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書冢尋寶
雪異柔順乖巧地縮在我的懷裏,我扶着她往地勢稍高的地方走。天幸剛才落下時,被大樹擋了一下才落在地上。我一直緊緊抱着雪異,落下時她壓在了我的身上,並無大礙。我因為從樹上跌到地下時,腦袋震了一下,胸口又被雪異壓了一下,故而昏厥。除了兩人被樹枝劃了滿臉傷外,命算保重了。
“哥,你看!”雪異有點驚奇地指着前面。
抬眼看去,谷底前方有一渾然天成的巨石,高約十餘丈,長約二十餘丈,寬約七八丈。恰如一頭卧牛。
暮色四合,樹丫河流幾不可見,反倒只突出了這巨石和這幽長的峽谷。我忽然抱住雪異,攬住她的脖子,在她俊俏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雪異興奮卻又疑惑地看着我。我搖着雪異的身子大叫:“雪異,我們找到了!”
這樣的方位正是“牛眠地”!傳說中的風水寶地!據《晉書》記載:陶侃微賤時,遭父母之喪,將下葬時,家中牛忽然走失不知所在。陶尋牛途中遇一老父,對他說:在前面山崗下看見一條牛躺在水溝中,如在那裏下葬,後人可以位極人臣。陶侃尋到牛後,就把父親葬在那裏。後來,陶侃真的成為了晉朝的一代名將。後世遂以為典,謂葬先人於牛眠寶地,風水極佳,子孫富貴。
只可惜人類雖聰明,也只能看到小卧牛處,卻識不得這自然的大造化,而我幸虧在這傍晚時分出現,山石林木皆模糊而不可見,只能看清楚這幽谷巨石,這才得識寶地。這峽谷南崖稍低,北崖稍高,正是面南背北的極尊之勢。而那巨石更是寶地中的命眼所在。看這地形,恰如一個金盆底,或許傳說中的那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正埋在這裏。
眼見天色已晚,雪異已打開我們提前備下的手電。我們圍着那巨圍石轉了一圈,心下疑惑,這巨石渾身天地,地上又是堅石一片,那書冢如何埋葬?莫非我猜錯了?
谷底夜晚極涼,又吹起山風,不時聽到林嘯的聲音,本就聽得人後背發涼。我們轉到那巨石背陰的地方時,忽然感覺吹了一股陰風,寒冷刺骨,我和雪異都是一機靈。但只吹了一下,等我們仔細查看何處吹來的風時,就再也找不到了。
“或許是山風吧。”我安慰雪異。我們繼續查看可能的書冢所在。轉眼又轉到了剛才的位置,忽然背後又颳起一陣陰風。雪異一下子縮進我的懷裏,驚恐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並無異動,雪異顫聲道:“在我們狐族,這樣有違道德的事是十惡不赦的,莫非咱們驚擾了蒲老前輩或者我們狐族前輩的魂靈,吹這樣的風來警告咱們?”
“你怎麼也信鬼神了?”我強作笑顏安慰雪異,“只不過是巧合罷了。”不過我自己心裏卻也惴惴,因為我也確聽民間有過“刮陰風,過鬼神”之類的說法。
幾番尋找,並無什麼發現,我和雪異有些失望地靠在巨石上休息。哪知我剛一靠,那巨石竟被我壓動了。這巨石何止千百萬噸,如何壓得動,莫非地震了?或者真鬧鬼了?我驚得一下子跳開。
雪異在我跳開時才靠上去,並沒有看到我壓動了巨石,吃驚地問:“怎麼了?”
“我把這石壓動了!”
