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丹蔻
李沉還是小孩子,但往往小孩子所說的,才是事情的真相!母后靠在小八的身上,粗喘着氣,死死地盯着跪在堂下的夏知柔。剛才李沉突然冒出為夏知柔脫罪,母后的心裏還存有一絲希望,她希望夏知柔是無辜的,可是接着李沉指證的人卻是夏知柔的貼身婢女桂枝,使得母后徹徹底底的死心了。
李沉還小,根本不知道宮裏的是是非非,也不知道桂枝是夏知柔的人,他只不過看着夏知柔跪在地上,被我不斷質問,十分可憐,才跑出來想告訴我們他所看到的的一切。
小八看見李沉小小的身軀,跪在地上直發抖,心裏很是不忍,於是站起身來,走到李沉身邊,將他扶起,給他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沉兒,有些話不能亂說,你怎麼就會覺得是那個宮女姐姐做的?”
“八皇叔,沉兒沒有亂說,沉兒真的看見了。”李沉見小八不相信,抓着小八的衣袖,指着桂枝,很肯定的說道:“就是她,真的就是她,沉兒認得清清楚楚。”
我聽得有些糊塗,於是問道:“沉兒,你能不能給父皇詳細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是,父皇。”李沉認真的點點頭,想了想,組織好語言,將他看到之事緩緩道來,“那日丹兒和小宮女們玩捉迷藏,就問我藏在哪裏比較好,我就帶着丹兒去了御花園,打算和她一起藏在御花園假山下的洞裏,我們到了御花園后,我先進了洞,丹兒本也打算進來,卻被一個宮女叫住,那個宮女說,文妃娘娘病了,還說假山上開着一朵白色牡丹花,丹兒要是將它送給文妃娘娘,文妃娘娘的病馬上就好,接着丹兒就打算去摘那牡丹,過了一會,兒臣就聽到丹兒一聲慘叫,緊接着就看見丹兒落在我的面前,她頭上都是血,手裏還拿着那株牡丹花,接着那個宮女又出現了,她摸了摸丹兒的脈搏,確認丹兒沒氣了,就將她手裏的牡丹花拿走,接着就離開了。過了很久,小綠子帶着內監們找到丹兒,他們將丹兒帶走了,之後兒臣才從洞裏爬出來,跑回寢宮。兒臣這幾日天天呆在寢室里,害怕的不得了,一閉眼就看見滿頭是血的丹兒。”李沉的手從一開始就指着桂枝,一直都沒有放下來,哭着說道:“父皇,您一定要為丹兒報仇,她就是那個宮女,就是她殺了丹兒!”
桂枝聽着李沉的敘述,臉色立刻慘白,跪在地上,辯解說道:“皇上,奴婢沒有害三公主。”桂枝頓了一下,想了一番道:“皇上,大皇子才小,他的話不可信,奴婢與三公主無冤無仇的,害她做什麼。”
“你是與她無冤無仇,”我沒想到李沉會是最好的人證,夏知柔這下可是百口莫辯了吧,我緩緩說道:“可你是柔昭儀的心腹婢女,柔昭儀想害什麼人,難道還要親自動手嗎?你做這種事情最合適不過了。”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害三公主。”夏知柔卻從李沉的話里聽到漏洞,她胸有成竹的說道:“按照大皇子所說,他是躲在洞裏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可假山山洞的洞檐那麼低,大皇子在裏面最多只能看到人半個身子,大皇子根本看到那宮女的臉。在後宮之中宮女有近萬人,大皇子怎麼就會肯定那宮女是桂枝呢?”
夏知柔的這番話到把我問住了,她說的沒錯,李沉呆在洞裏不可能看見桂枝的相貌,李沉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桂枝動手殺人呢?這點連我都沒有調查出來。
李沉看着的話被質疑,就有些着急了,對着夏知柔生氣說道:“我在這裏幫你平反,為何你卻要幫助外人?”李沉平時最討厭別人不相信他,因此他更要證明給別人看,他沒有說謊,他接着對我說道:“兒臣看見了丹蔻,兒臣雖然看不見那宮女的臉,但是那宮女曾經伸手觸摸過丹兒的脈搏,還拿走丹兒手裏的牡丹花,所以兒臣能看見那宮女的手,兒臣清楚的記得,那宮女指甲上丹蔻的顏色是鵝黃色,上面還帶着金粉,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說著,李沉看了一眼桂枝,繼續道:“兒臣從進殿開始,就觀察每個人指甲上丹蔻的顏色,只有這個宮女,她的指甲上的丹蔻與兒臣當日所見的顏色一摸一樣。”
李沉這話一說,桂枝立刻將自己的雙手藏於衣袖之間,怕被人看見,因為她的丹蔻的確是鵝黃色的。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夏知柔依舊不死心的辯駁道:“皇上,丹蔻的顏色種類奇多,大皇子就算看見相似的也不稀奇。”
我冷哼一聲,緩緩說道:“沉兒剛才也說了,那丹蔻上有金粉,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接着,我看了一眼在我旁邊候着的萬福,萬福得信后,接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手帕,將其打開,說道:“這是奴才命人搜查假山時,發現假山頂的岩壁有一些黃色的亮片,就將它颳了下來。”說著,就將那手帕呈在夏知柔的面前。然後有兩個太監將桂枝拉了過去,抓着她的雙手,讓她指甲上的丹蔻與其比對,果然顏色一摸一樣,那假山上的亮片估計是桂枝不小心留下來的。
“這些….這些都只是巧合。”夏知柔的臉都呈現為土灰色了,還是死不悔改,“顏色相同的丹蔻在宮裏多了去了,也許…也許是其他宮女塗著這丹蔻,害死三公主。我….”
