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沒想到結婚那麼容易,離婚卻這麼難!”簡藝安哀怨地感嘆。午茶時間,她約了從高中時代便交好的閨中密友莫傳雅出來閑聊。莫傳雅剛從美國出差回來,聽說她的婚姻產生如此戲劇化的轉折,驚奇不已。

“……我看他一定不會放過我,接下來還不曉得要怎麼對付我。”她拈着點心叉在面前那盤水果塔來回撥弄,將一顆飽滿鮮艷的草莓切成幾瓣。

“誰叫你要那樣整你老公呢?”莫傳雅端起蜜桃紅茶,優雅地啜飲。“契約到期的時候,跟他和平離婚不就得了?”

“問題是我不甘心啊!”她憤慨地挑眉。“如果是你,聽你老公提出那種條件,好讓他以受害者的姿態訴請離婚,博取輿論同情,你不會覺得生氣嗎?不會覺得很想教訓他嗎?”

莫傳雅嫣然一笑,“如果是我,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至少在台灣,他別想找到立足之地。”

簡藝安怔住,脊椎竄過一波輕微的顫慄。雖然她這個好朋友說話口氣淡淡的,唇角還噙着笑。但她很清楚這絕非虛言,莫家的千金確有此等能耐。“不愧是莫家的女兒,誰要是招惹你,准沒好下場。”

“你不也一樣?”莫傳雅從容接受她的吐槽。“居然想到假裝失明這一招,把你老公耍得團團轉,還偷走他的機密檔案,毀了人家半年的籌劃!簡藝安,你很高招啊!我實在應該聘你來當我的特別助理才是。你知道嗎,當一家醫院的董事長真的很忙,我都不曉得怎麼有那麼多事要做。”

“那也是你自動請纓得來的啊!”簡藝安不同情,“你們莫家事業那麼多,誰叫你偏偏看中那家醫院?”

“那當然……是有原因的。”莫傳雅低語,水眸迷離,看春風調戲窗外一株櫻花樹,拂落漫天櫻雪。

原因就是那個被她放逐到國外的男人吧?

簡藝安很明白浮蘊在莫傳雅眼裏的,是什麼樣的愁緒,她輕輕握住好友的手。

“你這次去美國,有看到他嗎?”

莫傳雅手微顫,好半晌,才回過眸,若有似無地牽唇。“我沒告訴過你嗎?他早就不在美國了。”

“什麼?”她一驚,“那他現在在哪裏?”

“不知道,也許是南美,也許是非洲哪個國家,反正天涯行醫一向是他的理想,他現在一定很開心,樂不思蜀。”

可苦了留在台灣的她了。

簡藝安憐惜地捏了捏好友的手。雖然是這女人主動幹人家走的,又總是擺一副傲慢倔強的神情,可她其實並不如表面那樣堅強。

“別說我的事了,無解的習題,說了也沒用。”莫傳雅收回愁思,坦然微笑。“還是說說你該怎麼辦吧!柯牧宇不同意離婚,難道打算一直跟你這麼耗下去?”

“他當然不可能把一輩子葬送在我身上。”簡藝安自嘲,“我想他頂多整我一陣子,滿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然後應該就會把我當成大型廢物掃出門了。”

“瞧你說得多委屈!”莫傳雅取笑,“所以啦,當初你幹麼要跟他簽什麼契約婚姻呢?你爸爸虧空公款需要錢,可以找我借啊!”

“那麼一大筆錢,我怎麼好意思跟你開口?而且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還得起。”

“所以你寧願賣身給柯牧宇?”

“什麼賣身?”簡藝安駁斥,“我們那叫各取所需,他給我錢,我幫他當孝子,安慰他生病的爸爸!”她停頓,櫻唇不屑地一抿,“誰曉得他原來是騙我,他根本不是要孝順父親,其實是為了報復前女友。”

“你上當了。”莫傳雅淡淡借口。

“沒錯!”簡藝安忿忿然。“虧我一開始還挺欣賞他的,你知道嗎,我本來還以為他在外面對我好,回家卻很冷淡,是因為他害羞,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私下相處,結果呢?他是在演戲給外面的人看!我居然一直傻傻地想拉近跟他的距離,每天想着該怎麼對他好一點……我真是笨呆了,簡直像個白痴!”

