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別 （7）

江雪說道：“你和老媽總是質疑她，我都不知道你們從哪點不喜歡她，她從來沒招惹過你們，就連面都沒見過。”

江史海：“我沒見過她，無從說起。”

江雪冷冷的說道：“你肯我去了嗎？”

江史海看到另外兩人期待的眼神，說道：“去吧，媽媽那邊我會說的。”

江雪不相信的叫道：“為什麼態度180度的轉彎？”

江史海咳嗽了一聲，嚴肅的說道：“你有必要出去鍛煉一陣！你會後悔嗎？你會放棄很多東西！”

江雪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會！即使後悔又如何，我還年輕，如果不趁着年輕，為了夢想努力，到30歲，40歲就什麼都晚了，你不希望我在35歲那年還成為家裏的累贅吧？據我說知，地球上很多這樣的家庭，正因為這樣，地球才走向了衰落。”

江史海抗議道：“我當然不希望你成為累贅，但你也別一味的聽信其他人的評論，你只有真正走了一趟地球，你才明白地球為什麼會衰落，即使是歷史學界和政治精英也不敢隨便發表評論，地球世界的居民至今不承認自身的衰落。”

江雪稚嫩的臉蛋上顯現出不可一世的驕傲，她叫道：“因為他們自欺欺人。”

江史海輕蔑的嘲笑：“這只是你個人的妄想。在我改變主意前，你最好現在跟我回去。”

江雪憤怒的叫道：“不，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行動限制，我才剛剛認識他們，不能就這麼走掉，多失禮。”

公羊夏丹眨巴着靚麗的雙眼，說道：“我們會理解的，江雪，如果不方便，就和你爸回去，過幾天，我們會在艦艇上見面。望一切安好，我可愛的公主。”

江雪堵着嘴說道：“夏丹，夠了，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是個非常非常平凡的女孩，雖然我一定也不希望平凡，也許這次絕對離開這兒，就是有個並不平凡的夢。”

公羊夏丹很禮貌的回復道：“所以才稱呼你為公主，擁有夢，為其抗爭的女孩，才配的上公主這個稱號。我們這次也許會走很久，如果和父母鬧情緒，就不太好了，你見不了她們多少次了。”

江雪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父親嚴肅又堅定的眼神，說道：“是嗎？好吧，那我暫時回去吧，新夥伴們，再會！”

那個依然害羞的男孩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說道：“我們一定還會見面，再見！”

江雪同父親上了飛車，江雪坐在後座上，萬籟寂靜之中，突然說道：“爸，你怎麼和母后大人說這件事？”

江史海讓飛車動了起來，瞬間駛離地面，在地下通道的天花板之下穿行。他說道：“你都領到通行證了，她還能怎麼反對？已經決定的事，突然收回成命，這樣好嗎？這可不是我們家的風格，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必須堅持下去，更何況目前不是什麼壞事。你確定自己能承受這次不太友好的旅行嗎？路途中的艱辛恐怕你壓根就沒想過。”

江雪搖搖頭，眼神里儘是期待，說道：“我對未來一無所知，我也擔心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險，但不嘗試一下，會遺憾很多年，我還有那麼長的青春，浪費了就真的浪費了，好啦，爸，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后，好好跟媽說吧，我沒辦法和她解釋，她什麼都不讓我嘗試。我已經決定自己的未來了，就讓我走出來！”

江史海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未來？能把未來說的輕輕鬆鬆的也只有你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未來不是口說無憑，而是行動，聽我的，‘行動高於一切’，你不要再輕易的說未來了，你這次去遙遠的遠星，沒人能保證你過得更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你比那些坐在家裏抱着夢想，卻不敢行動的，走了一大步。夢想不是說說而已，說多了就是笑話，最好隱藏在心裏，去行動，然後閉嘴！”

江雪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明星圖像、整夜播放的廣告牌，還有已經沉浸在夢裏的店鋪，夜裏，一切都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幾聲詭異的貓叫，不遠處傳來小青年的歡笑聲，泰坦星的一切都藏在軟綿綿的幸福里，想到馬上要離開這個已經生活了十幾年的星球，心裏就悵然若失，但這也是許多人必經之路，不去遙遠的邊境鍛煉自己，又怎麼獲得鳳凰浴火重生的希望，在許多人看來太陽系的邊境除了冰冷就是貧窮，在江雪眼裏，那裏還隱藏着某種生的希望。從許多年前，江雪就疑惑人類為什麼能從地球那麼小一顆行星上擴張到整個太陽系，在傳說年代，甚至沒人知道太陽系的存在，人類文明是一種多麼不可思議的組織啊！在地球上，還有陽春白雪，在那些不適合生存的星球，竟然也被充滿智慧的人類改造成生命的搖籃，太陽系裏還有什麼比人類更吸引人的物種了呢？火之女神大概也會為此感慨吧？而江雪就想去最遙遠的邊境看看，在那種缺衣少糧的情況下，怎麼崛起一個又一個屬於人類之光的城市。夜幕降臨，江雪就沉浸在浪漫主義情懷中不可自拔。

