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行動之後的報告
從歷史觀點的理性規律看來,一九三一年從滿洲開始的日本軍事行動怎樣會引
起一系列事件,後來終於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那是很顯然的,美國捲入幫助英國
抵抗納粹德國的“不宣之戰”的程度越深,希特拉要日本在遠東發動一個牽制性襲
擊的壓力就越大。日本領導人,尤其是海軍方面十分擔心,如此行事將會迫使他們
同美國佔壓倒優勢的工業潛力發生大衛與哥利亞斯式的衝突。山本海軍人將在一九
四一年說過一句言簡意賅的話:“日本勝不了美國,因此我們不能同美國作戰。”
日本和美國都不希望打一場太平洋戰爭,但是由於一九四一部夏季德國入侵蘇
聯,這場戰爭的爆發幾乎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當時俄國人有迅速失敗的明顯可能
性,而使希特拉主宰歐亞大陸,這是日本所期待的,他們打算在一九四二年投入這
場衝突——除非美國和英國採取步驟,從軍事上限制日本。這時英國暫時擺脫了遭
到入侵的威脅,英美戰略在一九四一年作了調整,採取了反對日本進一步擴張的立
場。供應日本的石油已因美國實行禁運而斷絕,同時,為了防止荷屬東印度供應的
石油被劫持,向菲律賓緊急調撥了飛機、坦克和部隊。戰略轟炸的威脅,加上活躍
在新加坡與馬尼拉之間的一支強大的英國艦隊構成了阻止日本將會在一九四二年春
天採取行動的威懾力量的主力。
後來證明,在時間和實際情況方面的戰略估計都是錯誤的。日本原希望建立它
的亞洲新秩序,並且同美國談判兩件事,一是恢復石油供應,二是以“門戶開放”
原則為妥協條件,求得中日戰爭之解決。美國並不准備妥協,而是希望拖延外交談
判,一直拖到足以在菲律賓建成威懾力量。東京的時間和耐心都不及華盛頓,而首
先消耗殆盡。當妥協已經無望,日本人決定,他們必須冒戰爭的危險,否則就任憑
他們的經濟力量和軍事能力受到實際的摧殘,正如東條首相說過的那樣,“有的時
候,一個人不得不閉上眼睛,從清元神社跳下山澗”。
如果說;發動太平洋戰爭是日本的“自殺行為”,戰爭結束的方式也是如此。
到了一九四五年夏季,準確無誤的情報向美國提供了非常明顯的證據,日本已經不
再是一個軍事強國了。可是,已知日本的民族性格倔強,又決心不重犯第一次世界
大戰時的那些錯誤而使德國隨即迅速復興,各個盟國態度至為堅決——它們決不接
受任何低於彼茨但宣言規定的無條件投降的辦法。
決不能只讓日本人表示順從便了事:必須使他們接受徹底的失敗。武士道戰士
寧死不屈的狂熱精神,從瓜達卡納爾的叢林到沖繩的岩洞到處可見,使美國人確信,
不受到極大的震動,日本民族就不可能接受他們已經失敗這個現實。正是由於這個
道理,以及曼哈頓計劃已經形成的無法制止的勢頭,還有杜魯門總統在他為歐洲的
前途與蘇聯抗衡的時刻需要顯示美國軍事優勢的有力論點,使得投擲原子彈成為太
平洋戰爭不可避免的慘痛結局。
如果說有關這次最後行動的辯論至今還在試圖弄清楚,一九四五年,在日本夏
日的睛空引爆的核裝置為什麼不是只有一枚,而是二枚的話,那麼也可以說,當初
在戰爭爆發的頭幾個小時裏,美國怎麼竟會措手不及的爭論,自從一九四一年十二
月七日炸彈落到了珍珠港以來,就一直都很熱烈。戰爭期間作過七次調查——總統
作了一次,陸軍和海軍各作了三次——試圖確定發生這場災禍的責任。他們那幾千
頁的調查材料納入了國會於一九四五年九月成立的聯合調查委員會嚇人的三十九卷
證詞裏。調查委員會艱苦工作了九個月(部隊的調查向來如此),力圖發現和確定
個人的罪責。在調查小組的成員中,有人懷疑已故的富蘭克林·羅斯福很可能證明
