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內心的悸動
近乎乞求的口吻，再加上無辜的表情，年小春覺得這男人就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心裏感到不妥，嘴裏卻鬼使神差地說。
“你和家人鬧矛盾了么？是不是沒地方可去？”
這理由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
哎，年小春垂睫輕嘆，說不清原因，就是對他狠不下心來。
“那你就暫時跟着我吧。”
“嗯。”
徐霽點頭，眼中掠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稍縱即逝。
年小春再抬眼時只看到了一張溫潤純良的面孔。
“我準備先去買蔬菜種子，免得太晚了，店家都關門了。買好后再去找原來的房東，上個月的水電費我還沒給他。把這些事全辦完了，最後就一門心思地去夜市上擺攤。”年小春邊說邊從袋子裏取出一個抱枕，“喏，就是賣這個東西，也不知道好不好賣，要是能把買種子的錢全掙回來就好了。”
見他如此詳細地向自己彙報接下來的行程，徐霽直直地看着他，滿心的歡喜溢於言表，原本就很溫柔的眼眸里多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情意。
“一定，好賣。”
伸手拿過他手中的抱枕，細細端詳了一番，由衷地誇讚，“這個，很漂亮。”
讚美的話，誰不愛聽？年小春當然也不例外，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這可是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費了很大功夫呢。”
看着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徐霽偷着樂，嘴裏卻不着痕迹地拍馬屁，“這東西，自己做？厲害啊。”上揚的尾音，昭示着他的驚訝。
“其實還好啦，也不是很難做，就是有點耗時間。”年小春嘴上謙虛着，其實心裏有些飄飄然。
徐霽趁熱打鐵，再接再厲地討他歡心，從懷裏摸出一個紙包遞過去，“給你。”
“這是什麼？”年小春疑惑地接過紙包，然後打開一看，一股莫名的感動霎時溢滿心間。
紙包里裝着一小簇綠芽，看樣子剛采來不久，根莖處還沾着新鮮的泥土。這綠芽小小嫩嫩的，像極了變異過的四葉草，年小春雖然叫不出它的名稱，但對它的用途和功效卻十分熟悉，它能快速止痛化腐生肌，它就是上次徐霽給他敷過的草藥。
要是徐霽今天沒把這東西拿出來，年小春幾乎快忘了他們之前的約定。距離上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當時因為喵喵受傷了，他才迫切地想得到這草藥，可回去后他發現喵喵的傷口居然神奇地癒合了，也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而徐霽卻沒忘，一直記得這個承諾，此時此刻還兌現了承諾，叫他怎能不感動？
輕輕說了聲謝謝，再把草藥小心翼翼地包好，年小春便不再做聲。
他一方面深受感動，一方面又覺得彆扭。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這種帶着曖昧色彩的好，讓他心跳加速，讓他感到不安，他始終無法適應一個男人對他太好太溫柔。
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熱氣隨之鑽進了耳里。
“在想什麼？”
他心裏一驚，扭過頭去，兩人的鼻尖竟碰在了一起，各自呼出的氣息清晰可聞，唇與唇之間只有不到半厘米的距離。
還來不及臉紅，他便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蘊滿了笑意，像是故意作弄人一般。
意識到被耍了，臉色唰的一下變黑，他立馬伸手推開眼前那張可惡的臉，“別和我貼這麼近。”然後佯裝一副淡定的樣子，試圖自欺欺人。明明提醒自己不要把這種玩笑當回事，可心卻狂跳不止。
為了緩解內心的焦慮，又似乎是為了撇清關係，他乾咳兩聲說。
“我家大貓腿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這些草藥我用不着了。”
“我知道你採得很辛苦，所以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不想糟蹋好東西。”
“我可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我就是覺得你比我更需要那些草藥，畢竟最初你就衝著草藥而去的，要不我們也不會在山裏遇見。”
……
“喂！你能不能給點反應？和你說話讓我有種自言自語的感覺。”
年小春鬱悶地想撞牆，自己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這男人不搭腔也就罷了，居然還一個勁地衝著他笑個不停，簡直是不知所云！就好像他一個人在得得瑟瑟地演單口相聲似的，沒人附和，沒人欣賞，到最後只換來了一串意味不明的呵呵笑，這叫人怎麼不惱火？！
“大哥，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沒講笑話給你聽，你到底在笑什麼？！”
明明是很嚴肅很正兒八經的交流談心，可他居然覺得很搞笑？
年小春很想輕輕地問他一句：我勒個去去去！這笑點究竟在哪兒？
“好玩。”徐霽伸出手，冷不防地戳了戳他那微鼓的腮幫子，“你。”
“我哪裏好玩了？我又不是玩具！”