她聲聲自責,字字句句都是懊惱,是對那個娶了她的男人的怨恨,但莫傳雅卻聰慧地聽出,這其中還藏着某種微妙的深意。

“其實你喜歡她,對吧,藝安?”

“什麼?”簡藝安聞言,悚然大驚。

“如果不是對他有點心動,當初你應該不會答應那種條件,”莫傳雅直率地拋開好友的真心“我了解你,藝安,就是因為喜歡他,你才會那麼安分地充當那個端莊賢惠的柯太太。”

“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簡藝安不承認,“我本來就很安分。”

“拜託,你這話跟別人說就算了,在我面前也敢睜眼說瞎話?”莫傳雅犀利地戳破謊言的泡泡。

“當年事誰放學后,會跟我一起偷偷去喝酒跳舞啊?還有,你飆起重機車比哪個男生都狠,你不要跟我說你忘了。”

“我……”簡藝安困窘,她的確很想忘了那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所以我知道錯了啊!就因為我飆車飈太狠,差點出人命,把我爸嚇得幾乎心臟病發作,我才會發誓以後會做個乖女兒,不讓他們失望……哎,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歷史了,你幹麼還挖出來說?”

“我只是要你跟我坦白說實話。”莫傳雅神情悠然,“你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往往會表現得過分乖巧,你對夏語默不也這樣?”

“我承認我是暗戀過學長。”簡藝安不情願地低喃。

“那柯牧宇呢?”莫傳雅不肯放過他,“你敢說自己對他沒有一點點心動?”

簡藝安惘然無語,是,它的確不能否認,她對他……是有過心動,但心動之後,換來的都是心傷,她又怎能傻到為愛沉淪?

“傳雅,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他跟他前女友的事嗎?”她幽幽地對好友吐露心事。

“我跟他結婚半年後,有一天偏頭疼得很厲害,又有點發燒,想吐又吐不出來,很難受,他回到家看我躺在床上冒冷汗,就擰毛巾幫我擦乾,照顧我整個晚上。”

“你是說他一直陪着你?”莫傳雅不太相信。

“真的是那樣。”她恍惚地彎唇,“我半夜醒來看他坐在沙發上打盹,覺得好感動,雖然我們私下獨處的時候,他總是對我很冷淡,但我想他還是關心我的。

我看了他很久,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隔天早上起來,頭痛好了,燒退了,他也若無其事地晨跑回來,假裝不知道我曾經生病過。”

“他為什麼要假裝?”莫傳雅驚奇。

“可能是不好意思吧,總之我也假裝不知道他照顧我一個晚上,可我那時候就決定了,以後一定要對他更體貼。就在他生日那天,我親自做了一個蛋糕。”

“你做蛋糕?”莫傳雅再度感到訝異,“你以前不是說自己最討厭進廚房了,你媽要教你做菜,你都不甘不願的。”

“我是不喜歡下廚,不過跟他結婚後,我的手藝已經進步很多了,”簡藝安澀澀地苦笑,“他什麼都不缺,我能為他做的事實在不多,至少也要做些好吃的料理。”

“你對他……挺用心的。”

是啊,當時的她的確很想用心,只可惜一個女人對男人用心,不見得就會得到他的感激。簡藝安惆悵地尋思。

“那天晚上,他說要加班,我知道他不會太早回來,卻還是早早就把一切準備好,站在陽台等他。好不容易看到他的車子,可他卻一直停在路邊不上來,我覺得奇怪,就下樓偷偷張望,原來他車子裏還坐着另一個女人。”

“就是他前女友嗎?”