對策劃珍珠港事件犯有共謀罪,或者是耍兩面派手法,目的在於制服孤立主義者,
使美國參加戰爭。在秘密會議和公開會議上,對於直通白宮的軍事指揮與行政指揮
系統的每一個環節都作了嚴格的檢查。當時健在的參加者都作了證。雖然對主要的
證人作的嚴格盤問表明,是人為的錯誤和失職如何促成了落在太平洋艦隊頭上的悲
劇,看起來這是無所作為造成的罪過,而不是授意的陰謀。在一萬五千頁的證詞中
沒有找到“現場的真憑實據”。委員會說法不一的報告再清楚不過地表明,責任的
重擔應由集體承擔,由於大家都不相信,日本人竟會對珍珠港發動從戰略上說“不
合邏輯”的襲擊。
自一九四六年以來,已經有十多本書重新提出也許是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
使公眾感到興趣的一個方面。有幾本書曾謀求為金梅爾海軍上將和肖特將軍開脫罪
責,他們成了這場災難的替罪羊,被他們在軍中的上級解除了職務,而這些上級也
許反而應負有更大的罪責,五十年代初期的修正派史學家——主要人物有查爾斯·
卡倫·坦西爾,著有《通向戰爭的後門:羅斯福的對外政策,1933—1941年》和羅
伯特·西奧博爾德,著有《珍珠港的最終秘密。華盛頓對日本襲擊作出的貢獻》—
—提出了(他們著作的標題所表明的)如下論點:羅斯福蓄意挑動,或者是他隱瞞
了即將發動襲擊的警報,為的是使美國有個“作戰的理由”參加英國的反希特拉斗
爭。另外一些人從既成的事實來分析認定他有罪。這種“星期一早上發號施令”的
危險性,羅伯塔·沃爾斯泰特曾強調過多次,她的著作《珍珠港:警告和決定》為
美國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的那個早晨怎樣大吃一驚的事提供了(迄今為止)最可靠
的解釋和最詳盡的敘述。她對國會聯合委員會一九四六年得到的證據作的精闢解釋
得出了以下的重要結論:“事件發生之後如此清晰叮聞的有關信號,在事件發生之
前會有一部分被周圍的喧囂聲所淹沒……。”
沃爾斯泰特枚授的理論已經為人們普遍接受,認為是最終導致珍珠港事件的確
定說法。但是這些說法距第一次公佈以來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年了,其中的大部分重
要的情報資料都是根據一九四五年公佈的、經過審查的“魔術”小組文件,當時仍
然在位的某些非常顯赫的美國高級司令官和政治家特別急於維護自己的聲望。現在,
戰時的主要人物除了極少數的人外部已去世,這件事與國家安全局最近幾年來作出
決定,開始公佈已經堆積如山的截獲情報、綜合材料和分析材料恐怕並非無關。存
放在國家檔案局十三層樓上庫房裏,成排未加標籤的灰色紙箱內,那些捆得很緊的
原始縮微膠捲的靜電複製本是秘密情報戰勝負的逐日記錄,那是美國的密碼破譯工
作者和特工人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射出第一顆子彈,或投下第一枚炸彈以前若干年
就已經開始了的。
別人的信件
考慮到史汀生國務卿在不到十年前還堅持認為“君子不互看信件”,那麼美國
的無線電情報專家們早在一九四○年就避免了這種道義上的指責,其精明幹練實在
令人驚異。這份材料由二十五萬頁至今仍然列為機密的材料組成,從“黑室”的報
告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本和德國的電訊譯文和情報摘要都有。這就是一九八一年
夏季洪公開查閱的新證據的範圍所及。等待撤銷保密規定的材料還有很多,具有諷
刺意味的是,‘庀罟ぷ饜枰氖奔浼負跤氳背趺藶肫埔胄∽櫚墓ぷ骰ǚ訓氖奔湎嗤
