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納菲爾提提皇太后很快做出了反擊,她從沒落的貴族後裔中精挑細選了幾個風格迥異的女孩,令人送到底比斯的皇宮裏,對法老下了最後通牒。
照例將要外出的法老被突然駕臨的皇太后堵了個正着,納菲爾提提帶着挑剔而諷刺的目光看着他身上所穿的亞麻長襯衫,那是郊外的農民才會穿的,她冷笑一聲:“哈,看我們的法老,竟然在尋求那些賤民的刺激!”
這種若有似無的諷刺貫穿着圖坦卡蒙的整個人生,皇太后恨着他的生母琪雅,這種恨也延續在琪雅的兒子身上,但皇太后一直拿捏着分寸,不和這位先法老唯一的兒子撕破臉,阿肯娜媚是他們之間僅存且薄弱的維繫。
這種綿密的針刺般的挖苦在巨大的壓力下讓法老覺得整個人都在爆發的邊緣,他無視默默懇求着他的阿肯娜媚,反戈一擊道:“男人都需要刺激,就像我的父親會厭倦您,我自然也有厭倦的一天!”
這話一出,他就後悔了。阿肯娜媚臉色發白,皇太后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她雖然厭惡圖坦卡蒙,卻又微妙地相信他對自己女兒的感情,可是面前這個不知所云的年輕人簡直讓她不認識了。
皇太后深吸一口氣:“我活到今天,當然知道男人是什麼樣的!但是你父親在你這個年齡,已經有了兩女一子!你哪怕只要有一個子嗣,不拘男女,就算阿肯娜媚不願意放任你,我可以保證說服她。可是,你給了埃及什麼?!”
圖坦卡蒙的手捏了起來,阿肯娜媚含着淚去掰他的手指。
“我們彼此忍受了這麼多年,不要讓彼此的忍耐白費!”皇太后朝門外拍拍手,五個各有特色的美女魚貫而入:“完成你的責任,年輕的法老,我們就都可以解脫了!”
法老呼吸急促起來,臉色變得鐵青,他從牙縫裏惡狠狠地逼出幾個字來:“皇太后,你這是要強迫我完成義務嗎?”
“我問過哈圖謝御醫長,阿肯娜媚的身體沒有問題。”皇太后語氣放緩下來:“也許你們只是機緣未到,但眼下的情形,誰都不能等,庫瑪塔的死使你們兩人都處在很不利的位子上。我不想太過逼你,這五個女孩或者阿肯娜媚,你自己選,但我絕不希望埃及皇室出現低賤的血脈!”
圖坦卡蒙一腳踹翻了金獅烏木椅,五個眉目清秀的女孩四散着尖叫跑開,他青澀而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着,許久才平靜下來:“皇太后,你要限制我的自由?”
“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法老,我只是不建議你去找低賤的女人尋歡。”皇太后覺得話說得差不多了,站起來拉拉斗篷:“從今天起,哈圖謝會帶着房事專家常駐宮中指導你們,請務必早日成功。這五個女孩,大概你還是看不上的。我把她們帶走,如果你要,我隨時送回來。”
皇太后讓人清場,她的大女婿霍姆海布將軍手下的精英衛兵團會保證同為女婿的圖坦卡蒙出不了皇宮,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對失神的阿肯娜媚道:“阿肯娜媚,我給了你一個很高的起點,不要自甘墮落,一個男孩的誕生比什麼都可靠,法老的心裏話你剛才一定聽到了。”
阿肯娜媚咬住了下唇,雖然法老一時衝動下的話太過傷人,但是抵不過二人多年的情分:“塞克那蒙太年輕……”
皇太后自嘲地笑了聲:“你現在也不算老……”
不等阿肯娜媚回話,她隨即揚長而去。
大廳內因為法老的怒火一片狼藉,而至為親密的兩人心頭更是凌亂不堪。法老想要道歉,卻不知從何說起。
夜夜去和見鬼的利比亞人混在一起,他哪裏不明白那是騙人的把戲。趁着無人管束,他在麻痹自己,再一天,就再一天也好,也許異國的哪位神祗就會對這位可憐的帝王大發慈悲呢?
皇太后的出手,讓他終於面對了現實,然而拿命相搏,並不是人人都有這個勇氣,圖坦卡蒙站在了懸崖邊上。
日頭在沙漠盡頭湮滅了最後一絲光線,阿肯娜媚看着法老可怖的臉色,退後了兩步:“塞克那蒙,你……”
“我夜夜不歸,並不是去找女人,阿肯娜媚。”法老自嘲:“先知說,如果喜歡葡萄酒,也不要酩酊大醉;如果喜歡食物,也不要貪食無度;如果喜歡美色,也不要夜夜春~宵。我不要夜夜春~宵,只要一夜,我不想窩囊地被人趕下台,這一生哪怕一次,讓我像個男人一樣。”
阿肯娜媚被抓住了手腕往內室拖,她拚命地拍打法老,可是那雙纖細的手像鐵鉗一樣,阿肯娜媚被甩在床上,法老按住她,一隻手在床頭的匣子裏摸索。
“神~妓說三滴就夠了,”法老眼睛裏都是血絲,單手挑開了琥珀瓶子的蓋子往自己嘴裏倒,然後把空了的瓶子隨手扔在了地上:“我覺得三滴不夠,你說呢,阿肯娜媚?”
