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決裂(中2)

54決裂(中2)

歐陽菲差何文軒馬不停蹄,但省城離此地遙遠,也是開了一天車,晚上才到上牛村,車子停在張家屋前,屋內卻無一絲燈火,不由納悶起來。出門正欲去二胖家詢問,遠遠地,瞧見馬路那頭一隊人形色匆忙走過來,打火把的打火把,引路的引路,還有人未及奔過來便高聲問車馬消息。待走得近了,歐陽菲才瞧見,大宇懷裏正橫抱着一個女人,那女人身着白色重孝,衣服卻多數叫血浸透,長發和委頓無力的四肢隨着大宇腳步在夜空裏微微舞動,這境況,看起來不像還活着。

歐陽菲大駭,眼眶猛地紅了,一時受不住,忙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來。

何文軒摸着她的肩膀,輕輕將她往懷裏按。

歐陽菲迴轉身撲進何文軒懷裏,眼淚這時噴涌而出。

何文軒顫着聲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萬才不搭理他,只問他:“這是你的車?”

何文軒來不及做聲,又一輛車橫衝直撞開過來,猛地踩下剎車撞上路邊一堆碎石,那男人也顧不得了,幾乎是從車門處跌出,連滾帶爬撲過來。大宇手中人他卻不敢多瞧,抬手彷彿想去確認,也半天也不敢去觸,手上一直忍不住發抖,不由上下打量她那被血染透的孝衣,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好半晌才駭然慌道:“她死了嗎?”

王萬才認識他,便道:“顧醫生,流了很多血,還有一口氣,要馬上送醫院。”

顧懷恩這才撿回一絲醫生的清明,忙下令道:“快抱我車上去。”

一隊人又七手八腳、步伐雜沓往他車邊去,有人幫着開車門,有人幫着將裴櫻手腳輕拾進門內,以免她被磕碰到。

大宇抱着裴櫻坐進後座,顧懷恩油門一踩,車盤底刮蹭着那堆石子克拉拉地響,隨後引擎轟鳴,車子往前衝去。歐陽菲叫何文軒趕緊上車,跟上去。

顧懷恩車速極快,何文軒開車斯文,幾次差點跟不上,歐陽菲瞧着前頭那忽遠忽近的車尾燈,心裏亂得像被打翻的雜貨鋪,不知該去扶哪一個,慌得渾身哆嗦。

這麼惶惶不安了陣,才想起些什麼來,氣得顫抖着手給蘇正則撥了過去。

蘇正則很快就接了,歐陽菲聽見他清潤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道:“蘇正則,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裴櫻要是死了的話,你就等着她做鬼來找你吧!”

歐陽菲說完便將電話掛了撂儀錶盤上。

隨後手機立刻響起來,歐陽菲本不願接,心口那股氣卻還沒出完,不由又怒氣沖沖撿了手機接通電話。

蘇正則那邊也亂得沒有章法,急切問道:“你把話說清楚,誰死了?”

歐陽菲咬着牙道:“裴櫻死了,你滿意了?”

“瞎說什麼?她怎麼了,你們在哪?”

“我告訴你,要是裴櫻有個三長兩短,你等着遭天譴吧。”說完將電話掛斷,他再打來,再不肯接了。

水頭鎮至y市的盤山公路上,一輛車沿着彎彎曲曲的公路行駛着,熾亮的車燈在蒼翠掩映的山裏鑽來鑽去,車速飛快。一路盤上去倒還好,下山的時候,好幾次俯衝速度過快,都差點衝下山谷,後座護着裴櫻的大宇嚇得不由捏緊車門頂扶手,開車的顧懷恩也被嚇得背心一陣冷汗。

他一邊開車,一邊用車載電話打給市醫院,囑咐他們準備好救護車來接,又叫那邊準備好血漿在車上輸血。

護士說:“車上有血漿,但病人的血型還沒有化驗,車上配血交叉試驗也不能做,顧醫生,您也明白……”

顧懷恩真是恨不得調台直升飛機過來,年初省人民醫院討論過啟用直升飛機參與空中醫療急救,方案尚未通過,y市這種地級市更不可能配備如此先進的救援設備。他只能盡量耐着性子,催促那邊救護車快點出發。