C懇環煙募都必須經國家安全局的官員們審查,他們把仍然認為是高度機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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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閱“魔術”小組每天截獲的日本與駐國外大使館和領事館往來的外交信件,
就不難理解海軍OP20G克雷默少校手下七名疲憊不堪的工作人員和陸軍逼信情報處
威廉·弗里德曼上校手下同等人數的小組所面臨的問題了。他們不得不查看截至一
九四一年年底所截獲的一萬零五百二十八頁信件。平均每周略超過二百頁,而實際
上在發生珍珠港事件的前幾周,外交活動頻繁,數量當然還要更多。與此同時,其
他單位還將破譯出的德國和俄國的外國信件加進薩福德中校為海軍情報局,奧蒂斯
·薩德勒上校為陸軍情報局查看的材料中去。除此之,還有跡象表明——雖然在國
家安全局迄今已公佈的材料里仍然很少見到——美國人也在澤讀英國的外交和軍事
密碼,其熟練程度不亞於他們監聽軸心國的通訊,更不必說他們對此的興趣了。
現在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在珍珠港事件之前的那一段時間,美國軍事情報工作
失敗的主要原因何以會是由於工作量過大,無法從事充分的評價工作了。吸取了這
些教訓,這兩個軍種的密碼分析、譯電和評價人員的隊伍在一九四二年迅速擴大,
人員訓練雖然需要時間,但是海軍部隊達到了這樣的高效率,使他們在六個月之內
就為中途島的勝利奠定了基礎。陸軍也在次年春天做到破譯了日本陸軍密碼。海軍
和陸軍部幫助建立了一些單位,使用英國提供的密碼飢,監聽德國埃格馬密碼通訊,
盟國在戰場上的勝利由密碼破譯者取得的部分,倫敦公共檔案局和華盛頓國家檔案
局的架子上現在堆積的大批材料就是衡量的尺度,“尤爾特拉”——英國和美國都
這樣稱呼他們的最機密的情報——在戰時起的主要作用現在已經清楚了,其中也許
要以不列顛之戰、中途島、大西洋之戰、阿拉曼、進攻歐陸日和新幾內亞為最輝煌
的成就了,但是歷史學家還要花費幾年的時間耐心篩選這些現在可供使用的記錄,
才能揭開情報工作在大西洋戰區和太平洋戰區的總前景中到底起了多麼重大作用的
令人神往的細節——迄今一直歸功於最有成就的軍事指揮官們的功勞,到底有多少
實際上應該屬於“尤爾特拉”情報小組。
在這麼長的時間內部能使走露情報而不致為人發覺,其有力的論據之一是,在
充滿了緊張氣氛的冷戰歲月中,那些主要的外交和軍事渠道多年來都是使用密碼機
器,據認為應該是安全通訊。英美兩國對於他們的情報機關破澤密碼的高超技巧已
經達到了什麼程度,都不願意仗俄國人過於知情。雖然後來的電子學革命,為密碼
工作者提供了計算機和衛星這樣厲害的新工具從事密碼工作和傳遞通訊,同時也為
破譯密碼工作者提供了同樣的方便,可以收集和竊聽無線電通訊。
偷閱別人的信件——按字面意義解釋——加上間諜活動,新聞分析和外交人員
的報告成為政府採取行動所依據的多種情報網的又一個組成部分。但是無線電情報
的無上作用卻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為之確立的。不論破譯竊聽到的情報用的是當時那
種搭搭作響的紫色密碼機,還是如今這種國際商用機器公司高效能的電子計算機里
一聲不響的集成電路板,重大情報的最終形式是相同的:一份打印的“書面材料”,
送交作為決策者的人去評價和採取行動。消息靈通和精明的分析是非常需要的,用
來對照其他證據,衡量所獲情報的意義,並且斷定作出怎樣的對策(如果要採取對
策的話)才是適當的。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以前的最後幾周,美國所缺的正是這