阿肯娜媚覺得渾身冰寒,像掉進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圖坦卡蒙卻還把她往深淵裏按,他要把她一起拖下去。阿肯娜媚手腳發麻,她愛着這個親人,年幼的、荏弱的、堅強的又悲傷的弟弟,她任由法老撕扯着她的衣服。
她恍惚又回到當日的盧克索神廟,被禁錮着、被綁縛着,無法解脫,太陽像火一樣灼燙着她渾身的皮膚。圖坦卡蒙的身體像燒着的太陽一樣,阿肯娜媚覺得自己又要重複被烤死的噩夢,她尖叫了一聲。
法老似乎從藥物的迷幻中清醒過來,那雙碧波一般的綠眸里映着他猙獰的臉,充斥着一個帝王十八年來隱秘而自卑的欲~望。他痛苦地吼叫一聲,為了那陌生而疼痛的無處宣洩的激動,他下意識要去扯自己的裹腰布解放。阿肯娜媚看到法老的指甲上都是詭異的藍色,她突然從遍身的滾燙中醒過神來,不顧自身的狼狽大聲叫着“安普蘇!”
圖坦卡蒙覺得阿肯娜媚的聲音很遠,他低頭看自己,薄薄的胸膛和手指都浮現出了藍色,他什麼都來不及做,他的病又發作了。
阿肯娜媚耳邊響着法老艱難的呼吸,身後是凌亂的驚叫和奔走,御醫長哈圖謝久經歷練,拿着小小的一架天平熟練而快速地調製着緩解喘症的藥水——西腓,這是一種對付喘症的良藥。
指甲蓋那麼多的肉桂粉末,一勺油莎豆和菖蒲的根系粉末,一撮香柏的灰燼,杜松子水和一封半日花膏劑,用葡萄酒送服。
安普蘇在旁揪着衣襟,她分明看到哈圖謝的香柏灰燼反覆稱了兩次,德高望重的御醫長也在緊張。她不敢說,心都抖成了碎片,更不敢想像阿肯娜媚此時的心情。
哈圖謝端着葯缽,為難道:“法老的狀況,根本沒有辦法喂葯。”
阿肯娜媚輕拍圖坦卡蒙的臉,見他仍然氣若遊絲,卻朝自己點點頭,當下拿過那個葯缽一飲而盡,將葯汁全部輔渡到了對方嘴裏,直到法老全部吞咽下去,她才強忍着那股濃重的香料味,就着安普蘇的手漱了口。
法老的臉色很快從恐怖的青紫色恢復了過來,雖然還很蒼白,但是呼吸已經平穩緩和。
哈圖謝唯恐醫治不徹底,湊到他耳邊問道:“陛下,您喝了什麼……”
其實在阿肯娜媚遞給他那個琥珀瓶子的時候,哈圖謝一聞就心裏有了底,某些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問也就有了解釋,但是眼前事關法老生病,他不敢多置一詞。
法老雙眼無神,這可笑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是小神廟裏的神~妓調製的藥水,天仙子、沒藥、海馬乾……”
“您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樣刺激身體的藥水是絕對不能碰的。”哈圖謝看着這個從出生就病弱的孩子一點點長大,不禁痛心疾首:“您為什麼不說?說了的話……”
哈圖謝突然住了嘴,法老怎麼可能告訴他。就算他是御醫長,法老也沒有信任他的必要,恐怕私下裏早已經尋遍了所有的名醫,一直到背皇太后和朝野內外逼到了極處,他竟然選擇了這種孤注一擲的方法。
他同情地看着阿肯娜媚,這個他同樣從小看大的孩子,又承受了多少痛苦呢?然而法老此刻還病重躺在床上,隨之而來的狂風暴雨卻不會放過他。
哈圖謝的職責和權位都有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開出藥方,緩解法老的痛苦,儘快解除他的病痛。他是個醫生沒錯,法老的病卻只能向神靈禱告。
他很快在一捲紙莎草紙上寫下三天內的藥方交給阿肯娜媚,阿肯娜媚指尖一顫,紙卷從她手中滑了下去。
她驚慌地看着哈圖謝,又去看躺在床上的法老,法老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阿肯娜媚看着腳邊的紙卷,卻沒有辦法撿起來:“哈圖謝,為什麼我的手沒有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