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醫老太恨簸箕(上)
六十四卦是個很玄妙的東西,它是由八個八卦符號上下重疊后形成的,按組合規律八八組合得出了六十四這個數。可對於卜者來說,六十四卦所能代表的含義是非常之龐雜的,你得對事對、人對物、對環境、對時間、對上相關的你能看到、摸到、聽到、想到的一切因素進行篩選判斷,然後代入卦象的變化中找尋解決之道。
就算是這樣,也要看事態會不會有變數,因為一旦有了變數,那卦象自然也就變了。
“地澤臨”只是六十四卦中的一個,方展還記得在下水道的時候,蕭三才就曾取了個“地澤臨”的變卦。可那是在下水道,那時候對這卦的解釋拿到現在肯定是不適用的。
相對這卦的含義,方展他們更關心的是那張紙條的來歷,
從一開始到上火車,方展身邊始終跟着人,只有他上廁所那會兒是單獨的。方展記得,在沖洗鞋子的時候,自己被人從後面撞了一下,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鬧到一褲腳一鞋子的水。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人從背後塞進了這張紙條。
“當時廁所那麼多人,進出還要避開老秦的注意。”方展撓着頭道,“能這麼做的人,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進出的人我都注意過,沒有什麼異常的。”秦揚面無表情地說道,“能避開我注意的人,論本事應該和蘇老差不多。”
當然不可能是鬼算蘇正的傑作,這個可能性四人當即就否定了,蘇正留下這麼精細的謎題,就是要指示他們之後每一步的行動。如果他能隨時隨地用紙條之類的方式來提供暗示的話,那之前所做的這些事情就變成畫蛇添足了。
“爺爺不會用這種方式暗示我們的。”蘇彥確定地說道,“這不是他的風格。”
鬼算就是鬼算,蘇正總是預先算好了每一件事,而後才逐步去實現的。
這才是他的風格。
“我們現在是去西面,西為兌,也就是‘地澤臨’中的‘澤’,但是‘地’就比較難分析了。”蕭三才教書似地分析着,“地為坤,坤可以是老婦、黃土、田地、牛,而且不分體用只看生克的話,現在很難了解。”
方展知道,他之所以說得那麼細緻,完全是為了照顧自己,其實他也覺得奇怪,自己只是失去了卜術能力,可為什麼連對那些占卜基礎理論的記憶都漸漸模糊了呢?
“對方是敵是友都不清楚,這就更難說了。”秦揚摸着絡腮鬍道,“也許是個善意提示,也許是個嚴厲的警告。”
提示和警告,兩者間有着截然不同的區別,這點如果都弄錯的話,只怕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但不管那卦象屬於哪種,方展他們現在都無法知道。
“可惜現在的火車都禁煙了。”方展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付煙鬼上身的模樣,“還要坐那麼久,難熬啊~”
別人費腦子,他卻想着抽煙,還真夠沒心沒肺的。
“每天一看到你就是叼着煙,少抽點又沒壞處。”蘇彥白了他一眼,“抽煙能抽出答案來,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一條。”
這口吻聽着有點耳熟,似乎是在某種特定關係下女人們常用來教訓男人的話,秦揚和蕭三才心裏暗笑,臉上卻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
方展倒沒在意,依舊一付沒心沒肺的嘴臉:“那你愁就能愁出答案了?”
也是,想破頭也無濟於事,蘇彥被他嗆得無語,索性悶頭不說了。
“想不出不如不想。”方展倒哲學了起來,“如果你要打擊一個數學家,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一道看似合理卻永遠沒有答案的難題。”
“沒錯,也許對方就是要我們自亂陣腳胡亂猜疑。”蕭三才扶着眼鏡道,“如果我們把精力放在這上面,很容易就忽略了其它什麼重要的事情。”
既然達成了共識,紙條的事情暫時被丟去了一邊。蕭三才掏出一份地圖,那正是他們所去城市的交通地圖。這書獃子挺細心,在火車站就預先買好了四個城市的地圖。
從地圖上看,那座城市的火車站在城市西南面,他們所要去的天山路在城市的西面,兩邊相差的距離並不大,估算車程的話大約在十五分鐘左右。而且天山路是條不長的馬路,總共只有三公里長短,要找到目標點的農工商市的話應該並不困難。
“西南……西……”方展看着地圖,嘴裏嘀咕着,似乎在想什麼問題。秦揚聽着他嘴裏的詞眼,臉上有點詫異,卻也沒說什麼。
一陣輕柔的叫賣聲傳來,年輕的女乘務員推着售貨車走進了車廂。蘇彥畢竟是女孩子,看見那些零食,當時就有點嘴饞,遠遠地探頭看了看那車裏的食品。
“沒煙抽,弄點零食也不錯。”方展兩眼冒綠光地也盯上了售貨車,“老秦、老蕭,你倆想來點啥?”