部分工作——儘管這時傳遞和搜集情報的辦法越來越先進了,分析資料的這個關鍵
過程卻仍然是老樣子。以前決策者可以有好幾天的時間來思考和採取對策;如今,
洲際彈道導彈的行動比航空母艦的出擊力量要快好幾千倍,把作出反應的時間減少
到幾分鐘,如果還不是幾秒鐘的話。正是這種由人作出反應的時間受到極大的壓縮,
使得一次“珍珠港核襲擊”場面的前景如此令人驚恐。
情報估計是情報系統的全部工作中最關重要的部分,所以在送到檔案局之前,
被刪得最多的材料就是“魔術”小組每天的簡報,這是並不奇怪的。只是自一九四
一年十二月以後,這些逐日的報告才開始表明陸軍和海軍的情報官員是怎樣分析情
報的,因為這時才有可能把他們作的估計與這些估計所根據的原截獲材料相對比,
對這些原材料也作過仔細的審查,檔案庫中現存的文件上,所有提到傳遞這些材料
用的日文原電密碼部作了仔細刪節,只留下空白。部隊的指揮部、艦隻的名號、兩
個字母的地名代號往往部被刪上——雖然這麼苛求的理由是難以理解的,因為現在
誰都知道,AF就是中途島。
讀完這十三萬零四百零一頁日本海軍電報的譯文,你就能跟蹤太平洋戰爭每天
的進展,就象從那些作出戰略決定取得勝利的軍官眼中看到的一樣。從這個材料來
源,我們現在可以確定事實的一些新的詳細情況,揭穿圍繞着中途島戰役的美好傳
說,從襲擊珍珠港時被擊落的一架敵機上繳獲的文件,為刺探日本海軍的作戰密碼
提供了第一批線索;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六日截獲索取澳大利亞地圖的消息,曾是發
現進攻珊瑚海的重大線索;五月五日向,聯合艦隊索取加油管的命令是把作戰行動
轉向中太平洋的表示;五月二十二日自中途島發出著名的“供水信號”提到被認為
是缺乏飲水的動物,現在已經很清楚,美國的海軍情報局被日本五月二十八日改換
密碼蒙蔽到了什麼程度,那時正好是在美國海軍採取那次決定性的行動發動攻勢之
前;以及新的作戰密碼遲遲不能破譯又怎樣促成三個月之後薩沃島戰役的敗北;還
有日本人如何在無線電報上欺詐變得更加狡猾了。當看到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三日截
獲電文的原件時,那是山本大將的死亡證書;以及發現美國的計劃在時間上必須多
么準確,因為山本的大部分視察將是乘坐掃雷艇;這些可並不僅僅是使人產生一些
敬畏之感而已。
所以,對截獲的幾千頁日本陸軍材料細加研究,同樣會對緬甸戰役的後幾個階
段有新的了解,還會說明麥克阿瑟將軍在新幾內亞和菲律賓時,對敵人的部署為什
么比歷史上的任何其他軍事領導人都更要消息靈通。一九四五年夏季截獲的一些日
本外交電報——把這些電報排列起來,再把其中使人感興趣的空缺仔細用恢復原樣
的辦法填補出來——就會看出,為什麼那些本來有希望改變歷史過程的和平努力后
來卻一事允成的全部經過,有關戰爭的其他引入入勝的枝節問題也要加以探討,如
美國陸軍情報局為什麼在一九四三年秋季粑“魔術”情報小組有關軸心國在印度從
事顛覆活動的報告看作是“英國在‘搞鬼’的產物”。
審查與顛覆
這些無線電情報資料提供的許多新的內情是由於材料來源是直接的,以及密碼
員用鉛筆在空白處寫的註解(有許多註解後來被刪去),這些註解和日期與時間的
標記表明,消息是何時收到的,何時由何人澤出的。這些情況對於正確評價情報材
料的重要性,以及某個信息怎樣對事態的進程起了決定性的影響是非常必要的。這
一點往往是不易做到的,因為看來國家安全局審查文件的主要目的就是盡量隱瞞作
出這種估計的過程。這一點對“魔術”的簡報特別明顯仍但是難以理解的是,例如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一日海軍情報關於日本航空母艦在何處的估計報告中,有關敵人