一直沒說話的母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想早點結束,開口道:“婉妃,你也在宮裏呆了很久了,宮裏的胭脂水粉你肯定了解不少,你前去看看,看出什麼門道來,告訴哀家。”
賈婉茹一直站在一旁看戲,沒想到被母後點名,只得應聲,走到桂枝面前,觀察她的丹蔻片刻,回答道:“這個丹蔻的顏色臣妾有些印象。”
賈婉茹是什麼人,要麼不做,要做就會把人踩得永世不得翻身,她現在得到一個可以除掉處處與她作對的夏知柔的機會,怎麼會不好好利用!我故意說道:“既然婉妃有印象,不妨說來聽聽。”
“是。”賈婉茹向我行了個禮,說道:“這丹蔻其實臣妾之前也很喜歡,沒想到卻被柔昭儀捷足先登了去,後來臣妾問司制房的掌事宮女有沒有多餘的,他們說在這后宮裏就此一瓶,如果皇上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司制房的人。”
賈婉茹的這番話,徹底讓夏知柔翻不了身,桂枝雖說是夏知柔的貼身婢女,但兩人從小長大,情同姐妹,夏知柔送一瓶丹蔻給桂枝並非稀奇之事。我早就知道那瓶丹蔻是夏知柔的,被我發現在假山上的亮片就是指證她的最好證據,也與李沉的證詞不謀而合。
夏知柔此時大勢已去,她站了起來,雙眼狠狠的看着我,破罐子破摔,哭着說道:“沒錯!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讓文妃那個賤.人不得好死!他害我小產,害死我的孩子,我找他報仇有什麼不對,我殺了丹兒又有何錯?一命抵一命,我做的沒錯。我的孩子死得那麼慘…”說著,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那哭聲凄慘,響滿整個大殿。
母后看着也是於心不忍,她覺得夏知柔是因為沒了孩子,心裏苦悶得不到紓解,才犯此打錯,母后緩緩的坐起身,哀求我說道:“皇兒,柔兒畢竟也懷過你的孩子,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因為小產所致,你別太為難她了。”
“母后,”我壓着心裏的怒火,苦口婆心的說道:“為何您現在都看不出來,那夏知柔根本就不是個好人!”母后不是個心軟的人,但每次一遇到他們夏家,就變得如此糊塗了。
我冷冷的看着哭得痛徹心扉的夏知柔,慢慢說道:“柔昭儀,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孩子是怎麼流掉的吧?”
我既然能這麼說,肯定有我的道理,我不管夏知柔在那裏哭的有多傷心,只管自己說道:“其實當文妃給你薄荷的時候,你宮裏的嬤嬤告訴過你,薄荷會讓人小產。但在你小產當天早上,你去了祠堂想為你的孩子祈福,在踏進祠堂時,踩在了門檻旁的香爐灰上,腳底一滑,摔了一跤。”我說道這裏,夏知柔停下哭聲,恐懼的看着我,我繼續說道:“接着,你覺得腹部有些痛,便回了宮,可你發現肚子越來越痛了,覺得孩子保不住,於是心生一計,想將其嫁禍給文妃,所以你乾脆吃了兩片薄荷讓孩子早點流掉,然後叫御醫來診治,就查出是薄荷的原因了,朕說的是否正確?”我怎麼可能不在夏知柔的身邊安排我的眼線?那眼線剛好那日陪着夏知柔去祠堂,親眼目睹她滑到小產,只是後來夏知柔因為小產讓全溫翠苑裏的人忙裏忙外的伺候着,所以我的眼線無法走開傳遞消息,直到昨日他才找了個空閑時間,把這事告訴了萬福。
夏知柔愣愣的不說話了,她的底牌已經全部被我翻開,她該如何保命?她嗚咽道:“不是的,臣妾….臣妾真的是吃了薄荷才….,母后…母后幫柔兒說句話啊。”夏知柔這才想起向母后求情。可我的母后再怎麼向著他們夏家,也不會在身邊養這種利用自己的白眼狼。母后心裏一定十分後悔了吧,夏知柔自己保不住孩子,陷害文妃,殺了公主,居然連她都敢騙!而自己卻被蒙在鼓裏護着她!
母后壓根就不理夏知柔的哭喊,聲音有些低沉,說道:“小八,哀家有些乏了,扶哀家進去休息。”
“是。”小八乖巧的扶起母后,打算離開。小八本來就很討厭夏家的人,夏知柔這次害死公主,陷害何文柳,使得小八更是對夏家怨上加怨,故意問道:“母后,那柔昭儀您怎麼處置?”
母后看了小八一眼,知道小八的用意,再加上母后因為袒護夏知柔已經惹着我了,現在怎麼都得給我個面子,於是說道:“雖然這是後宮之事,但哀家最近身體實在不好,皇兒,這事就由你來決定。”
“是。”我向小八眨了眨眼,謝謝了。
接着,任憑夏知柔怎麼哭喊,母后連頭都沒回,直接進入內殿休息去了。我轉過身來,盯着在大堂里哭喊發瘋的夏知柔說道:“來人,把柔昭儀以及她所有伺候的內監們軟禁在溫翠苑,等三公主頭七過後,全部殉葬。”
我決定一下,夏知柔也不哭了,直接呆在那裏,就被內監們拉走,連反抗都不會了。
我嘆了口氣,這些事情總算結束了吧,何文柳怎麼樣了?我真希望他能快點醒來。
“皇上。”賈婉茹緩緩走到我身邊,扶着我,怕我倒下,關心的問道:“您沒事吧?”
“朕沒事,婉妃,能陪朕出去走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