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病情複雜
他將玉佩放在了書桌上,直直地盯着江七夜,“你怎敢斷定本官定然會隨你去尋那人呢?”他就不怕自己實則是壞人,到頭來反倒是害了那人。
江七夜的眉心緩緩隆起,“在下以為,楚大人應當不會錯過尋找自己妹夫的機會的。”
他果然是知道琛王的身份的。
楚景曜銳利的眸光宛若鋒芒,直直地盯着江七夜,直到見他不躲不閃、不卑不亢,才是緩緩收回了目光。
從名義上看,他有兩個姊妹。可天下皆知,楚家三小姐嫁於琛王為妃,至於另一位姊妹,在她被送往家廟的那一刻開始,就早已被世人遺忘。
他的妹夫,從頭到尾,也確實是只有琛王殿下一位。
陰差陽錯救了落水的蕭辰琛,瞧着像是江湖人士,可眼前之人的行事作風卻像是出身官宦世家,甚至在刻意隱藏着什麼。
楚景曜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麼,可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就將全部的心思都轉向了蕭辰琛的行蹤上來,“不知江公子是在哪裏尋到在下的妹夫。”
雖然蕭辰琛的身份彼此間心照不宣,可看破卻不說破卻是有其中的道理。因而也是尋了稱呼替代。
江七夜眸光一閃,“據【新安縣】縣城城西十餘里岸邊的灘涂之上,不足百米便是葫蘆形的的峽谷。”
這就對上了。
他查遍了水系圖,推演了無數種可能,確實將蕭辰琛落水后的最有可能落腳點圈在了峽谷一處,可派出暗衛、侍衛均稟報未曾找見蕭辰琛。只怕不是沒有找見,而是當日去的晚了,蕭辰琛已經被人所救下了。
也是到了這時,楚景曜才算是真正地信了江七夜的話,語氣不免也是放緩了幾分,更是深深地做了一個揖,“多謝江公子,在下妹夫身份貴重。承蒙搭救,等妹夫平安回府,定有重謝。”
江七夜面色微動,心中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極好的。
很快,他就能——
*
確認了消息的真假,楚景曜命人取來了地圖,確定了蕭辰琛的蹤跡。
一時間,書房中的眾人具是歡欣雀躍。
上天總算是對琛王厚待。
而今,最為緊迫的是如何將蕭辰琛悄無聲息地從外邊尋回來。
自蕭辰琛落水后,擔著聖旨來江南的蕭辰恆,明裡暗裏不知派出了多少鷹犬,死死地盯着縣衙的動靜,刺探着蕭辰琛的蹤跡。一旦叫蕭辰恆知曉了琛王的蹤跡,定然會再派出無數殺手,行刺殺之實。
若真是如此,反倒不美。
想要將一個大活人帶進了縣衙,只能徐徐圖之。
見此,江七夜緩緩地開口說道,“據在下所知,大人的妹夫,蕭三爺的情況恐怕不這麼好。”
“這話怎麼說?”楚景曜皺了皺眉。喬子城也是一臉焦急。
暗二、暗七也已經從暗中現了出來,一時間,眾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江七夜微微垂下了眼睛,“在下發現蕭三爺的時候,他全身多處傷口,且失血過多。更為嚴重的是還中了毒。”
“傷口我已經替他包紮過了,身體的毒素也暫時用丸藥壓制住。只是過多的失血,叫他的整個人好似都沒了生氣。最為嚴重的是——今晨,他發熱了——”
“在下聽聞近來城外出現了不少發熱之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多少人挺過了病重,卻都毀在了最不起眼的發熱上。只是這到底是普通的發熱還是疫病。若是,若是——若當真是感染了疫病——
楚景曜的面上滿是沉重。
聽聞了蕭辰琛的情況后,原先所想的徐徐圖之已經完全行不通了。而今最為關鍵的是要將蕭辰琛儘快地接回縣衙,讓大夫診治。不然,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小病拖成大病,越發不好救治了。
可是該如何去迎蕭辰琛呢?