“不會吧?這怎麼能壓得動!”雪異說著,自己使勁去推那巨石,紋絲不動。轉頭笑着看着我。
我也過去推,哪裏推得動。莫非剛才出現幻覺了?我聳聳肩,繼續靠在剛才的地方。哪知這一靠,又感覺巨石動了一下。我這次確信無疑。
“你來試試,這石頭真的會動。”我指着我剛才靠的位置,讓雪異靠。雪異一靠,仍未動靜。
我心中一驚,小時候曾聽老人們講過,說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像古樹大石江河,歷經百年造化,都磨礪出了自己的靈魂。這些靈魂也有善有惡。善類最多嚇嚇人,並無大礙,但惡者卻會取人或動物的性命。當時還舉了許多例子,像非洲的殺人湖,鄉間的某一棵常常無緣無故有人在那裏上吊的老槐樹。說得有鼻有眼。莫非這巨石也有了靈魂?那它是善是惡?
忽然,雪異吃奇地叫道:“我也能推動它了。”
原來,雪異靠上的力量不足,但若用雙手使勁推壓,力量便達到了,巨石隨着她的力量晃動起來。不只我們能夠推動,就是狂烈些的山風刮過來,有時候也能吹動它。
“為什麼這麼奇怪?”雪異問我。我心念一動,立即拉住雪異往剛才感覺吹陰風的地方跑去。到了那裏,我力去推那巨石,不動,再換個地方,再推,仍不動。如此試了七八次,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一推,巨石一下子晃動起來。再看這個角度和剛才的那個能推動的角度,恰成對角線。
“哈哈,我明白了。”我笑着給雪異講了講原理。原來這巨石雖大,但它底部的東西方向稍高,南北方向稍低,並沒有坐穩,只有東西兩面支了起來,南北則只有一面能支地。但又因為南北兩邊的力量相差不多,所以,只要加入適當的外力,就能將它搖動起來。
我背對着巨石正在觀看地形,恰在這時,又是一股山風迎面吹來,很冷,但決不是剛才那樣的陰涼。正想着,忽然背後又吹起了那陰風。我一扭頭,見到那巨石似乎晃動了一下。
“風從石頭下面吹出來的!”雪異剛才面對着石頭,正好看到。她拿出手電朝巨石下面照去,隱隱的,有一個縫隙。裏面黑洞洞的。
“哥,你推一下石頭!”我這次用勁一推,將石頭與谷底之間推開一個半尺高的縫隙,呼一下子,陰風又吹了起來。雪異拿手電一照,幽幽然一個天然地洞。看那洞口,竟然被磨得十分光滑,曾像常有人出入其中。但顯然近幾十年來再無人進出了,因為那些磨得光滑的地方都長滿了青苔。
“哥,你推好石頭,我爬洞口看看。”雪異說著,就要往那縫隙里爬。
“慢着!”我心叫住雪異,“若對面颳起大風,石頭壓過來,你還有命沒有了。咱們先將石頭支起來再爬。”
我和雪異抬起一塊一面傾斜的石頭,低處有五六公分,最高的地方有六七十公分。我先把石頭的低處卡進巨石與谷底的縫隙里,然後推起巨石,讓雪異慢慢將那塊支石往裏面移。一點點地推,最後我們竟然把整塊支石都塞進了縫隙。巨石被支得離地面六七十公分高,我和雪異彎着腰很輕鬆地就來到了洞口處。洞口裏正呼呼地刮出陰風。
地洞並非直上直下,而是一路斜着向東南的下方移動。雪異一見就要下去,我趕緊拉住她,走在了她的前面。本想留一個人在上面的,但雪異不願留,我更不能留下來,讓她一個人去涉險,諒這無人的幽谷里,洞口不留人也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我在前面打開手電筒,雪異在後面扶着我的腰,一步步向下移動。因為有風,洞中十分乾燥。約摸走了半里地,忽然前面洞穴一下子開闊起來,洞也出現了分岔。一條往上,一條往下。而風是從往下的洞口裏刮過來的。
“要不咱們還順着有風的地方走,這裏氧氣充足,相對安全些。”我對雪異說。
“好。真不行咱們再回來。”
我們兩個又向下走了幾百米,風越來越大,似乎還有哭聲傳來,聽得人心煩意亂。越往下去,那哭聲越大,手電光的穿透力也越小。似乎洞壁是某一種礦石,能吸入光線。到最後,手電光成了微明的一團,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楚。正行走間,我忽然感覺腳下一滑,就要順着洞底跌進去。雪異忙拉住我,我們兩個都坐在了地上。將手電光緊湊在地面上看,這才發現,地面又濕又潮,長滿了青苔。那哭聲更是洶湧澎湃,雪異驚得身子微微顫抖。
那洞越來越陡,又走了幾十米,手電的光線又亮了起來,隱隱有水珠濺到臉上。我加緊步子想去探個究意,忽聽雪異大步:“快停!”
