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茶樓外 仗義劫囚車
真是今歲不同往昔,光陰似水流年,這半年未經漢江碼頭,岸上行道上新年氣象尚未消散,路人盡皆面有喜色,讓佬爺他爹感慨頗深。只是不知何時,陡然之間,行人中乍然多出一些異樣皮色的外鄉人來。那偶爾穿行人群中的洋人,讓佬爺他爹心裏盪起了許多的不平漣漪。待得進到老街的一個道口處,尋得一處茶館,佬爺他爹便與伍起重閃身走進,順着木梯,上得樓上,有意喚來兩盞濃茶,一者權作消除些腹內酒氣肉膩,二者也為消解心裏的忿懣之氣。
茶過三巡,味便吃得有些淡了。佬爺他爹正待叫茶保付帳離去,卻陡然聽見樓下震天的響起鑼鼓開道的嘈雜聲。不由止住舉措,近得琦窗向下俯望,不徑意間,只見那樓下本自清冷的路面,這時早只佈滿擁擠的人群,把那狹窄的街道,直圍得水泄不通。正驚詫時,在人們翹首觀望間,一輛囚車在官兵引帶下,緩緩弛近樓前。
亂鬨哄你推我攘一陣喧囂,待那如織一隊官兵行至樓下,佬爺他爹向下一瞧,方才看得明白:只見在官兵的護押下,那被羈押在囚車內的中年男子,臉色清癯白晰,渾身血跡斑斑。一眼望去,便知此人受盡皮肉之苦,久經**。行進中,那人見路旁行人駐足,忍住傷痛,仍不時亮起嗓門,高聲呼叫:“打倒封建帝制,革命萬歲!”慷慨之聲,裂雲穿帛,令旁觀者無不唏噓動容。
正在眾官兵趾高氣揚,押着人犯在街上招搖穿行間,囚車近得茶樓處,人群中突然出現一陣旌動。緊隨着,幾條蒙面漢子,迅速輒出大刀長棒,從人牆內跳出,大吼一聲:“要命的讓開!”眾人一聽,大驚,果然“嘩啦啦”地避得開去。蒙面漢子一見,再不答話,舉起手中傢伙,徑直撲向囚車。
官兵一見,頓時猝不及防,嘴裏高叫道:“有劫匪,有劫匪!”腳下現出一片慌亂,紛紛聚向囚車,緊緊護住。那騎高頭大馬在前開道的官兵一見,趕緊調轉馬頭,強作鎮定地對腳下官兵喝道:“慌什麼?看好囚犯,趕緊把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亂匪給我拿了。”
押解囚車的官兵一聽,穩住陣腳,見來者人稀勢薄,更是長了許多的豪膽來。便“嘩”地一聲散開,撩開大刀長矛,瞬時將六個蒙面漢子團團圍定。
“先生,我們來救您了。”正在雙方僵持間,隨着一聲高呼,又一群蒙面人,手持短刃從人群中跳出。聽到喊叫聲,那被官兵困住的六個蒙面漢子,為之一震,大叫一聲:“上!”揮舞手中利器,捨命向官兵撲去。
正在樓上觀望佬爺他爹,對此早司空見慣,初時並不為所動。正準備縮身回屋,當聞得後來那聲喊叫,不覺心中一驚,愣神側過身來,看了看同樣面色凝重的伍起重,兩人頓時失色,不覺一陣恍然。當他們張眼撲身向下望去,看到樓下那條身影,更是大赫。
正在兩人傍徨間,這時的茶樓下,早已是撕殺絞鬥成一片,慘烈的喝叫聲、兵器的撞擊聲錯亂的交織在一起。兩路蒙面人幾經攪殺,數次衝擊囚車未果,而這邊的官兵卻越聚越眾,形勢對蒙面者一方變得異常嚴峻起來。
佬爺他爹見情勢危急,再不敢有半點猶豫,趕緊合起伍起重,移步茶樓的角落處,“呼”地撩起長褂,從內襯中,撕下兩條灰色布條,各自蒙上面頰,相互示意一番,雙雙縱身從樓上一躍而下,直奔囚車。
正在鏖戰中的官兵何曾想到:這當口,竟有神兵天降,且從背後悄然殺出。此時,只見混入陣中的伍起重,施開神力,伸開手臂,不斷把多名官兵擎起擲下,官兵的陣營中,傾刻之間,便不時傳出慘烈的鬼哭狼嚎之聲。緊隨其後的佬爺他爹並不戀戰,眼見逼近囚車,便棄下伍起重,抬頭看一眼囚車內人犯,彎下腰來,自地上抄起一片大刀,朝囚車只“嘩啦”一砍,囚門便敝得開來,再伸手一提,那被喚作先生的人犯便穩穩落在佬爺他爹的背上。
修長身材的蒙面人見佬爺他爹得手,眼睛頓時一亮。丟下官兵,捷步閃身過來,對佬爺他爹一示意,再手一指,用佬爺他爹依稀耳軟的聲音說道:“快,這邊!跟我來。”佬爺他爹除了擇路之慮,懷着滿心的狐疑,趕緊隨了蒙面人的腳徑,飛奔尾隨,入弄堂而去。
“快快,快追!囚犯被劫匪劫了。”那騎馬的官人策馬揚鞭,招集眾官兵向弄堂口蜂擁追來。伍起重一見,見佬爺他爹脫身而去,精神大震,也不答話,雙手端起那輛寬大的囚車,使出神力,“嗨!”地一聲大吼,那近千斤的囚車竟自離地三尺,從伍起重手中飛起,原地旋轉飛掄,只掃得官兵人仰馬翻,呼天搶地,只見死者倒地、活者奔逃,再無人近得前來。伍起重見官兵畏縮,用車堵了那道口,也不耽擱,轉身快步追向佬爺他爹。
出得弄堂,路旁早有一輛馬車守候,一眾人等見那先生被佬爺他爹救出,驚喜交加,紛紛從車內跳下迎住。先生見已脫去險境,忍住渾身傷痛,緩緩握住佬爺他爹的手,輕聲道:“多謝壯士出手相救,請問高姓大名?”佬爺他爹也不置答,只是把眼來回四處睃巡那修長身材的蒙面人,待發現他已隱身車內一角,正要過去質問,卻被先生看破端倪,一把拉住。那先生知有隱情,含笑對佬爺他爹道:“大恩不言謝,壯士保重,後會有期。”說完,在眾人的攙扶下,上得車去。
目送馬車輾塵而去,佬爺他爹懷了心思,不由悵然若失。望着那失了車影的滾滾黃塵,一臉不舍地引了伍起重,悻悻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