,是那種比較常見的即時貼便條,上面畫著一個卦象――地澤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