江史海打破敏感的寧靜，說道：“你去那兒是不是和一個男孩子賭氣？”

江雪忽然詫異的問道：“男孩子？哪個男孩子？我怎麼可能和一個男孩子賭氣呢？”

另一輛飛車從左側飛了過去，江史海繼續說道：“好像是你喜歡的男孩。”

江雪冷冰冰的答道：“我沒有喜歡的男孩。對了，老媽為什麼不肯我去？”

江史海不太滿意女兒的回答，過了好久才答道：“有哪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女兒在外受苦？”

江雪賭氣似的說道：“公羊夏丹就是就是經過老媽允許了。”

江史海提高嗓門，提醒道：“她是個例外，而且她老媽在遠星，希望和女兒團圓很正常。”

江雪忍不住叫道：“她媽根本不在那兒，就在新泉州，哪兒都沒去。而且她爸媽離婚了，他爸去了火星，很多年沒回來了。”

江史海忽然停住飛車，父女兩陡然前傾，江雪的額頭差點賺到前面的座椅上，她不耐煩的叫道：“爸，你在幹嘛啊？能好好開車嗎？”

飛車繼續啟動，江史海心不在焉的問道：“她媽不是去過那個地方嗎？”

江雪說道：“很多年前去過，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他們家怎麼想的，夏丹想去遠星，她媽很快就同意了，可能他媽的新男友不太希望夏丹打擾他們之間的關係吧，我這樣想的，沒有任何事實根據。夏丹也沒談太多。”

江史海心裏泛濫成霜，說道：“去了那邊，多照顧夏丹，她是個懂事的姑娘。”

江雪輕蔑的笑道：“她懂事？爸，你真糊塗，她都打過一次胎了。”

江史海驚訝的問道：“有這種事？你在她面前千萬別說起這些事，免得傷害到別人。”

江雪笑道：“不說她了，媽怎麼說？”

江史海陰沉着臉說道：“一如既往的反對。”

一大早，耀眼的小太陽遮住土星耀眼的光芒，肆無忌憚的嘲笑泰坦的悲傷，飛車、空中軌交在遙遠的天際穿梭自如。

妻子羅熙玉疲憊不堪的看着清新的木地板，一早丈夫告訴自己最後的意見，她按耐不住憤怒，和丈夫大吵了一架，看見睡夢中可愛的江雪，又生同情。“難道自己是個可怕的母親嗎？”

丈夫出了門后，妻子就自顧自的生氣起來。吃了一點泰坦土生土長的煎蛋，禁不住回憶起剛懷江雪時又惶恐又興奮的時光，在江雪誕生之前，她感覺自己就是個孩子，有了江雪，感覺自己一夜成長。“有了孩子，就要將自己一半的零食分給孩子了。”這是羅熙玉最初有孩子的那段時間最好笑的胡思亂想。好再沒患上一直以為可能會得的產後抑鬱，沒想到生了孩子后，那段短暫痛苦、緊張，瞬間被令人窒息的陽光取代。當自己還是個自由的女人時，以為生了孩子，生活就到此為止了，對以後的生活再難以想像。等到真的生了孩子，才發現，新生才剛剛開始。在興奮的淚水之中，她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可憐的小東西享受到幸福，而現在，她已經足夠幸福了，自己也達到目的，可是她卻為了不值一提的幻想，要去一個貓狗都不生的小行星上去。

“難道是自己錯了嗎？就連公司里的同事也建議自己放開女兒，讓她出去撞得頭破血流，體驗自己的人生，可是那小傢伙知道什麼是人生啊？她什麼都不懂，她除了自顧自的驕傲，就是把一切看得太簡單。”妻子坐在床上發獃。她忽然慶幸早晨和丈夫吵架沒被女兒聽到，她開始喜歡上這個房間驚人的隔音效果。可另一方面，她又難以接受如此親近的人竟然肯放女兒走，他太不關心女兒了，什麼都任她胡來，小事就算了，這種決定未來的大事，怎麼能讓她自行決定呢？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誰也負不了責。她又聯想到同事的女兒去了其他城市，就跟鬼沒什麼兩樣了，不顧晚上到處喝酒、抽煙，每天的活的就是像個甲殼蟲待在地底，據說有半年沒接觸到陽光了。她可不希望江雪變成那種樣子，同時搖了搖頭，她確定江雪不會那樣。

