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林華豐後母帶着她弟弟去鋪子裏鬧事的事不知怎的傳至了李梅英耳中。李梅英心裏頓時覺得憋屈,又有股怨氣發不出,這不上不下的氣堵在心眼裏,是好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自打蔡友仁認識了那林兄弟,好事沒攤上,可這一出出的窩囊事倒是多得很。起先是自己懂事的惠娘莫名其妙地看上了這麼個,年紀大還成過親的人,緊接着丟了個這麼大的攤子,自己當了甩手掌柜,讓她的夫君去受委屈,這一個不小心,還差點弄出傷來。
想着這些鬧心的事,李梅英整日裏也是唉聲嘆氣。
被那許氏見着了,是着實地嘲諷了幾句,“做了掌柜夫人還嬌氣了?天生的窮命,還學別人做掌柜,呸!”
許氏的心裏酸着呢,蔡友仁默不出聲地竟是做了鎮上雜貨鋪的掌柜,若不是村裏的小姊妹去鎮上買東西,正巧見着了林華豐的後母在蔡友仁的鋪子裏大鬧,還不知道那鋪子就是蔡友仁的呢。
李梅英知道其中緣由,可又說不得,曬好了衣服,默默拿着盆子便回家去。
過了幾日,鎮上的王婆子竟是自己騎着個小毛驢來了,那張家嬸子挎着個籃子在前面帶路。還未至惠娘家,便高着嗓子喊,“梅英啊!梅英!你家來客了啊!”
李梅英在屋裏縫被子,聽到張家嬸子的聲音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出去一看,一個打扮花哨的老婦人騎着毛驢正往自己家裏來,一眼瞧去,有些眼熟,待走近了,發現竟是鎮上的王婆子。
“王嬸子,你怎麼來了?”
惠娘從屋裏出來,見着是王婆子,以為是蔡友仁在鎮上又出了事,心裏頓時也着了急,將王婆子迎進了屋,水還未端上,惠娘便着急問起蔡友仁的事來。
王婆子倒是慢慢悠悠地扶着自己的腰坐下,舒了一口氣,方才說道,“惠娘啊,你整日裏只關心你爹的事,怎麼就不想想你自己的事?我今兒個來啊,是給你說媒呢。”
惠娘一聽這話,心裏不大樂意,“王阿婆,你大老遠地來就為了說這事?惠娘家裏頭忙得很,可沒功夫跟你說這些。”
李梅英扯了扯惠娘的袖口,朝她使了眼色,惠娘便道,“我去後頭摘些菜,王阿婆今日在我家吃飯。”說罷,便去廚房拿了籃子,挎着去了後頭。
那李梅英聽見是給惠娘做媒,心裏倒是高興,若是給惠娘許了人家,她對林華豐的心思不也沒了?想到此處,是立即笑着牽過王婆子的手道,“早就知道王嬸子是熱心腸,沒想到,對惠娘你也操心,梅英在這裏先謝過你了。”
王婆子喝了口水,道,“上次我不是跟你家惠娘提過,鎮上有戶好人家,家裏的小伙一直看不上別家姑娘,我不小心提了句惠娘的名字,你猜怎麼著?嘿!那小伙可沒拒。”
李梅英聽了這事,心裏一喜,“王姨說的可是真的?”
王婆子又喝了口茶,眯着眼笑道,“可不是比珍珠還真!”
李梅英聽了這話,手緊緊握着,心裏直嘆,惠娘當真是個好命的,如此嫁了去鎮上那戶好人家,這輩子也算有了着落。可心裏又擔憂着鎮上那戶到底是不是好人家。
想至此,李梅英又問道,“王嬸子可能確定那戶人家是老實人家?”
王婆子笑着道,“老實着呢!那小伙兒跟着咱鎮上的一家酒樓里的賬房先生學着呢。他爹娘都在咱鎮上的劉員外家裏當工,工錢可不少。那小夥子能吃苦,對爹娘也孝順!你們惠娘要是嫁過去,可享福着呢!活兒都不用干,只要在家裏頭做些家務事。”
李梅英聽了這話是更喜上眉梢。惠娘嫁的好,做娘的自然心裏就歡喜。
如此一想,李梅英出了屋子,朝着後院對着正在摘菜的惠娘便喚道,“惠娘!惠娘!快回來了!”