何文軒的車已早被顧懷恩遠遠拋下,車內歐陽菲瞧着前頭那人把車開得跟飛機似的,幾次見他橫衝直撞,手心不由替他捏了把汗。想起裴櫻與他這幾年的遭際,心裏滋味莫名。

半夜三更,裴櫻終於被送進搶救室,緊急輸了幾袋血,人還是昏迷不醒,隨後被送進了y市唯一的icu單間病房。

顧懷恩曾被請到這些下屬醫院做過手術,泰山又是省人民醫院院長,自然博得幾分面子。按照規定,icu病房為無陪護病房,非規定時間禁止探視,家屬只能在家屬休息室休息。歐陽菲何文軒被拒之門外已上外頭尋酒店住了,顧懷恩因本身為省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又與上級醫院領導沾親帶故,眼下這女人生命體征不穩,他心急如焚不肯撤離,護士長便也賣他一個面子,讓他穿了無菌服坐在裏頭看護。

icu病房配備了專門護士管理,那人瞧顧懷恩寸步不離,做完各項數據記錄,抽了個空出來鬆口氣。

辦公室里其他幾位值班護士們都聽說了監護室那位昏迷的女患者,大晚上的,為了搶救她,還專門打電話叫來了科室主任,又上報了相關院領導親自參加指揮救治。

護士們多少聽過顧懷恩的後台,知道此人是上級醫院領導的乘龍快婿,卻為了這個女人寸步不離守在床邊,有人議論這女人是不是他姐妹,又有人猜測,看他一臉焦心,應該是情人。

待那護士再回icu病房,其餘眾人聚在科室里開始討論起那個自殺的女人來,想起她剛送進來的樣子,個個不寒而慄。

那女人送來時瞧着已是氣息微弱,只有出的,沒有進的,眼看活不成了,整個手腕都被割得血肉模糊,看樣子是鈍物所致,動脈埋得那樣深,可想而知當時用了多少力氣與決心。又討論這女人,不知所為何事,竟致如此慘烈。

下半夜,凌晨三四點,這個時辰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護士們個個昏昏欲睡,趴在辦公桌上,整個值班室一片寧靜,像是喧鬧了一晚,夜也疲憊起來。

這時,值班室的大門被人敲得砰砰響,外頭那人嚴厲道:“還不快起來,你們icu病房出事了。”

熬了一晚,醫生護士都有些疲累,睡眼惺忪,哈欠連天,行動仍舊遲緩,瞧了瞧天空,外頭仍舊漆黑一片。

外頭的護士長已等不及了,嚴厲道:“愣着幹什麼?有人闖進了icu病房,你們趕緊的!”

當下眾人被嚇得一凜,護士長指揮人員去上報保衛部門,待那人慾走,護士長彷彿想起什麼,又囑他打11o把警察也叫來。又安排其他人員去通報醫務科、護理部的領導過來。

工作人員如注了雞血,立刻雷厲風行運作起來。

保安科馬上帶人趕了過來,樓下有不知情況的護士被吸引上來,扯住其中一位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誰闖icu病房了,動靜鬧這麼大,聽說院長都被叫來了。”

那保安人員也說不清楚:“不清楚,好像來頭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軍方的。是坐了軍方的直升飛機來的,那直升機現在還停在住院部頂樓。”

很快,護理科、醫務科各領導都來了,副院長卻在前頭攔着他們不讓進。醫務科領導受不住了,跑去問副院長:“到底怎麼回事,院長不是說來了?”

不一會兒警車轟鳴,兩個公安也上來,卻在半道叫人截住去路。

一旁正跟着護士長上樓的小護士憤憤不平,瞧了攔警察那人一眼,對護士長道:“到底幾個意思啊?闖icu還這麼囂張?”

護士長一臉黑面,不吭聲。

這護士仍舊追問:“院長不是來了嗎,怎麼沒上樓又走了?到時候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身邊年長護士扯扯她袖口,以眼神示意她瞧護士長臉色叫她住口。

兩人故意慢下半拍,等護士長上樓,那小護士才憤憤不平道:“俞姐,我真沒見過這麼囂張的,把我們醫院當什麼了,說闖就闖?”想起方才那人一路衝撞上來,勢如破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年長護士道:“昨天省內新聞你沒看,還記得追悼會上作為家屬被領導接見的那個?”

護士彷彿想起些新聞來,卻仍舊意難平:“院長來都來了,也不上來看一眼,哼哼!”

“你剛畢業,還年輕。裏頭另外那個也不是省油的燈,人老丈是下一屆進省衛生廳的熱門人物,縣官不如現管,咱們院長門兒清呢。”

“那萬一打起來,人被欺負了,他不是更倒霉嗎?”

“傻丫頭,你還不懂?哪個都不好惹,打起來,誰被欺負了,他都不好交代,乾脆裝作不知道,到最後,誰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小護士懵懂點頭,又似仍舊迷糊。

十分鐘前,icu病房內。

顧懷恩穿着無菌服坐在裴櫻病床前,怔怔地瞧着那蒼白的小臉,失血過多,搶救時間耽誤得太久,輸了那麼多血也沒醒過來,生命體征仍不明,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蘇醒。

他握着她未受傷的手,輕輕摩挲,忍不住將臉貼了上去,眼淚自鬢角落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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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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