“要不然放她走？”羅熙玉忽然想到這個瘋狂的想法，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下去。“我不能讓她胡來！”

“但是阻止她離開又能怎樣呢？取消申請書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處理的不好，對她的信譽度大打折扣。”

約好了李香美嘉賓上午10點在亞索賓咖啡廳見面談談，羅熙玉不明白此行的目的為何，她甚至都沒勇氣說服李香美放棄自己的孩子，比這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想見見這個出色的嘉賓。

亞索賓咖啡廳是羅熙玉最喜歡的咖啡連鎖店之一了，史上最好的機械人服務，來自各個星球的咖啡豆，在太陽系的連鎖店超過10萬家。走到哪兒，都能看到亞索賓，讓來自任何地方的人消解鄉愁。

羅熙玉故意挑選了一套亮紅色的休閑服，是去年的流行款，在納愛斯時裝展上大賣特賣。穿上黑色的高跟鞋，帶上亮黃色的包。在江雪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就這樣出門了。

在耀眼的小太陽照耀下，土星美麗的輪廓若隱若現，不細心看，很難看見。高樓大廈上的3d人像有模有樣的打棒球，好像在宣傳某個棒球產品；空中軌交穿過天機，留下刺耳的尖叫，羅熙玉經過公園的噴泉，看到巨大的“亞索賓”白色卡通兔的圖像，便追尋嘉賓的目標。

忽然，她的水晶耳環來了訊息，一張張李香美的圖像清清楚楚的輸入到她腦袋裏，就連李香美甜美的聲音也輸入進來。她溫柔的念叨：“喂！你好！”

耳環說道：“你好！我是李香美！已經把3維照片和聲音率先給你看了。你大概已經知道哪個是我啦！好啦，我就坐在亞索賓的外面，你很容易找到我，黃色大遮陽傘的兩個座椅，放着兩杯咖啡，坐在那兒的是我。”

羅熙玉瞅了好一會兒，一個類似里香美的人都沒看到，她心裏隱隱約約感覺那嘉賓在逗自己玩。羅熙玉耐心的問道：“你穿什麼顏色衣服呢？”

李香美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穿一件黑色的小西服。齊肩的中發，黑色。”

羅熙玉興奮的說道：“原來那個是你啊，我掛了！隨後見！”

羅熙玉很難相信50米之外，那個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穿着一身休閑款的小西服，黑色西褲，一雙漂亮、優雅的深藍色高跟鞋的竟然是李香美，和想像中的女人一點都不像。她站在李香美面前，嫻熟的打了一聲招呼，便安靜的坐下來，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眼前的女人如此華美、嫵媚，乾淨的瓜子臉沒有一點瑕疵，5米之類就能聞到淡淡的香味，完全不是那種化學合成品的味道。齊肩的頭髮乾淨利落的躺在肩膀上，很難把眼前這個美到窒息的女人與40多歲掛鈎。放在一千年前，看起來才20來歲。如果僅僅是個美女，倒沒什麼，羅熙玉看了太多的美女，早就見怪不怪。而眼前這個女人眼神里流露出無與倫比的貴族之氣，同時又讓人感覺親切，彷彿她這一輩子都躺在香味撲鼻又柔軟的果凍里。她看了一眼李香美寶貴的藍色高跟鞋，生怕戳一下就會弄壞。

李香美率先遞上嫵媚的笑容，優雅的聲音說道：“聽說你是江雪的媽媽，是個大美人！難怪江雪也是個沒人胚子。已經幫你買了最暢銷的咖啡，請你喝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要是不喜歡，待會兒我們再換。”

羅熙玉轉了一圈眼球，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很美麗！”

李香美打趣的說道：“傳聞中的我是怎樣的？”

羅熙玉：“不太愛說話，可是我見到你，說話挺流暢的，而且說的很好聽，你是不是聲音太好聽了，才不願多說。”

李香美燦爛的笑起來：“你都是聽學院說的吧，都是一群小孩子，我在學院確實沒多說，畢竟那不是我的工作。”

羅熙玉滿臉疑問，說道：“不是你的工作？為什麼這麼說？”

李香美彷彿想到什麼，望向天空，說道：“我說多了，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江雪也是。江雪是個不錯的小女孩，聰明伶俐。”