我停下來,仔細往前一看,好懸,前面的洞頂仍和這裏的一樣高,但洞底一下子陡了下去,坡度呈七八十度角。要是我再往前走,必須跌落下去。拿手電往洞下面看看,竟然是地下河,波濤洶湧,黑浪翻滾。原來那哭聲就是這水流聲在洞壁之間的迴響。
“恐怕書冢不可能在這裏了,咱們還是勾回到那一個洞口吧。”我邊說邊拉着雪異的胳膊往回走。來時只顧將燈光照在地上,回去時地形稍熟,我順便將燈光往洞壁上晃了晃,似乎看到了一層黑乎乎的東西,心中一驚,走近細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層螞蝗!而且越靠近那地下河,螞蟥越密集。一隻只都扭動着身子,在壁上蠕動,我看得噁心欲嘔,拉起雪異往回飛奔。
回到剛才那個朝上的洞口,漸漸往裏走去。這個洞裏無風,且更乾燥,我點亮蠟燭才敢繼續前進,如果裏面沒有氧氣,蠟燭自會滅掉。洞越往裏走越粗,約摸走了有二十幾米,忽然燈光一下子散開,眼前豁然開朗。我們進到了個長方形的大空間裏。
“你看像什麼?”
“像我們進到了一個棺材裏。”雪異幽幽地說道。正和我想到一處了。
我把蠟燭交到雪異手中,接過手電四處晃着看。手電的光柱過處,忽見地上白嘩嘩一片,接着雪異“啊”了一聲。
“那是什麼?”我問。
“像……像是我們白狐!”雪異驚懼地指着地下。
我拿着手電走到近前一看,果然,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數十隻白狐。眾白狐都在地上躺着,整整齊齊地排成數排。我用手輕輕一摸,硬綁綁的,都已經成了乾屍。
雪異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這些都是我們白狐家族的前輩,我一個都沒見過,恐怕已經死了上百年了。”
我們順着白狐的屍體徑直往前走去。最前面是這個棺材形空間的最高處,手電的光柱還照在地面上的白狐身上,我抬頭透過手電的餘光,隱隱看到一個穿着清朝服裝的乾瘦老人正微笑着看着我們。我一驚,冷汗嘩一下就出來了。我忙將手電朝那老人的臉上照去——原來只是一幅畫像——正是蒲松齡的畫像。
這次看來是找對了!我心中驚喜,忙移到畫像前。畫像前有一拱桌,桌上插草為香,似乎曾受過無數的拜禮。桌子上還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書和一個木匣子。
“找到了!”我心中驚喜,和雪異移步上前。怕有機關,我們拿着手電仔細查看了一番。或許是這個地方太過機密,或許是狐族本就不像人類一樣善於在墓穴里設各種機關,並無異樣。我這才拿起那本書。上面端端正正用毛筆寫了三個繁體大字:異筋經。
我只知人類社會曾有一本《易筋經》,沒想到還有一本未傳世的《異筋經》,據這名字,便知應該是為異類所著的書了。我打開書,裏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看不懂的符號。我讓雪異看,雪異一翻便說:“這是狐符寫的書,想不到蒲松齡竟然也懂得狐符。”她邊說邊快速地翻閱起來,邊看邊高興地說:“果然有這樣的記載。雪非有救了!”然而喜悅之色尚未蛻去,她臉上又有現出一絲絕望。
“怎麼,雪非不能救了嗎?”
“雪非沒事了。”雖然如此回答,卻分明見她臉上展出的是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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