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喧鬧的夜市
手拉着手來到街尾，年小春總算髮現了一小片空地，連忙指着那邊對徐霽說：“別往前走了，我們就在那兒擺攤。”
“嗯。”徐霽拉着他走了過去才鬆開手，接着抖了抖手上的大袋子問道，“怎麼擺？”
“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再把袋子裏的襯布鋪在地上，然後把抱枕擺上去就可以叫賣了。”
詳細地介紹了一遍擺攤流程，年小春兀自笑了起來。
徐霽望着他，眼中滿是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發笑的原因。
“你這也不懂，那也不會，讓我有種帶小孩的感覺。”年小春撲哧一笑，“就像爸爸帶著兒子體驗生活，哈哈，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徐霽滿臉黑線，按照他的話取出襯布開始擺攤。
剛把襯布鋪好，身邊就傳來了不滿的聲音。
“這裏本來就很擠，現在又插.一個攤位進來，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聽着這滿腹牢騷的抱怨聲，徐霽微微蹙眉，抬眼看過去，只見一個年輕小夥子正一臉厭惡地踢了踢裝着抱枕的大袋子。
把袋子踢開后，那個小夥子又說：“放過去一點，都擺到我的攤位上來了。”
很明顯，這人在故意找茬。袋子明明放在襯布上，根本沒霸佔他的位置。
徐霽心生不悅，立刻站起身，眯眼看着那個小夥子，眼中閃着危險的訊號。
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戾氣，年小春驀然驚詫，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這地上又沒寫他的名字，我們想擺就擺，不理他就是了。”
徐霽不甘心，提起袋子，拍掉上面的灰塵，“你的，他不尊重。”
“算了算了，只是踢踢袋子，又沒踢臟抱枕，咱別介意好不？”年小春嘴上勸哄着，心裏卻感到好笑又窩心。他一直認為徐霽是個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沒想到對方生起氣來還挺執拗的。雖然有點較真，但他這麼做卻是為了維護自己，年小春突然覺得他這番行為其實蠻可愛的。
笑了笑，把抱枕挨個拿出來，又對他說：“喂，氣消了沒？快來幫我擺攤。”
徐霽低頭便看見年小春那張燦爛的笑臉，如太陽般暖人心扉，滿腔的火氣霎時消散殆盡。
再次蹲下身，拿起抱枕一個個擺好，擺完后，開口詢問，“這樣，行嗎？”
“行！簡直是棒極了！以後你可以單獨出來擺攤了！”
年小春誇張地附和，為的就是博他一笑。
果不其然，他真的咧嘴笑了。
笑容在唇邊一點點擴大，瞬間軟化了剛毅的五官，他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溫和的模樣。
年小春直勾勾地瞧着他，忽然發覺自己很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因為他有一雙會笑的眼睛，彎彎的好似新月一般。不管是開懷大笑，還是抿嘴微笑，又或者是無奈的笑，當然也包括那惱人的呵呵笑，都是那麼耀眼奪目。
徐霽見年小春看自己竟看得出神，不禁笑得更開心了。
故意把手伸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一本正經地作弄道：“看我，做什麼？”
年小春回過神來，難得不扭捏，坦率地回了一句，“因為你長得好看啊，所以我就看呆了唄。”語氣里分明帶着些調侃的成分。
徐霽啼笑皆非，明明打算戲弄他，結果反被他調戲了，這算是失策么？
站在一旁的小夥子看着他倆溫馨的互動，心裏氣得像着了火一樣。原以為他們會生氣，會吵鬧，他甚至還擺出一副隨時準備大吵一架的姿態。可結果他們卻沒做出任何回應，完全把他當成了隱形人，給了他一個臭不理。
憤憤地瞪了他們一眼，那小夥子坐回到自己的攤位前，眼珠子不斷地往他們這邊飄，臉上隱隱掛着不服氣的神色。
感受到身邊射來的那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年小春無所謂地聳肩，再把視線移到過往的人群上。即使看到了，也要裝出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而徐霽卻沒他這麼大度，看似平靜地蹲在他身邊，可眼睛卻斜睨着那個小夥子，面色陰沉如冰，雙目凌厲似劍，不需要任何語言，光是周身所散發出的強勁氣勢，便將那人深深地震懾住了。
那人怏怏扭頭，不再看他們，先前緊張的氣氛漸漸舒緩開來……
直到這時，徐霽才收回視線，轉頭望着年小春，用手戳了戳擺在身前的抱枕，略為不滿地嘟囔，“怎麼，沒人買？”