“嗯。”她點頭,“他們吵得很厲害,從車上吵到車外,那女人一直求他原諒,說自己錯了,請他不要懲罰她……你沒有看到他當時臉上的表情,他居然在笑,好像很享受看他前女友求他回心轉意。”

莫傳雅輕輕打了個冷顫。

“很惡質吧?”簡藝安悠然長嘆,“後來我才漸漸明白,原來我嫁的男人是個很有心機的惡魔,最可恨的就是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壞,而且他使壞心眼的時候,臉上的笑看起來卻像是淘氣,好像這只是小小的惡作劇,沒什麼大不了……”

“你該不會剛好覺得那樣的他很可愛吧?”莫傳雅聽出弦外之音。

簡藝安神智一凜,好半晌,郁惱地楊眸。

“我真是個笨蛋,對吧?”

莫傳雅嗤笑,聰明地不予評論。

“每次我只要對他有點好感,就一定會遭到報應。”簡藝安恨恨的訴苦,“我媽去世那天晚上也是,隔天他就不見人影了,跑到國外去出差兩、三個禮拜,連葬禮也不參加,回來以後還是一樣對我很冷淡。”

“那天晚上到底怎麼了?”莫傳雅好奇。

“那天……”簡藝安頓時啞然,言語羞赧地躲在唇腔,不敢吐露,粉頰瞬間染成漂亮的薔薇色,她低回星眸,叉起一瓣草莓,品嘗那又酸又甜的滋味。

不論是他生日那天,那個激情之夜,或是她裝頭痛住院——沒回只要她對他動心,隨之而來的總是痛心。

“……總之,我不會再為他心動了。”她慎重地發表宣言。

才剛跟好姐妹發過豪語,當晚便破功了。

這天簡藝安下班回家,側躺在床上打瞌睡,片刻,她被某種細碎的聲響驚醒,才睜開迷濛的眼,便迎來一張稜角鮮明的俊顏,薄唇勾着一抹調皮到近乎可惡的笑,芳心,激烈地震顫。

“你……”她一時狀況外,無法理解為何會忽然有個男人與她面對面躺在床上,笑望她,一隻大手還放肆地攬在她纖腰上。然後,瞌睡蟲驚飛,她恍然大悟,呼吸暫停,心韻急遽加速,直覺想起身,他卻牢牢地圈鎖住她,不許她逃。她怒視他。

他不肯乾脆離婚,硬拖着她從租屋處搬回來與他同居就算了,竟還名目張膽地闖進她閨房,真是是可人,孰不可忍!

“這是我房間,你出去!”她厲聲斥責。

“你的房間,不就是我的房間嗎?老婆。”他輕薄地喚,加重手勁,強迫她柔軟的嬌軀更靠向自己。

“你!”她又羞又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若是她及早聽見他進屋的聲音,就會記得將房門落鎖了。

“我剛回來,看到你睡得香甜,不忍心吵醒你。”他撫摸她臉頰,一副憐惜的神態,“瞧你累成這樣,連衣服都沒換就躺在床上了,那個夏語默一定把你累得很過分吧?乾脆明天你就遞辭呈算了。”

“我為什麼要辭職?”她瞪他。她好不容易重回職場,又得到老闆賞識,怎能放棄如此的好機會?

“每天早出晚歸的,才賺那個一點點薪水,你不覺得划不來嗎?”

“我覺得很值得,我工作得很開心!”他凝視她,嘴角一撇,像是氣惱,又似有幾分吃味。

“在人家身邊當跟班有那麼值得開心嗎?”

她撇過頭“你管不着!”

“我不是想管,”他掌住她臉蛋,強悍地轉過來,“我捨不得你辛苦啊,老婆。”

她快吐了,他能不能不要演得這麼徹底?

她深呼吸“柯牧宇,你現在是在懲罰我嗎?”