大大落落打着旗號定然是行不通的,鬼鬼祟祟如小人行徑,更是不可取。這兩者雖差別極大,卻極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力。
“可是要叫人喬裝打扮變成百姓,而後前往搜尋。”喬子城說道。
“不妥。若是大批災民離城,極易引起注意。”楚景曜緩緩搖了搖頭。
災民太引人注目了。如今聚攏在縣城周邊的大多是災民,且均是恨不得離着縣城更加的近些。一旦有災民打扮,遠着縣城而去,不說行事奇怪,不過三兩下就露了相。
“想要防住有心人倒也簡單的。不若以假借尋人之明,光明正大地出城。”
到時候再暗中派遣數人,將人悄悄地在撤回來的人手中帶回來。
橫豎這些日子,城中一次次不知派出了多少的人手。
在恆王眼中,恐怕越是光明正大,他越會相信還未曾找見琛王。至於那些作態的,恐會引起了有心人的心思。
喬子城一想,卻是如此。
楚景曜看了在場之人一眼,吩咐楚江安排人手。暗二隨之命暗七召集從京中歸來的暗衛,以及琛王府旗下調派的好手。
*
眾人都各自換裝去了,江七夜也出了書房,被這外頭冷風一吹,才是驚覺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他自詡多年走遍江湖,鮮有敵手。可叫他沒有想到的是,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衙,卻是卧虎藏龍。都說楚家乃是文臣,可那楚景曜楚大人顯然是武功高強。為他引路的侍衛亦是不凡。最叫他忌憚的,卻是後來出現的兩位。若非在說話之時,猛然間聽見了兩道突然的呼吸粗重聲,他恐怕也不會發覺屋中還有兩人在場。
等終於現出原形的時候,他猜想,這兩人恐怕是暗衛。以如此關切這件事的角度來看,亦或是琛王的暗衛。
恐怕今天一旦是心懷歹心,也就走不出這書房了。
他面上不顯,心裏頭卻難得笑了笑。
希望他救的那個人,今天走的這步棋,當真能夠為他達成所願。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集結了人馬。
除少數的隨侍之外,更多的還是扮成了【新安縣】的衙役,或是江南道的兵卒。
楚景曜和喬子城剛一出府門,撞見的正好是以追云為首的一行的人馬,具是風塵僕僕,來到了府前。
因趕着前來江南,追雲一邊調動了能日行八百里的駿馬,一邊下令沿途備好能及時更換的駿馬,又緊趕慢趕抄了小路,動用了輕功,足足走了兩天兩夜,不敢歇息,才算是堪堪趕到了。
這些人倒也精怪,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衣服的,竟是扮成了從京中而來的御林軍。卻也由此進江南后省了無數的麻煩。
追雲下馬對楚景曜行了禮。
暗二、暗七見了追雲,迅速將最新的情況向其稟報。
聽聞主子似乎已經有了消息,尚且安全,追雲長時間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卻也打定主意要加入前往尋找的隊伍。
帶了幾個好手后,跟隨他來的其他人手,因行路疲乏,暫時先叫人安置下去。
簡單整合后,隊伍重新出發。
暗二換了一身御林軍服飾,追雲給手下之人一個指示,暗二領人一馬當先,率先出了城門。
御林軍在江南可謂是橫行霸道,在【新安縣】也是沒少出沒。若是鬼鬼祟祟,反倒像是遮掩,易引人懷疑。
等出了城門后沿着地圖行了近七八里地后,正巧有一片林子,追雲等人才是利索地換了身上的衣服。
喬子城鎮守城中,楚景曜則是換了衣服掩在了其中一隊搜尋的隊伍里,很快便出了城門。
這支搜查隊伍與以往出城的並無多大的區別。因此,在城外盯着縣衙動作的人手自然是沒有將其放在了眼裏,反倒是叫他們順順利利地出了城門,甚至是沒有派人尾隨。
幾個小隊出了城門,四散着方向向著蕭辰琛所在地而去。
為防引人注目,江七夜也換了一身侍衛衣服。
楚景曜一邊行走,一邊問向了追雲京城中的境況,知曉了江南的消息送到了京城后,景嫻心急之下,竟然難產,好在最後母子平安,生下了小世子,心中竟不知是歡喜多謝,還是擔憂多些。
可總歸是個好消息。
也總算是緩了這段時間的緊迫和擔憂的心理。
江七夜默默地聽在了耳中,不發一言,自顧自地領頭朝着目的地而去。
