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探熊場
一進家門,只見雪異正垂頭喪氣地坐在客廳前的台階上,頭髮亂蓬蓬的,俏臉上一片白一片黑一片紅的像個叫花子。www.我忙問:“出什麼事了!”
“哼!我再也不做飯了!”雪異賭氣道。
我走近細看,只見她臉上白的是麵粉,黑的是煙灰,紅的是醬油,更可笑的是頭上還頂着幾片菜葉。我不由大笑,諷刺道:“雪異,你是做飯啊,還是打仗?”
雪異一臉委屈:“我見雪非炒菜時,都是端着炒鍋不停地翻炒,我卻一翻炒,菜都翻到我臉上了!”
我趕緊仔細查看她的臉,問道:“燙傷沒有?”
“沒有吧,我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雪異回答。
我看了看,確實沒事,放下心來,不由想逗逗她:“嘿,還吹牛說在人類社會上了一年學呢,怎麼連做飯都不會?”
“你以為我是雪非那種小女人啊,跑到人類社會學做飯來了?我學的凈是大事!”
“切,都什麼大事啊?說來聽聽。”我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
“上網!玩遊戲!看報紙了解信息——”
“嘖嘖嘖,這就是大事啊?我看沒一件是正事。”我看雪異說得還挺帶勁,一邊誇張地嘲笑她一邊打斷她的話,“我看你先把臉洗乾淨才是大事。哈哈。”
雪異賭氣,一扭身,不理我了。我正想繼續逗她,忽然覺得這煙味更大更刺鼻了,忙看廚房,哎喲,濃煙越冒越大。
我衝到廚房裏一看,只見天燃氣灶上仍開着大火,鐵鍋燒得通紅,鍋里的菜和油也已經燃着了,我冒着熱氣趕緊關掉開關,又關掉總閘,這才鬆了一口氣。我用布墊着端起鐵鍋一看,裏面的菜都變成焦炭了!幸虧我回來得還算及時,否則整幢房子都燒着了也不一定哩。“真是笨——”我氣得想罵,扭頭一看,雪異正站在廚房門口,無辜且有點怯怯地看着我,於是忍住了,沖她擺擺說,“沒事了,下次一定得注意了,這燃氣若爆炸了可危險得很!”
我在收拾廚房,雪異也幫不上忙,跟着我走來走去。我又好氣又好笑,“雪異,你快去洗臉吧,別跟着我了。”
雪異不聽,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氣,說:“老蘇,對不起哦。”
“別和我客氣了,快去洗臉吧。去去去。”我被油煙熏得喘不過氣來,不耐煩地把雪異推了出去。
雪異稍呆了一下,還是去洗臉去了。我收拾罷來到客廳,只見餐桌上竟然放着一盤黃燦燦的水煎包子,包得很笨拙,但能看出很用心,每個包子都打了無數個摺。忽然有些感動,因為幾天前我曾偶爾說起來很喜歡吃水煎包。看來雪異半天時間都在家裏給我準備吃的呢。沒想到這個大大咧咧的丫頭還挺用心。
這時候雪異從洗手間裏洗罷臉出來了。因為心中感動,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拿她開心,而是態度很端正地說:“雪異,包子不錯,咱們中午只吃這個就行了。”
雪異看上去鬱鬱寡歡,走到我跟前,又說了一句:“老蘇,真的對不起。”
“你怎麼又來了!”我說道,“快吃飯吧,本來就沒有什麼事嘛。”
“可是,可是你都沒有笑。”雪異看着我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嘿,你都快把我的廚房燒沒了,還讓我笑啊。”雖然這樣說,我還是不由得笑了起來。雪異好像就在等我的笑容,一見我笑了,一下子放鬆下來,人頓時又活潑了。一邊給我夾着包子,一邊還在吹:“怎麼樣老蘇,我第一次做的包子還不錯吧!”
嘿,還變得真快。以後在一起生活時間長了我才發現,原來雪異還有這樣一個毛病:她自己做錯事了,還非得讓對方原諒,若得不到諒解,她會一直放不下心,一直高興不起來,而且會一直道歉。你只和她說原諒她了還不行,在她看來,必須是笑了,才是真的在心裏原諒她了。我和雪非知道她這個特點后,有時候她惹禍了,我們不想計較那麼多,又想讓她快速高興起來,就都會裝出一臉笑容。
因為昨晚睡得太晚,吃過午飯後我們又午休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我又將計劃的細節在心裏面順了一遍,確保無誤。傍晚時分,我分別給王軍和黃梅大姐打電話確定明天的行動時間和一些細節后,方才放下些心。作為志願者,我之前主要是搜集野生動物販子們的信息,具體參加的活動並不多,而且也很少由我組織。這次行動由我發起,雖說志願者方面有黃梅大姐領頭,媒體方面有王軍組織,黑熊方面自有它們的首領喀煞莫,但心中還是惴惴不安。因為有些內幕連王軍和黃梅大姐都不知道,不知到時候會不會出現意外。但想也白想,我自己得先將自己的準備工作做好。
晚上我和雪異每人泡了一包方便麵了事,以我們兩人的廚藝,莫說做得難吃,就是隨便做些也得笨手笨腳地準備一兩個小時。
本來我和雪異準備凌晨一點開始出發去康芒熊場,但行動在即,哪裏睡得着。不過晚上十點,雪異已經沉不住氣了,跑來敲我的門:“老蘇,咱們乾脆現在出發吧。”
我一想也對,提前到達說不定還能有些收穫,反正也睡不着。於是,拿出準備好的DV,發動摩拖車,帶着雪異出發了。
我們走的是小路,外面漆黑一片,秋風清冷。雪異雖然穿的是我的厚運動衣,但又寬又大,袖口和脖頸處不斷灌風,把她凍得直打哆嗦。我忽然又想起還呆在熊瞎子嶺上的雪非還是一條薄裙,心中不由一陣慚愧:姐妹倆和我在一起也呆一段時間了,我竟沒有想起帶她們去買件衣服。總覺得她們對人類社會很熟,其實又能有多熟啊,之前在人類社會總共也不過呆了一年多。
越往人煙稀少處走,風越大。我想了個辦法,讓雪異鑽進了我風衣的下擺里。估計是太冷了,雪異也不客氣,撩起我的風衣就鑽了進去,雙手緊緊地抱着我的后腰,臉也緊緊地貼在我的後背上。向來嘴尖牙利的雪異,這一會兒倒像只乖巧的小貓。
“老蘇,將來我一定送你一輛車。”雪異忽然將頭鑽出來跟我說了一句話,可能感覺到外面太冷,忙又鑽了進去,嘴卻沒有停,嗡聲嗡氣的聲音繼續從風衣裏面傳來,“你的後背可真暖和呀!”