主要打擊力量的(c)段為什麼全部刪去了。
嚴格的審查(有的時候整頁整頁地被刪去,只留下一個頁碼)使人猜測,如今
看不到的材料在一九四一年時必定是極端重要的,如果在四十年後還被認為是如此
機密,必須在複製的過程中用紙條遮貼的話。正如萊頓中使對珍珠港事件調查團說
明的那樣,如果日本航空母艦在出動襲擊的前幾周曾經有人用任何信號同它們聯繫
過的話,這些航空母艦的無線電台始終保持沉默,他當初一定會立即大起疑心,所
以“魔術”記錄中引人注目的空缺,向歷史學家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情報,由於向總
統、國務院、參謀長聯席會議提供情報的材料數量極大、渠道眾多,作偵察性的研
究往往可以發現經審查人員的手放過而失去的證據的一些線索。
“魔木”小組截獲的一九四一年日本外交信件現在第一次可以按順序從頭到尾
查閱了——儘管有大量刪節——使人極為詫異地看到,從官方立場說來是守中立的
美國,尤其是華盛頓。原來已經變成了陰謀詭計和間諜活動的中心,看來羅斯福政
府最內層的圈子裏,有那麼一些人自覺或不自覺地被東京和柏林當作是珍貴的情報
來源。誰是那位神秘的“J某和w某”呢?據日本大使報告說,他們都是可靠報信
人,因為他們“同總統和總統夫人有來往”。誰是那五十萬美元的獲得者呢?這筆
錢是駐華盛頓人使館的特務頭子寺崎五月份“為開展情報工作”領取的。同樣引人
入勝的可能性是,在寺崎產明他的布朗大學同學國務院歐洲司的w某和參議員G某
是五月十九日截獲情報的來源后,他們就被用來向駐美國的日本間諜頭子“輸送”
情報了。寺崎給東京的電報還透露,他如何培養了一些“非常有影響的黑人領袖”,
希望能引導種族不滿情緒去“挫敗美國為國防和經濟制訂的計劃,也是為了從事破
壞活動”。可以推測,羅斯福決定把“二世”居民拘禁在中西部的營房裏,就是根
據“魔術”小組截獲的外交信件提供的證據,說明寺崎在“我們飛機工廠的第二代
工人”中有廣泛的情報人員網。
更能說明問題的是截獲日本大使館的武官們從華盛頓和柏柞提出的大量報告。
一九八一年春季才第一次可供公開查閱的這些電報提供了從日本人和德國人的觀點
看待情報方面的令人着迷的詳細記錄。雖然很清楚這些電訊在一九四三年以前不是
當天破譯的,但是一九四○年和一九四一年截獲的那些材料當時都記錄下來了,到
一九四四年和一九四五年才最後破譯出來。所以其中的消息是美國情報機關在珍珠
港事變以前那段重要的時期所不曾知道的。這些材料提供的證據為重新作出歷史估
計開闢了新的視野。
武官的報告很清楚地表明,關於希特拉將在一九四一年夏季進攻俄國的計劃,
東京先期得到證據達到了怎樣的程度。此外,日本人得到德國人的通知——由丘吉
爾內閣內部人士走漏的消息——說是英國政府實際上已經決定最後終將放棄遠東。
這些電訊透露了柏林強迫東京參加反對俄國和英國的戰爭達到了何等程度;德國人
透露了紅軍沿西伯利亞前線佈防的詳細情況,還根據文件說明美國並不情願為保衛
英國或荷蘭在遠東的領土而參加戰爭。東京在整個一九四一年多麼不願意考慮同美
國作戰也是很清楚的。日本人懷疑德國的動機。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一日帝國參謀
本部副統帥要求他的駐華盛頓武官“對德國武官的真正意見作一次認真細緻的調查”,
事先柏林有一份報告給東京,聲稱“美國政府大概無意為俄國火中取栗”,以及羅
斯福將採取“恐嚇協威脅”的手段,“大肆炫耀海空軍實力”,當時美國的艦隊還
很虛弱,不能在遠東作戰。其他武官從馬尼拉和曼谷提出的報告表明,日本人在一
九四一年秋季對英國和美國的軍事建設是何等密切注視的;馬來亞的防務是如何遭