年小春快發狂了！如果面前有一張桌子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掀翻！
徐霽沒說原因，望着他，呵呵一笑。
年小春感覺自己受了內傷，似乎要噴幾口淤血，氣血才能順暢。他算是徹底服了這個男人，好像每次見面對方都有本事把他搞得暴躁不已，不需要多的語言，只需一個莫名其妙的呵呵笑，就能逼得他去摳牆皮！
正好這時候公車到站了，年小春把藥包往他身上一扔，留下一句“東西你提”便甩手走下了車，免得再待下去，真的會被他氣得吐血身亡。
徐霽笑了笑提起袋子，緊着而上。大步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然後將藥包遞給了他，“拿着。”
年小春納悶，“你不要了么？”
徐霽搖頭，直接把藥包塞進了他手裏，“你的。”
說完又補上一句，“想賣，也可以。”
“別把我想得這麼貪錢好不好？”見他一臉的認真，年小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小小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做出了妥協，把藥包裝進了荷包里說，“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就收下了。要是身邊有誰受了傷，還可以拿出來應急。”
徐霽聳聳肩，“行。”
不知為什麼，看着對方擺出一副東西給你了隨你怎麼處理的樣子，年小春竟然感到好笑，心中的那股怨氣也詭異地消散了。
……
之後，兩人按照原定計劃，先去買種子，買完了便來到了年小春原來住的小屋，找到房東，年小春把新做的套南瓜系列抱枕和坐墊送給了對方，房東很詫異，堅持不願白受恩惠，硬要塞錢給他，可他卻說，這是他的一點心意，如果不收下，他會很過意不去。兩人推拒了一番，房東始終坳不過他，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最後把上個月的水電費免了，算是對他的回禮。
從房東家走出來，徐霽突然說：“你真好。”
年小春早已習慣了他這種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於是順着他的話問道，“我哪裏好？”
“心腸好。”
“教你一個成語。”年小春笑了，加快步伐朝前走去，“我這種行為叫做，知恩圖報。快走吧，夜市裡擺攤的人很多，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知恩圖報……徐霽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詞兒，笑容爬滿眼角眉梢，再次看向他時，眼裏儘是發現珍寶般的喜色。
來到夜市，果然人山人海，街道兩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攤位，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攤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顧客們的討價還價聲也四處可聞。
燈光昏暗卻人流如織，到處一片喧鬧的景象。
年小春伸長脖子朝前張望，隨後又扭頭對徐霽說：“這裏沒有空位，我們去街尾擺攤吧，那邊的人相對來說會少一些。”
“好。”徐霽點頭。
“跟着我。”丟下這句話，年小春就削尖了腦袋往人群里鑽，可鑽了一半又返回來，一把抓起徐霽的手腕，再次邁開了步子，他怕他們被擁擠的人群擠散。
手腕處傳來溫熱的觸感，徐霽微微一怔，隨即便笑開了。
身邊人頭攢動，可他眼裏就只有一個人。
清秀的側臉被朦朧的夜色模糊了輪廓，卻仍舊令他怦然心動。
這時，一波人潮擠過來，那隻緊抓住他的手腕的手還是被撞散了。他心裏一急，伸手打算握回去，可是旁邊突然橫.插.進來幾個人，硬生生地將他倆隔開。
他想快步走上前，卻又無能為力，擋在他身前的人太多，大家走得也很緩慢。他只能跟着擁擠的人群慢慢向前挪動，挪得比蝸牛還慢。
視線一直落在那個清瘦的身影上，滿臉無可奈何之色。
……
年小春只顧着埋頭向前沖，當他意識到手裏空了的時候，不禁猛地愣住。
焦急地轉頭，舉目一搜，很快便鎖定了目標。
徐霽在人群中漫步，高高的個子猶如鶴立雞群般，顯得格外醒目。
兩人目光相對，同時翹起了嘴角。
年小春退到一邊，站在原地等他。
看着他漸漸地向自己這邊靠攏，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心裏忽然莫名的悸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蕩漾開來，暖暖的，柔柔的，卻又害得他的臉莫名其妙地發燙。
走近了，徐霽沖他一笑，笑得無奈。
“人好多。”
“是啊，這裏是全市最熱鬧的一條夜市街，平時就擠得水泄不通的，更何況今天還是周末。”
“不能，再丟了。”
“丟什麼？”
伴隨着話音剛落，他的手就被握住了。
徐霽的手很大，幾乎能將他的手完全包在掌心裏。
溫熱的觸覺由指尖傳到了腦際，腦子裏‘嗡’的一聲，頓時炸開了鍋。
見他露出一副獃獃愣愣的樣子，徐霽笑得舒心。
低頭瞧着他，直到等他緩過神來，才拉着他向前走去。
……
一陣詫異之後，年小春並沒有抽回手。
偷偷地看了徐霽一眼，又生怕被他發現了似的迅速低下頭。
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卻又感到十分納悶。
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排斥與他有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