年小春感到好笑，“咳，我們才剛擺不久，哪有這麼快啊？你以為還是像上次在農貿市場一樣，你往那兒一站，東西就被一搶而光？這是抱枕，又不是白菜蘿蔔，買回去基本上都用得着，只有碰到真正有需要的人，大概才能賣得出去。”
“哦。”
“耐心等吧，生意都是慢慢守來的。”
“嗯。”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一個中年婦女圍了過來，勾下腰拿起一個抱枕，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臉色露出一絲喜色，“這個怎麼賣？”
面對第一個顧客，年小春不敢把價格報得太高，免得話一出口就把人嚇走了。
想了想說：“四十八，這東西還有一個配套的坐墊，要是兩個一起買，就九十塊錢。”
聽了價格后，女人揪了揪眉，打算把抱枕放回去，又有點捨不得。
見她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年小春親切地喊了一聲“阿姨”，發現她的目光望過來，立刻款款而談，“我喊的價格真不貴，這抱枕全是我一針一線地縫出來的，裏面的枕芯用的是太空棉，我可不會摻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枕套和枕芯是分開的，用髒了洗洗枕套就行了，絕對夠您用好幾年。”
阿姨笑了，“你這孩子長得文文靜靜，看上去也很內向，沒想到還挺會做生意的。”
年小春也笑，“沒辦法，這不都是為了討口飯吃嘛。”
阿姨被他打敗了，一是對他那熱情真誠的態度很滿意，二是佩服他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精湛的手藝，把抱枕遞給他說，“幫我裝起來吧，我只要一個就夠了，我就不亂砍價了，少個幾塊錢算是圖個心裏舒服，就四十五吧。”
“行，阿姨您真是一個爽快人！”
年小春喜笑顏開，他沒料到第一筆生意竟然成交得這麼順利，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連忙取過抱枕，再小心翼翼地裝好后交還給對方。
“阿姨，您拿好。”
阿姨接過東西的同時，順便把錢塞給了他，然後笑呵呵地走了。
年小春把錢舉到徐霽的眼皮子下面，得意地晃腦袋，“看到沒有？這不就賣出去了么？”
徐霽點頭，嘴角蘊着笑，再一次用如獲至寶的眼神看他。
而在旁邊擺攤的小夥子見他們這麼快就做成了買賣心裏有些不舒服，輕輕地冷哼一聲，又把頭轉向了別處。
夜越來越深，過了吃飯的點兒，夜市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年小春找了幾塊磚頭當凳子坐，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守攤。
從徐霽那斷斷續續的話語裏，年小春大致知道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這男人平時足不出門，所以對這個社會了解得不多。
興趣愛好是看電視和看日落，這一點和喵喵非常相似。
偶爾爬爬山，采採藥，於是造就了他們的相遇。
年小春問了他很多問題，比如他多大了？家裏還有什麼人？為什麼搞得身無分文還一副有家歸不得的樣子？他吞吞吐吐答不出來。雖然滿心疑惑，年小春並沒有追問下去，只是有些小小的糾結。如果他真的沒地方可去，等他們擺完攤，他又該去哪兒？年小春不忍心丟下他，可自己都住在別人家裏，哪有地方收留他？退一萬步說，真把他帶回農場了，喵喵能容得下他嗎？
這些煩人的問題在腦子裏不停地盤旋，年小春覺得自己的頭都要大了。望了望身邊的男人，仍無計可施。沒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最後還是想不出辦法就給他找間小旅館住下。
住旅館，就得花錢，一想到剛掙來的錢馬上快長出翅膀飛走了，年小春就肉疼！
預測到自己將要花一筆錢后，年小春更加賣力地賣起抱枕來。雖說來往的顧客大多都是只看不買，但他很有眼力勁兒，只要有人流露出想買的**，他便熱心地介紹、積極地推薦，一來二去，還真的賣出去了幾個。
這時，一對小情侶走了過來，目光在他們的攤位上停留了片刻，又徑直走到旁邊的攤位前。
那男孩拿起一個手機掛件對他的女朋友說：“你之前不是說你的手機掛件磨壞了么？我再幫你買一個吧，這種款式你喜歡嗎？”
女孩接過手機掛件看了看又放回去，用手指着擺在年小春面前的抱枕，“我想要那個。”
“行。”男孩笑了笑，拉着她來到年小春的攤位前，“老闆，這抱枕怎麼賣？”
“四十八。”年小春見生意來了，立馬拿起抱枕遞給了女孩，“這個小兔樣式的很適合你。”
女孩笑着點頭，伸手拉了拉男孩衣擺，“就這個吧，真可愛。”
男孩價也不還，給了錢，便擁着女孩走了。
他們剛走，身邊突然響起憤怒的聲音。
“你他媽的跟我搶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