到反對印度陸軍的宣傳運動所破壞(由蘇帕斯·昌德拉·鮑斯在東京籌劃的),以
及英國皇家海軍和空軍的無線電通訊被別人竊讀到了何等程度。
在迄今已經公開的武官報告中最驚人的文件之一是一九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截
獲的一件。這是日本駐柏林的海軍武官發給東京海軍參謀部第三處處長的,譯文
(這份文件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九日才譯出)如下:“我已收到德國海軍送來的
英國戰時內閣今年八月十五日舉行會議的記錄,會議是討論對日作戰的。”文件記
述了那天英國戰時內閣所作決定的要點:如果日本襲擊法屬印度***或者是逞羅,
英國將“無力參戰”;“香港將波放棄”,因為“當時的局勢不允許英國將艦隊派
赴遠東”。
從下一年,就是導致珍珠港事件那一年的外交和軍事發展來看,現在是很清楚
的,日本人採取行動時竟然完全知道英國政府已經承認他們在遠東處於一籌莫展的
地位。
可是這份文件的出現必然引起一個令人震驚的問題:當不列顛戰役正酣之際,
英國戰時內閣的機密決定怎麼會走露到柏林去呢——而且這份文件還使人想到,這
可能不是僅有的一次泄密。這件事必然使人懷疑白廳中某些人在幕後的活動,他們
不僅是在幫助希特拉,更可能是在為一個新的政府鋪平道路,如果德國人來犯,新
政府就會出面談判投降。
日本收華盛頓大使館的信件還為同反羅斯福的孤立主義集團保持的種種聯繫提
供了某些驚人的內幕。林德怕格的名字在截獲的文件中一再出現(很奇怪,沒有象
他在美國第一委員會的同事們的名字那樣被刪去)。七月八日,把他的話作為可靠
人士的話來引用,他說,英國和德國之間的“和談將在七月份發芽,到秋季開花”。
四個月後,據說他同孤立主義派報紙《芝加哥論壇報》的老闆麥考密克上校準備彈
劾總統。他們顯然是在策劃一場轟動一時的揭露,說“羅斯福策劃了張伯倫下台和
丘吉爾年閣上台”。他們的“證據”顯然是軸心國人士提供的,因為其中有的情報
應該是從弗吉爾·肯特那裏得到的,他過去曾是美國駐倫敦大使館的職員。在一九
四○年他的間諜活動被發現之前,他一直把溫斯頓·丘吉爾給羅斯福的電報內容告
知德國人。
美國的孤立主義者準備參與軸心國的那些計謀到什麼程度,是衡量他們同羅斯
福政府在國內的政治鬥爭激烈程度的標尺。英國的密探在白宮的非正式庇護下,與
聯邦調查局共同行動,揭露他們這些陰謀,甚至甘冒違反美國憲法權利的風險,雙
方的陰謀活動把本來就是是非之地的華盛頓攪得如拜占庭式的瘋狂,這是一種有害
的氣候,不利於舉行談判,特別是當日本在作最後的努力同美國和解期間所需要的
冷靜而有節制的討論那樣的談判。因此,更加令人吃驚的是,竟然發現十一月十日
“魔術”小組截獲的給東京外務省的一些報告中提到,“某位內閣閣員”曾經私下
告誡說:“美國政府得到非常可靠的報告,日本即將採取行動”,而已日本人已經
決定,安排在來棲三郎到達時提出的新建議“對這種局勢不會有任何影響”。正如
日本大使源源本本地敘述他與提供信息的人會見的情景時強調的:“噢,我們的老
板,也就是總統先生相信這些報告,國務卿山很相信。”
各種跡象表明,在襲擊珍珠港的前一個月,是美國決定使會談中斷,並且打算
為最壞的情況作好準備。現在有證據可以相信,羅斯福總統不但預料到會有戰爭,
而且可能確實知道戰爭爆發的時間,最近在大西洋兩岸公開的檔案文件中露出了端
倪,說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第三周以後,英美兩國政府不僅斷定對日作戰已經不可
避免——而且他們知道這場襲擊將波及馬來亞和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