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步步設陷
長生二千七百一十三年，天帝根本不滿三千歲，何來三千壽辰？縱是如此，妖界向來和仙界不合，又怎會送上壽禮？就算這些都不是問題的話，又何必提及區區使臣呢？
桂芊嵐的唇角勾上一抹清冷的笑意，默默地埋下頭只聽得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回答聲：
“殺了使臣！”
“不，綁了他作人質！”
“收下壽禮，讓使臣打開！”
“送走使臣，把禮物扔了！”
喬雨箋只是靜靜地立着，平靜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表情劃過，眸光似是穿過熱議的學生望向窗外，只等時辰差不多了，才點到：“何語依，你覺得呢？”
何語依緩緩起身，同是凌滄書院定製的櫻草色羅裙着在她身上便是另一副風采。若說戚飛憶穿出了秀麗姿容，那何語依只開闊眉眼便是蔚然大氣從中凌凌騰起。她微微躬身似是行禮一般，抬頭間語氣便是那般不卑不亢：“妖界至寶沒有問題，可以放心收下。”
此話出口，喬雨箋淡漠的眉眼間也染上點點贊色，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何語依得了她的認可，平穩的語調間隱隱染了幾分得意：“放回使臣。”
她答完后，喬雨箋沉默不語，良久才用目光示意她坐下，饒是一貫沉穩如何語依，緊貼着脊背的衣料也隱隱透出些汗色。桂芊嵐望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她這一搖頭，便被喬雨箋瞥見：“桂芊嵐。”
桂芊嵐低低地嘆了口氣，起身道：“學生不知。”
“是時不許不知。”喬雨箋的目光在桂芊嵐身上頓了頓，桂芊嵐只覺得肩上陡然一沉，便是那目光中的壓迫感了，深知喬雨箋今日必是要從她這裏問出些什麼，她只能低聲答道：“學生也以為……壽禮無礙。”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羅和煙譏誚的笑聲：“只會附和別人的話有什麼意思！”
桂芊嵐緩緩抬頭，對上喬雨箋的眸光，似是在徵詢她的意見。喬雨箋別開眼去，冷冷地瞪了眼羅和煙，後者立即噤聲，不屑目光卻反覆在桂芊嵐的背影游移，彷彿是要將之望穿。
“為何？”
喬雨箋終究是這麼問了，桂芊嵐心知這既是在讓她證明自己，又是在警告她休得藏私。垂下眉眼，她恭謙地答道：“妖界和仙界素來不睦，但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暗流涌動，若真在壽禮上動些手腳，怕便是要宣戰。若是宣戰怕便不是只遣一使，既然敢在壽禮上動手腳宣戰，便也當有宣告妖界威嚴的氣勢。”
換言之，起碼使臣的倚仗是妥妥的。
“萬一妖界是想暗算呢？”
有人朗聲提問。
換得的只是桂芊嵐的一聲嗤笑。
跑人大殿上來暗算，妖界就這點本事的話怕早就被剿得渣都不剩了。
心裏暗自鄙夷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只是抬眼望向喬雨箋。喬雨箋明白她目光中的詢問，低咳一聲道：“那使臣呢？”
桂芊嵐搖了搖頭，只低聲問：“何為妖界至寶？”
喬雨箋神情一顫，縱然只是細微的神情變化，卻教桂芊嵐看得個透徹。唇邊噙起一抹笑意，她埋下頭，只作沒瞧見狀，似是拿捏准了喬雨箋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喬雨箋凝視良久低着頭的桂芊嵐，沉吟良久才緩緩道：“好……你坐下罷。”
“好”字落得輕且快，卻教在座的聽得清清楚楚，眾人驚異，羅和煙撇嘴，何語依色變。桂芊嵐卻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將目光遠遠地投向喬雨箋先前眸光時不時落在的窗邊景緻，那裏是凌滄書院的竹林，一場雨後竹葉蕭蕭一片清逸。
她是在找什麼嗎？
桂芊嵐輕攏疏眉，卻見長葉任影落。
喬雨箋找尋的身影，早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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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喬雨箋緩步出門外，桂芊嵐才起身離席，走至何語依面前：“何執事。”
執事是凌滄書院中執掌一班職務之人，何語依作為入院聲望最高的學生，自然當仁不讓地坐了這把交易。
“何事？”被桂芊嵐搶了風頭的何語依自是沒什麼好臉色，但畢竟是大家教養出來的，喜怒到不至於明顯如羅和煙，至少維持了面上那份矜持和從容。
桂芊嵐莞爾而笑，雙手緩緩攤開，掌間捧着一把精緻纖小的竹扇：“芊嵐不懂事，不曾事先拜訪執事，特此送上欠禮，還望何執事大量不與芊嵐計較了去。”
竹扇由上好的金線鑲邊，串聯一齊渾然一體不留痕迹。殺了青的竹片薄如紙片，正面是松竹圖，筆墨疏放揮毫恣肆，很是符合何語依自詡的大氣。何語依細細瞧了，心知是珍品，面色也漸漸緩和了些許：“既是桂同硯的心意，語依自是要還禮的。”
說著便是一方綉工精緻的錦帕。
桂芊嵐當著眾人的面接了，謙和地道謝，緩緩地背過身，唇邊卻落了抹鄙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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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論課之後便是午後的御劍課。
凌滄山，素有“東凌滄西雲璇”的美譽，和雲璇派並稱是修仙第一。學生上山後便入了凌滄學院，學習理論和實踐課程，只是理論課程按五行分科，實踐課程卻是一齊上的。
比如說御劍課。
桂芊嵐遠遠地便瞧見了人群之中的戚飛憶，三兩人簇擁着她卻只襯得她美目流盼。清麗容顏便似工筆雋秀中添上寫意幾筆寥寥，精凝的眉目間便橫添了幾分迷濛的淺逸，剎那間便點染了整個凌滄。
桂芊嵐不禁搖頭。
不得不承認，戚飛憶有那樣好的家世，又是這般美人，跟了易紹賢怕也只是賠了的份，饒是前世里什麼都沒有毀掉的自己，都不曾有和她抗衡的資質，更何況最後僅有良人可依的自己？
不過呢……
既然她擁有這些，自己為何就不能毀掉呢？唇邊泛起淺淡的嘲諷，桂芊嵐望着手中的木劍，眸光中的寒涼平添了幾分。
饒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饒是刀鋒之上步步驚心，又有何妨？縱是懸崖之巔也總好過塵埃之底。
等着吧，前世犯下的過錯，今生絕不會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