秦揚擺擺手,低頭只管想他的心事,蕭三才客氣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要。
方展聳聳肩,和蘇彥兩人伸長脖子繼續等那乘務員過來。
售貨車到了跟前,他倆忙不迭地叫住,連挑帶撿地翻了一堆東西。最後方展弄了一包花生、一包話梅和一袋牛肉乾;蘇彥索性抱了一堆膨化食品外帶兩塊巧克力。
“吃這麼多垃圾食品和高熱量的東西,你就不怕胖?”方展一邊嚼着花生,一邊壞笑着說道,“身材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啊。”
他在那裏貧,蘇彥卻不搭理,自顧自地吃着,方展哪知道,她是個天生吃不胖的體格,別說這點東西,再翻個倍也鬧不出多少脂肪來。
正吃着,剛才的那乘務員又推着車回來了,沖方展歉意地一笑:“先生,不好意思,剛才收錢的時候算錯了。”
兩人拿着食物一對價目表,真的是算錯了,少收了他們八元錢。
“沒事。”方展掏出張十元錢遞了過去。
“收您十元,找您兩元。”乘務員客氣地遞過找零,“打攪了,祝您旅途愉快。”
說完剛要推着車離開,坐在一旁的蕭三才突然一拍大腿:“不對!”
乘務員嚇了一跳,方展和蘇彥也是一愣,心想沒錯啊,少收八元,方展給了十元,應該是找兩元。
“不是說你們的事情,對不起,對不起。”蕭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沖乘務員打了個招呼,臉色卻有些不對勁。
乘務員推着車走開了,蕭三才沖方展他們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怎麼了?”方展看他一臉神秘的樣子,有些摸不透,“那乘務員有問題?”
“不是乘務員,是剛才的數字。”蕭三才低聲道,“又出現了一個‘地澤臨’的卦象。”
“不是一個。”秦揚也開了腔,“是兩個。”
原來剛才方展他們找零的時候,蕭三才注意到了那些數字。
少付八元,八對應着坤,坤則為地;找回兩元,二對應着兌,兌則為澤。這一先一后剛好構成了上坤下兌的卦象,也就是先前所看到的那個“地澤臨”。而且收錯錢也是個不常生的事情,是種異動,正應了卜術上的“不動不佔”。
而秦揚所說的另一個“地澤臨”則是來自於方展剛才的嘀咕。
秦揚的眼睛看不見,剛才方展他們看地圖時,他只是在邊上聽着。但方展嘴裏嘀咕的那些方向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目標城市的火車站在西南面,要去的天山路則在西面。按順序,他們是先到達西南面的火車站,而後驅車趕往西面的天山路,這當中也暗藏了一個“地澤臨”的卦象。
“西南為坤,是先抵達的地方;西面為兌,是后抵達的地方。”秦揚緩緩道,“上坤下兌,正好是‘地澤臨’的卦象。”
事情變得有些詭異了,如果說先前那張紙條上的卦象是虛張聲勢的話,那之後他們所遇見的暗含卦象又代表着什麼呢?而且這卦象相繼出現了兩次,從卜術的角度來看,這所預示的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怎麼一下子跑出來這麼多的‘地澤臨’?”方展一頭霧水。
從接觸卜術后,他一直認為,最痛苦的事情是知道某事即將生卻無能為力,而現在他的想法卻變了。
如果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將生,自己卻不清楚那是什麼,這也許更痛苦。
剩下的旅途時間裏,方展他們苦思冥想假設了各種可能,最終還是沒能參透那連續出現的“地澤臨”究竟是什麼含義。
人是有感覺有思緒的,所以才會痛苦才會快樂,可事物卻不會來管你痛苦不痛苦。
時間就更不會了,等他們意識到時間的飛逝時,火車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他們此次路途中的第一座城市。
參透也好,參不透也罷,要的還是按照蘇正的安排去找尋線索。四人下了火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天山路。
要說也算順利,方展在路口的小店買了包煙,隨口打聽到了這條路上唯一一家農工商市的所在位置,四人走了不到半小時便直接找到了那裏。
市的規模不小,進門角落處整齊地排着幾排存儲櫃,蘇彥掏出那四把鑰匙,對照着號碼找了起來。可如果是一把把去對照的話,似乎有些不合理。
“鑰匙應該也是有順序的。”蕭三才問她拿過鑰匙,“二十四、四十六、五十七、八十一……應該是這把――二十四。”
第一站是西邊的城市,也就是兌二,蕭三才注意到,鑰匙號碼牌上的位數字剛好和四座城市的方位數字對應。
果然,二十四號存儲箱被打開了,裏面放着一個與先前相同的黑色風琴包。
這次裏面的東西沒那麼豐富了,只有一張中醫處方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一堆藥名,看樣子是開具的藥方。
“黃芪、決明子、方解石、羅漢果、薏米、展枝唐松草、枸杞、天麻、尋骨風、麥冬、玉竹、一年蓬。”方展總算認得全這些潦草的字跡,可把一堆藥名念下來之後,他的倒是要去找點葯來治治氣喘了。
說到中醫藥,鬼算蘇正箇中造詣相當深厚,他把謎題埋在這張藥方里,一時要解開,看來不太容易。
“這些藥名很奇怪。”秦揚也很熟悉中藥,聽到藥名后,他一直皺眉,“有相衝相反的藥物,也有根本不適用同一種病症的藥物,應該不會是真正的藥方。”
蘇彥拿着藥方看了看:“爺爺會不會是把答案隱藏在藥名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