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氣勢滔天,路辛玖一連幾個好字,“好!好!好!爾等不愧為朕的好將臣,不愧大盛的好兒郎!”
連忙扶起路微樓,對於這個與皇后的小兒子他一度頗為煩惱卻也無可奈何的,不過他能在盛朝危亡之際施以援手,命十萬鹿危樓前去支援,並且在最後一戰中手刃敵軍首領,路辛玖甚是欣慰,頗為熱絡道,“皇兒請起,一路辛苦!”
路微樓神色淡然地起身,隨後聽到德康尖銳的太監聲喊,“聖上請諸位將士快快起身。”
路辛玖身旁還站着太子夫婦,掌管後宮的德妃,資格最老的淑妃以及眾皇子公主,不過他懶得理,只喊了句,“皇兄皇嫂。”
病秧子太子路微澈由太子妃林氏扶着,終是沒瞧見想看到的身影,略略失望,咳嗽幾聲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路微樓再繞過皇室來到文武百官前,朝着自己的外祖父以及舅父打了聲招呼,其餘也未必有資格值得他尊稱一句了。
德妃淑妃臉上頗掛不住,不過她兩是何許人也,自然知道該如何給自己撐場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誇了路微樓再誇盛軍的幾個年輕將領,分分鐘離不開皇帝的英明決策。
路微樓聽得煩了,打算領着陳幼圓躲一旁去,這時皇帝的目光才往下移投在陳幼圓小小的身上,“這便是陳家的那位小世子?”
“幼圓見過皇上。”陳幼圓有樣學樣,小小年紀已頗有乃父之風,不卑不亢,引得皇帝開懷大笑,撓着他的小腦門,“哈哈哈,好,聽聞你小小年紀便隨無止先生上場殺敵毫不怯場,好樣的!先生教導有方啊!”
無止收到皇帝的目光,忙鞠手道,“草民不敢當!”
……
一番周旋,可算是結束了。
路微樓因常年不回宮,連個寢宮都沒有,末了皇帝問及,德妃支支吾吾相當為難,皇帝不由氣怒,德妃臉上相當不好看,而淑妃不由喜上眉梢,最後還是太子出言道兄弟二人許久未聚,順便將他領到了東宮。
兄弟二人二兩白酒入腸,開始各種談天說地,末了太子妃不得不前來打斷,太子身子病弱和陳慕卿半斤八兩,經不起折騰,臨走前路微澈面色微紅,眼中迷離,終是開口問道,“她還好么?”
當初皇帝下旨要她遠嫁,他聽聞后內心咯噔一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本不願的,可是那種情況下,朝中重要的大臣皆急得寢食難安,何況是身為太子的他,雙眼熬的通紅,仍舊得忍痛答應。
如今她落魄歸來,父皇直言未語,他知父皇有苦衷,朝中百官已隱隱開始琢磨如何處理她的事,太子的權利有限,他也左右不了流言,況且他還有個兄弟還要顧及。
路微樓酒量比太子的好,仍舊是清醒的,提到她的過去卻忍不住心疼了,“當初她被燕賊擄走,身負重傷,身陷囹圄,嫁給顏宋后,遭人迫害,身中毒害,早生華髮,皇兄,我要娶她,請您幫我一把,弟弟感激不盡!”
路微澈一時頹然地靠坐在椅子上,不禁想道:其實功勞最大的是她,可是似乎很多人都忘了。
她的生她的死她的嫁她的離,哪一次不是為著群城的百姓呢?
可是功名利祿與她無關,拍手稱頌與她無關,她如今是一個與夫家離棄的女子!
當初國難之際,皇室需要她時便一旨賜她個榮光無上的固倫公主,可是此時她落難,卻被遺忘了!
微樓說要娶她,何其難呵,可是除了微樓,放眼整個京都誰還會娶她呢?
夜裏起風,路微澈又咳了幾聲,而後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該如何做得自己忖度,要做就做得有把握!”
他能提點的也就到此了。
朝堂不比江湖,江湖也許你一把劍便能走天下,但是朝堂倘若沒有幫扶的話,遲早要栽跟頭,還極有可能一栽不起。
路微樓似懂非懂,最後望着太子略微佝僂的身影若有所思。
陳幼圓跟在福順後面,臉色蔫蔫地回了郁清院,瞧着許久不見的小黑狗屁顛屁顛地朝他撲來,寧靜許久的郁清院頓時回想起孩童稚嫩的驚喜叫聲,“翠翠,我好想你——”
呼喊中一把抱住翠翠,一人一狗在庭院中玩耍一番,陳慕卿坐於堂內,由着他鬧騰,見玩的差不多了,便放下手中茶盞,踏出門檻,拍拍手道,“好了幼圓別玩了,一身的汗,快來擦擦!”
陳幼圓聽話地鬆開小黑狗,將繩子遞給青蘿。
“幼圓,大概過幾日你得隨着姐姐面聖,姐姐會處理好一切的,但是你不能膽怯,能做到么?”