那張家嬸子也正在院裏揀菜,豎著耳朵想聽聽李梅英家裏頭的事,這王婆子打扮得好,瞧着着便是有福的模樣。見着李梅英眉眼帶笑,前幾日唉聲嘆氣的模樣可是一點也沒了,朝着李梅英屋子裏頭擠擠眼,“來貴人了?瞧把你給喜的。”
李梅英笑得越發開心,“可不就是喜事呢!你家若是沒做飯,到我家來吃。”
張家嬸子擺擺手,“你家有客,我可不好意思去。”
惠娘挎着籃子進了屋,王婆子正在屋裏四處看着,惠娘不大喜歡這樣,李梅英倒是不大在意的模樣,給王婆子倒了杯水遞過去給她。
惠娘正要去廚房裏頭洗菜,準備午飯。李梅英卻是一把拉過她,放下她的籃子,“惠娘啊,你王阿婆可給你說了個好人家,上次你王阿婆給你提過,怎麼沒回來跟娘說過?”
惠娘眼睛朝着地下,不怎麼想回答,“惠娘年紀還小,不想這麼早就說親。”
李梅英卻是指指她的腦袋,“都十四了,怎麼還小?明年都十五了。”
惠娘不答話,李梅英知道她的心裏想法,可林華豐再怎麼看來,跟她家惠娘就是不般配。
惠娘一時覺得煩躁,推開李梅英,提上籃子,回道,“今日多謝王阿婆了,一直惦記着惠娘,專程過來,惠娘外頭還有活兒要干,先走了。”
李梅英要去拉她,惠娘幾個步子閃過去了,拎着籃子匆匆出了門。
李梅英叫着惠娘的名字,惠娘卻是不理,那王婆子也是一副訝異的模樣。
惠娘坐在桑樹地的一塊乾地上,這會兒天冷,桑樹還是光禿禿的,瞧不出一絲綠。對面那荒屋在冬日裏瞅着甚是荒涼,惠娘驀地想起了,去買織布機時遇見的馬寡婦,如今她穿金戴銀,不知可能否再想起曾經窮困潦倒的日子,還有湖中溺亡的兒子。
正感傷着,惠娘隱隱覺得身後似有一道目光,直叫人發寒,惠娘回過頭去一看,竟又是那陳東生,這麼兩年,陳東生可是躥高了不少,人也瞧着壯了,像極了陳家嬸子。
這地偏僻,惠娘一時有些恐懼,陳東生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直叫她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來。
惠娘悄悄從背後抓了一把土,若是這陳東生撲過來,她便要弄瞎他的眼睛。
那陳東生面無表情地將惠娘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竟是提着手裏的山雞轉頭走了。
惠娘瞧着他遠去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
自打王婆子來了后,惠娘拒不答應親事的作為,讓李梅英更是心焦。惠娘的心死死綁在了林華豐身上,如今想解綁還真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隔了幾日,惠娘正在家裏頭做事,不知誰嘴快帶來了話,說是蔡友仁被抓到府衙去了。
惠娘一聽,便是急了,李梅英一聽更是要暈過去的模樣,眼見着這狀況,惠娘叫了巧娘幫着照看李梅英,自己則匆匆往鎮上去。
可到了鎮上,蔡友仁竟已是在鋪子裏頭了,好似之前並未發生任何事。惠娘不由疑惑,待問了蔡友仁才知道,這鋪子本就是蔡友仁的了,那林華豐的後母自然是討不到一點好處了。
惠娘心下終於放鬆了,本擔心着這府衙裏頭備的地契案底是林華豐的,那這鋪子怕是保不住了。
可哪知林華豐在走之前便去府衙裏頭將鋪子轉給了蔡友仁,現在蔡友仁是實打實的雜貨鋪掌柜,地契就在他手裏。
惠娘本是有些埋怨林華豐一走了之,什麼都由蔡友仁收拾,可現在才知林華豐是早就算好,只是竟是如此放心蔡友仁,將鋪子就這麼給了他管着。
眼見着沒了事,惠娘也急着回去告訴李梅英放寬心,這低着頭走路,碰着一個人攔着,惠娘正想換個方向走,偏那人也跟着換了個方向。
惠娘頗有些生氣地抬頭一看,面前竟是不久前才見的福頭。
“福哥,你……可是有事?”
福頭並不答話,看了一眼惠娘,驀地紅了臉,猶豫地開口問道,“你拒了鎮上王婆子說的親?”
惠娘點點頭,“惠娘是鄉下人,攀不上好人家。福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惠娘說完,覺得納悶,這種事他一個外人怎會曉得。
福頭的臉越發紅了起來,站了一會兒並沒有答話,轉過身便走。
惠娘楞了一會兒,驀地明了,莫不是來說的好親事就是那福頭吧。
轉頭看了一眼福頭的背影,那少年近兩年長高了不少。聽說他還在那家酒樓里,只是不做下手,開始跟着賬房先生算錢了。如此說來,還真是那福頭。
惠娘嘆了一口氣,這福頭少言多語,是個踏實肯乾的人,若是嫁給了他,也不失為好的選擇,只是心裏有了人,便見不得他人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