“那我先謝謝雪異大小姐了,若到時候不能兌現,我就把你賣了去買車,哈哈。”我嘻嘻哈哈地和雪異開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為了送我一輛好車,雪異差一點丟了小命。這是后話。
凌晨一點時到達了康芒熊場。熊場周圍並無人家,遠遠地看去,只有熊場大門口亮着燈,保安室里有幾個人在打牌,還有幾隻大狼狗在門口轉來轉去。我將摩托熄火,藏在一片小樹林裏鎖起來。然後我們悄悄地靠近熊場,找了一個有利位置打量着熊場周圍的地形。
康芒熊場座落在康芒山山凹處,三面環山,周圍的樹林鬱鬱蔥蔥,倒也是景色秀美之地,只是偶爾從熊場裏傳來熊的悲嚎聲讓人脊背發涼。據說目前康芒山上大大小小的熊場不下十家,但這一家是最大的也是唯一有合法手續的,所以大家所說的康芒熊場就是指這一家,這裏也喀煞莫曾呆過的那個熊場。
“為什麼咱們非得早上八點行動啊?晚上突然襲擊豈不更好?”我觀察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后,雪異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突然發問,晚夜很靜,聲音格外清晰。
“噓——”我忙示意雪異小聲點,告訴她,“每天早上八點是熊場取膽汁的時間,那時候咱們突然行動,才能抓個正着。”
雪異的腦袋點了點,似乎若有所思,但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其實她是困意上來了,在打盹。我知道雪異是個直腸子,心裏不善於裝事,做一件事總是開始熱情,但過一會兒就涼了。為了讓她打起精神,我故意問她:“你知道這裏為什麼叫康芒山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芒康山。”雪異說完,打了個哈欠。
“這都不知道,還自稱什麼都懂呢!”我一邊激她,一邊告訴她,“這康芒山雖也是山,但比起著名的芒康山卻頂多算個大石頭堆。不過康芒山名字的來源倒還真和芒康山有些關係。芒康山又名叫安靜山,但這康芒山卻以吵鬧聞名,熊叫聲不絕於耳,稱得上是熱鬧山了。於是當地有些文化的漢人就把芒康山的名字翻過來,將這座原本的無名山取名為康芒山。”
“哪裏熱鬧啊,我覺得這山也夠安靜的。”我一激成功,好強的雪異果然困意頓消,指着此刻安靜的康芒山衝著我說道,“你不會是胡編的吧?”
“是不是胡編的,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我嘿嘿一笑,故意賣個關子不告訴她。這康芒山上養熊取膽由來已久,熊場多在早上八點取熊膽膽汁,黑熊經過一夜休息,這時候取的膽汁量大質優。時間久了,黑熊們也知道了這個規律,所以到七點半左右,就開始感到害怕和恐懼,聲嘶力竭地吼叫着求饒。康芒山熊場最多的時候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家,所有的熊叫聲連成一片,聲音震天,活脫脫像個人間地獄,說是熱鬧山好不誇張,不過直接叫熱鬧山也太過直白,這才轉了個彎兒,叫康芒山。
“嘻嘻,我才懶得知道哩。”雪異奈不住寂寞,說道,“趕脆咱們提前溜進去了解了解情況如何?總不能一直在這裏等着吧。”
原本我也是要提前溜進去偷拍的,只是想着溜進去拍完現場后,還得躲起來偷拍八點時工人取膽汁的場面,所以不想進去太早,在裏面呆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被發現。這些情況雪異都知道,不過她真有點小孩子般的任性,在外面一會兒都呆不住了。不過說實話,我也有點受不住,晚上在這荒山上吹冷風還真不好受。於是,我拉起雪異,“走,咱們進去吧。”
我已經查看好地形,康芒熊場三面環山,從大門進自然不可能,熊場後面因為山勢太高,也不容易進,只有熊場右側,山不算高,林子又深,離保安室還遠些,是個翻進去的好地方。
來到熊場右側的石牆下,我準備先把雪異推上牆頭,然後我再上去。哪知雪異靈巧得很,輕輕一躍,伸手便扳住了牆頭,一拉便上去了。“厲害!”我衝著雪異一伸大姆指,也一躍而起,抓住牆頭,為了顯得比她更厲害,爬上牆頭時我並不停留,直接藉著躍上來的勁跳了下去。
不料跳下去的勁頭太猛,我沒有站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雪異在牆頭上咯咯直笑。雖然她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深夜裏聽起來還是有些清晰。唯恐驚動熊場裏的人,我急得把食指放在嘴邊“噓”、“噓”地直向她示意。
牆頭上的雪異忽然看向我的身後,臉色一變,而同時我也感覺到了後腦勺處吹過來的一股呼哧呼哧的熱氣,心中大驚,扭頭一看,不由“媽呀”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