羅熙玉難堪的說道：“就是有時候太任性，比如說這次。”

李香美喝一口咖啡，誘人的紅唇在咖啡里蕩來蕩去，她說道：“江雪似乎對她的決定也猶豫不決。”

羅熙玉宛若電擊一般，幾乎站了起來，恢復平靜后，她問道：“她在我們前期特別的堅決，一定要那個地方，她真的有你說的猶豫嗎？”

李香美溫柔的笑道：“剛開始是這樣，我問過她好幾遍，她有時說老師太累了，我不想去，有時又說老師我能忍受，我想去，說了好多遍，到後來，不知為什麼她就下了決心，說一定要去看看。”

羅熙玉無奈的點點頭，說道：“是的！沒錯，她特別堅決，但我完全沒有想過她之前竟然猶豫。其實我有個疑問，她為什麼想去那個地方？”

李香美彷彿也被疑問吸引住了，她瞠目結舌，很快又恢復平靜，說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每一屆學員去他們想去的地方，有的後悔，有的欣喜若狂，但最終他們都會幸福。相反留在家裏的，很少有獲得幸福的。”

羅熙玉驚訝的問道：“為什麼？”

李香美舒服的換了個姿勢，說道：“我不太清楚，統計上是這樣，去遙遠的地方，無論去哪兒，幾年後他們比留在原地的孩子們往往要幸福。這是個秘密，誰也研究不出來。”

羅熙玉很難為情的問道：“江雪去哪個地方好嗎？人煙稀少，發展的也不行。”

李香美自信的笑道：“我們只去一年。況且那邊的基礎設施都還可以，畢竟是泰坦政府出資建設的，這次去那邊，都是孩子們自己的選擇，若干年後，他們會為自己的選擇而驕傲。”

羅熙玉問道：“但願是驕傲吧！你們過去了具體做什麼呢？”

李香美嘟了一下嘴，說道：“可能是處理文檔，管理能源站的事情。還算輕鬆。”

羅熙玉輕鬆點了，不是太壞的工作，她又問道：“江雪去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李香美：“放心，那邊有醫院，有專門的醫生，這些都是聯盟設置的單位怎麼會出問題呢！聽說你不希望江雪去那邊！是么？”

羅熙玉心裏彷彿又被電擊了一下，眼前這個女人實在太恐怖了，什麼都知道，而又把什麼都蒙在鼓裏。她結巴的說道：“是……是的……”

李香美輕鬆的笑起來：“沒多大關係，每個姑娘都要走這一步。”

羅熙玉心一橫，腦子發熱，張嘴就說道：“我的確不同意她去。但是……”

李香美溫柔的看着她，誘人的雙眼彷彿在俘獲男人，羅熙玉心裏亂入麻，她一方面不希望女兒去那個地方，但女兒和這樣完美又神秘的女人在一起，一定對她的未來有所幫助。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就像機械人大腦發生矛盾一樣，腦袋熱的說不出話來。

李香美自信的問道：“覺得和我一起去會放心嗎？”

說完，她便嫵媚的笑起來，然後接著說道：“做母親的心，我完全能理解。但是一味的把女兒鎖在身邊，她會一輩子長不大，即使長大了，也不能成才。現在是聯盟需要她。”

羅熙玉驚訝的問道：“聯盟？為何我的女兒會和聯盟扯上關係？”

李香美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大概是每個人的命吧，你女兒必然走向好的未來，就必然朝着那個方向前去。”

羅熙玉半信半疑的說道：“你一定聽說過蝴蝶效應，一個微小事件的改變，會讓全局變得牛頭不對馬嘴。完全不同的未來。”

李香美：“沒錯，理論是對的！但是為什麼有的人走向不好的未來，而有的人走向好的未來，難道真是能力問題嗎？很多時候，與運氣有一點關係。當然，主要因素還是自己。就像這次去遠星，做出決定的是江雪本人，那麼她將獲益匪淺。未來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有一點能肯定，不會差。你相信江雪嗎？我是說單純的相信。”

羅熙玉點點頭，無奈的說道：“我是有點相信。”

李香美漫不經心的說道：“要百分之百的相信才行，相信也是一種力量。”

羅熙玉獃獃的點頭，說道：“力量？相信？好吧，讓江雪去吧，我同意了。隨她去吧！我恐怕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李香美一臉疑問，說道：“嗯哼？很榮幸你會支持女兒去遠星，無論有什麼艱苦的未來，我都會把她帶在身邊。我會保護我每一個成員。”

羅熙玉一副不怎麼相信的表情，冷冷的說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