等到了離目的地不過是一二里路時,前後派出的人馬在林子裏都聚攏了起來,所有的人整裝待命,上了山。
在江七夜帶領下,總算是找見了那個這幾日暫作是休息之用的洞穴。
江七夜上前撤了洞口的偽裝,追雲幾個率先進入了山洞,果真發現了山洞的巨石之上,躺着一個人。那身形,更是像極了主子。
楚景曜緊跟其後,瞧見了巨石上的人影,一時間竟是不敢上前。
這麼多日子,他總算是找見了人。
一時間竟是覺得無比的心滿意足,如釋重負。
只蕭辰琛一人便牽扯了盛京、江南、漠北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旦出事,楚家、鎮國候府以及所有有牽扯的世族頭上就懸挂了一把刀,只怕山河突變,風雲迭起,再無寧日。
蕭辰琛在昏迷間,隱約間感覺到了有人走進了洞穴來。且人數眾多。甚至還有人膽敢到了他的跟前,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他想要睜開眼睛,看究竟來者何人。可眼前卻越發的混沌,身子隱隱起了熱,在徹底失去了意識前,他只聽見了一句,“不好,主子發熱了。”
應當是自己人。下意識地心中冒出了這個念頭,而後,沉沉地進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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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發熱,叫原先還帶着溫暖氣息的洞穴氣氛,瞬間降低到了冰點以下。
楚景曜急忙上前,用手試探蕭辰琛額上的溫度,果然是發熱了。一邊叫追雲幾個伺候着為他換了衣服,重新包紮了傷口,一邊則是焦急地詢問江七夜,“他何時開始發燒的。”
江七夜緩緩回答,“應當是今日寅時三刻。”昏迷期間,應當未曾發熱。今晨他出了洞穴,尋找吃食,回來后,這位貴主子應當就有些不舒服了。
等他前往【新安縣】的時候,可見臉上的潮紅,想來那時應當就發熱的有些嚴重了。
到現在,怕是已經有些不好了。
果然再是尊貴的黃子龍孫,還是逃不過命。
江七夜佇立在一側,嘴角緩緩揚起又落下,最後回歸於沉靜。縱使是穿着一身侍衛服,卻依舊似外人一般,舉手投足間,不沾染半點塵埃。
等蕭辰琛收拾好后,楚景曜給他餵了一粒丸藥。追雲等人迅速將蕭辰琛扶起帶走。
到了山腳下,追雲朝着山腳一處扔了一個震天雷。一時間山石滾落。幾個侍衛還逕自迎着山石而去,不多時,身上就出現了幾個口子,瞧着狼狽不堪,有模有樣。
追雲在蕭辰琛的衣衫上畫了兩道血痕,又勾破了幾個口子,臉上還用土塗黑了幾分,看着就像是被巨石砸中后,昏迷不醒的模樣。
等到了城門口,追雲和暗二抬着蕭辰琛,好些個侍衛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煞是狼狽。
看守城門的、盯着外出搜尋人動作的,看見了一群人虎頭虎臉、狼狽不堪地回城,只當是遇見了石頭塌方,自然是未曾將其放在了心上,只在心頭好生嗤笑了一番。
江南地區多丘陵,近來又多雨,山石滑落太過常見,不過是運氣罷了。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蕭辰琛被眾人帶回到【新安縣】縣衙中,並放出了風聲,喬大人請大夫為受傷的侍衛醫治,暗中轉而將蕭辰琛安置在了後院,好叫府中日後的藥味能有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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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很快就被請來,幾個人輪番上前把脈,一番診治后,均面色凝重,不敢論斷。只以發熱論處,寫了藥方后,又命人抓緊熬藥,等喝下去了再看看情況。
這些大夫是早先在江南招攬的名醫,算是有才可信之人。可偏偏這些人卻說不出具體的病症來,只敢用平穩的法子先退了發熱。
楚景曜心底不免一沉。
這一次,只怕是有些兇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