劍眉斜挑。

她試着跟他講道理“我知道你很氣我破環了你的收購計劃,可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的婚姻早就到期了,難道你為了懲罰我,寧願把自己的人生葬送在我身上嗎?”

“誰說我懲罰你了?”他輕聲笑,“我是真的很想跟你繼續過婚姻生活。”

“你只是想報復我。”她賞他一枚白眼,“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麼非跟我繼續當夫妻不可?”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他鼻尖向前,親昵地與她廝磨,激起她一波一波不爭氣的顫慄。“我正開始覺得你很有趣呢!”覺得她有趣並不是愛,甚至連善意也稱不上。簡藝安用力推開之意糾纏自己的男人,撐起上半身,居高臨下地瞪他,雲鬢散亂,明眸映亮熊熊火光。

柯牧宇雙手枕在腦後,好整以暇地欣賞妻子的怒容,“這樣好多了。”

“哪裏好多了?”她不悅。

他不答反問“我很好奇,你把我以前那個端莊矜持的老婆藏到哪裏去了?”

“這才是真正的我!”她傲然甩頭。

“我想也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忽地也撐起身子,大手往她腦後一探,敏捷地摘下她用來固定發簪的髮釵。

墨發無聲地瀉落,在她肩際翻滾着溫柔的波浪。

“這樣比較好看。”他曖昧地以手指梳弄她的發,“以後只有回家之後,你才可以把頭髮這樣放下,知道嗎?”

她努力啜拾破碎的氣息“你憑什麼規定我?”

“因為我是你老公啊,老婆。”拇指狎昵地撫過她的唇。她像是被燙到了,慌忙往後避開,縱然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可以,心弦仍不由自主地為這男人顫動——她瘋了嗎?明知他只是逗弄自己,像老奸巨猾的貓逗着可憐的老鼠,卻依然把持不住理智。

“你在想什麼,老婆?”他又逗她,俊唇裂開孩子氣的笑。

她霎時不能呼吸,別過眸,迴避他,“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吧!”

她說要到附近的餐廳

用餐,他偏偏要在家裏吃,她萬般不情願地準備下廚,他又假惺惺地說捨不得她太累,決定叫外賣。披薩跟烤雞送來后,他端上餐桌,又開了瓶紅酒,殷勤地為她斟酒。

“來,我敬你。”

“敬什麼?”她猜疑他的居心。

“當然是敬我們……未來的婚姻生活愉快!”

“我們沒有未來,只有過去,而且我們的過去也稱不上愉快。”她激烈地反駁,舉杯一飲而盡。

“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麼粗魯的方式喝酒了?”他打趣。

“我本來就不文雅。”她自暴自棄,“你要是看過我在夜店的樣子,八成早就跟我離婚了。”

“有那麼嚴重嗎?”柯牧宇挑眉,她這麼一說,他反而更想見識所謂的“妖精”是何模樣。“不如你現在就跳舞給我看吧。”

“你別想!”她一口回絕,搶過酒瓶,又為自己斟了一杯,“柯牧宇,你確定真的要跟我這樣玩下去嗎?”

“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完全不會反擊嗎?”簡藝安揚起眸,唇畔漾着詭異的笑,“兩年前我們簽的那份契約,我一直留着。”

“那又怎樣?”

“你不怕我把一切都出來抖出來嗎?”她威脅,“如果我跟媒體公開那張契約,你覺得大眾會怎麼想呢?他們一定覺得很噁心,原來我們在人前扮演的模範夫妻都是假象,你也根本不是什麼愛家愛老婆的好男人。”

“所以呢?”柯牧宇滿不在乎地喝酒。

她瞪他“你不是最怕敗壞自己的形象嗎?”

“我是不喜歡。”他坦承。

“那你馬上答應跟我離婚,我保證不向媒體公佈這個秘密。”她提出條件。

他作勢沉吟,半晌,聳聳肩“隨便你。”

“什麼?”她怔住。

他神態從容“隨便你要不要公佈,我不在乎。”

他怎能不在乎?他明明是最在乎的!活着,他認為她沒那個膽量?