陳幼圓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過今日他叫了皇上,覺得皇上挺慈祥的,遂點頭答應,“姐姐,幼圓今日見着聖上了。”
這個是自然,陳慕卿俯下身,“哦?那聖上對幼圓說了什麼呢?”
“聖上誇獎幼圓了,說幼圓膽識過人。”
“是么?”
“嗯!”
“好孩子。”
……
路微樓趁着酒興,在高閣庭院間穿梭,不多時便落到承佑王府,熟門熟路地跳到郁清院。
似乎瞧一眼睡夢中的她已成為一種習慣,本來與太子把酒言歡夜色已晚,他本不打算來,只是慣性難改,不看一眼睡不着。
陳慕卿一頭銀髮披着,坐於榻上,手持書卷。
“卿兒這是在等為夫么?”他屈身軒窗,輕聲一問。
她放下書卷,披着外袍起身為他倒茶,而後落座,再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
如此盛情邀請他豈會拒絕?路微樓一個飛身,身姿矯健,端起茶盞,抿一口,“嗯,好茶。”
她笑笑,問,“聖上何時商議?”
“大後日,今日午時大部分士兵已被安排到城外,司徒他們幾個在城內,到時一併上朝論功行賞。”
第二日陳慕卿喝完青蘿遞來的葯,便聽陳伯年來報陳遇凌與喬氏已到王府門前。
陳伯年憂心忡忡,當初表小姐鄭初瀾奉郡主之命極力吩咐,而今回來的是郡主並非表小姐,陳遇凌與喬氏急急來訪大概是昨日收到小道消息了,郡主落魄而歸只怕正中喬氏下懷,肯定是少不了風涼話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不是么?陳慕卿沒有什麼好怕的,當初祖母冒着生命危險入宮對聖上坦言她的女子身份,而聖上亦親口答應過待她凱旋便恢復她的女子身份的,如今唯一的不同只是她擔著一個殷靖王妃的頭銜而已,遂她莞爾,對陳伯年說道,“請叔父嬸娘進來吧,無妨的,你去將還準備的東西備好。”
倘若喬氏不仁便不要怪她無義了。
陳伯年走後,她喚來青游去叫陳幼圓前來。
二人端坐。
陳慕卿與陳幼圓雖是晚輩,不過姐弟二人一人是承佑王膝下的郡主和世子,按理應該是陳遇凌與喬氏向二人行禮的,以前只不過是陳慕卿看在喬氏是長輩的份上禮讓她三分,如今她已決定不再給喬氏夫婦情面,端端正正地坐於廳屋首座左側。
一身大紅長袍的喬氏眼尖,雖隨着她夫君陳遇凌垂首低眉的,然而一雙三角丹鳳眼瞄來瞄去不知消停。
二人見禮,陳幼圓怎麼說也曾在他叔父嬸娘膝下幾年,見二人朝他禮拜頗為不適,扭着脖子看向他姐姐,見姐姐示意他了,才道,“叔父嬸娘請起。”
陳遇凌是個敦厚老實的人,奉行中庸,為官多年許多事情皆有喬氏打理,況且他確實沒少仰仗他家老丈人,因而對於喬氏頗為尊重又忌憚。
當初母親殉國,郡主突然極力分府,他也曾反對過,一來是喬氏極力反對,二來確實也是面子上抹不開,因而對於郡主的落魄而歸,他多少準備着說辭。
不過他甫一抬頭便愣住了,眼前的小世子還是原來的小世子,好吧,他可以忽略陳幼圓長得高些黑些厚實些,不過對於完全換了一張面孔的郡主他實實在在是不敢相信!
昨兒個喬氏宅內的小廝還來報,新新回府的郡主天差地別,他以為是天方夜譚,不曾想竟是真的!
這副徑直絕世的容顏,鳳眸如星芒,鼻翼似蔥白,粉唇若嬌花,淪落分明就是死去的大公子陳慕柯!
喬氏嚇得連連後退,指着她道,“冤有頭債有主,陰魂休要來找我……”
陳遇凌到底還是沉得住氣的,瞧着陳慕卿粉唇輕扯,眸子間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聽着喬氏的胡言亂語不由氣怒,“你發什麼瘋,那是實實在在的人!”
喬氏這才發覺身邊還有個可以拉開的擋箭牌,遂躲到陳遇凌身後,哆哆嗦嗦地問,“你究竟是人是鬼?”
陳慕卿笑道,“嬸娘真會開玩笑,倘若慕卿是鬼,大白天怎敢出來見光?”
喬氏想想覺得也有道理,臉色才緩和一些,再對上她的臉,大概知曉原因,覺得是被騙了,不由氣怒,“好呀,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框了天下所有人?”
陳慕卿依舊笑道,“嬸娘道慕卿框了天下所有人指的是哪一樣呢?嬸娘休要含血噴人!”
喬氏憤憤道,“你女扮男裝,明明是郡主,卻假扮世子!”
不說喬氏氣怒,就是陳遇凌也覺得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