簡藝安憂憤地鎖眉“我說到做到,柯牧宇,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我不會那麼以為,事實上你的膽識頗令我佩服。”

“佩服?”她愕然。

“從來沒有女人敢跟我玩這種手段。”他傾過身凝望她,眸海隱然洶湧着什麼,“你是第一個。”

她心韻紛亂,羽睫低伏,好怕自己在他眼裏意外滅頂“如果不是你……太過分,我也不會那麼做。”

“我怎麼過分了?你說說看。”他鼓勵。

竟敢裝無辜?她氣惱地橫睨他,又幹了一杯酒。

“吃點披薩吧!你不是最愛吃這種海鮮口味的嗎?”他剝了一片披薩給她。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種口味?”她斜睨他,不認為他會費心記自己的喜好。

他笑而不答“總之你先吃點東西,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不用了。”她依然毫無食慾,“你不是想聽你有多過分嗎?我告訴你。”

“說吧。”他簡短地命令。

就連聽她控訴罪行,他也仍是個傲慢的大男人。

她鬱悶地咬牙“宋綺紅是你的前女友吧?”

“你知道?”他訝然。

“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她冷笑,“我不但知道她是你前女友,也知道你之所以跟我結婚,是為了懲罰她背着你劈腿。她只是一時迷亂,很快就回頭來求你了,你卻不肯原諒,明知她還愛着你,卻把她留在身邊當秘書,像貓捉老鼠那樣作弄她……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我承認自己不是好人,”他顯然並不愧疚“你總不會是為她抱不平,才假裝失明吧?”

“我假裝失明,是為了教訓你做人不要那麼自以為是!”她嗆聲,“不要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會順你的心意,你太自私也太自負了會遭報應的!”

“報應就是你偷了我們公司的機密,出賣給夏語默嗎?”他涼涼地問。

她忽地語窘,芙頰嫣紅,也不知是因為慚愧,還是醺醉,“我知道這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手段,我那時候……是有點太激動。”

“為什麼激動?”

“你跟宋綺紅在醫院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悵然吐露,“你說我只是一顆棋子——雖然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但聽到時還是很生氣。”

柯牧宇怔住,良久,自嘲地低語:“原來你聽見了。”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湛眸明滅着複雜的光芒,似是帶着幾分歉意。

難道他想說自己其實沒把她當棋子嗎?他以為她會傻到相信?

簡藝安用力咬唇,覺得自己就像被貓逮住的老鼠。自從他宣佈不離婚後,就一直可惡地逗着她,以欺負她、看她驚慌失措為樂,她受夠了,只想快快逃離這令她不能呼吸的婚姻,逃離他身邊……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當酒精將她的理智幾乎燒灼殆盡,而她昏沉得再也守不住自尊時。祈求的囈語終於自唇間逸落。

“放過我吧,牧宇,我不想玩了……”

“你說什麼?”他明知故問。

“我不玩了,我怕會遭報應……”

“你不是說會有報應的人是我嗎?”

“你不懂啦!”她醉意矇矓地揮揮手,哀怨地睨他兩秒,埋首向下晃落,他擔心她磕碰餐桌弄痛自己,連忙探出雙掌穩穩地捧住“藝安?”他低聲喚。

她沒回應,嬌顏或欲地醉在他掌心。

“你該不會想睡在這裏吧?”他無奈又好笑,心念一動,一把將她橫抱起來,送回卧房床上。

她一沾上枕頭,自動自發得抓來絲絨被,將自己秘密裹住,很安詳得酣睡着。

他看着,不禁微笑,替她撥開一綹垂落額前的髮絲。

“我不會放過你的,藝安。”他附在她耳畔,送出惡劣的低語,侵擾她和平的夢境,“我才剛開始覺得你有趣,怎麼可能放過你?你不準投降,陪我繼續玩,懂嗎?”

她在夢裏,無言地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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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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