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味”
只有村中的大虎子李獵戶並不相信張凱的話,李獵戶常年行獵,對野獸的蹤跡很是清楚。那老松樹的周圍和樹榦上一目了然,沒有任何黑熊的痕迹。況且最大的破綻就是,黑熊對於爬樹是很拿手的。難道他是被豹子儲藏在樹上的食物嗎?也不像啊,豹子只儲藏吃剩的動物屍體的。不過李獵戶以為張凱有難言之隱,這才沒有拆穿他。
五月底,氣溫逐漸上升,夏日炎炎,張凱已經能活蹦亂跳了。村人對此都驚訝不已,好得也忒快了點。不過很快就有村民聯想到張凱是有道高僧的弟子,恢復得快當然是佛法的緣故。想通此點,村民們對張凱開始有些尊敬了起來。
無論在什麼地方,如果沒有資本,也就是錢或者生存技能,就很難生存下去。身為網蟲的張凱怎麼生存下去呢?除了可以三十個小時連續泡網、會用字符拼出三十種表情還有每分鐘打五個錯別字的絕技以外,他也不會什麼謀生的技能。
村中唯一像個工廠的地方是王鐵匠的作坊,張凱曾經想在他這裏打個工。於是,鐵匠鋪的老闆王鐵匠就把打鐵的鎚子遞給了張凱道:“喏,你先掄幾下來看看。”
張凱雙手抓住鐵鎚,咬着牙連連用力,使了吃奶的勁才把鎚子掄起來,接着他就舉着鎚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然後,舊創複發,痛得他躺在地上直掉眼淚。
王鐵匠大笑道:“待你的胳膊比這錘柄粗了再來吧。”鐵匠對這個以可憐的形象出現在村中的古怪年輕人並無好感。
看着張凱離去的瘦弱背影,鐵匠冷笑道:“哼,一看就知道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
不想,第二日一早張凱就又來到了鐵匠鋪。
王鐵匠正在敲擊一把鋼刀,見到張凱便取笑道:“怎麼?這麼快力氣就長夠了么?”
這時,張凱從褲兜里掏出了一件東西。那串東西在陽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耀眼。
王鐵匠的眼球被吸引了,他停了手中的鎚子,吃了一驚的問道:“這是什麼?”
不過一會的工夫,張凱就成功的把那串鑰匙賣給了王鐵匠,鐵匠大叔二話不說就用二十兩銀子買下了這串亮閃閃的‘寶物’。二十兩銀子,已夠尋常人家過兩年有餘了。張凱打算回頭給孫大爺十兩銀子,算是報答他吧。“我的命也就值十兩銀子吧。等有錢了一定要請傭人好好照顧孫大爺,看他的手和臉,這輩子一定吃了無數的苦。若不是有他,我也許就死在山林里,被什麽野獸給吃了吧,到現在早就變成花草樹木的肥料,回歸大自然了。”
張凱氣王鐵匠恥笑他,騙王鐵匠說那串鑰匙是用天上的星星碎片打造的,是非常寶貴的寶物。這串鑰匙是他的高僧師傅留下來的遺物,據說這些東西是佛祖和玉皇大帝的寶庫大門的鑰匙等等。
王鐵匠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卻不是傻子,自然不信。就算真的是玉帝的寶庫鑰匙,他也只有上得了西天和天宮才有可能找到那寶庫。王鐵匠不覺他能修鍊成仙或者可以吃到千年朱果、妖怪內丹之類的東西。只是那些金屬材質和那精巧的鑄字讓喜歡鑽研技藝的王鐵匠很感興趣。身為鐵匠,他一生都沉浸與如何製造出超越祖傳技藝的想法中。這些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東西,讓王鐵匠忍不住有一種把它們買下來,然後搞清楚它們是怎麽製造出來的的想法。
雖然官府定下的鑄劍師的薪水很低,但是王鐵匠用祖傳的手藝打造些上好刀劍賣給一些武人,收入頗豐,算得上是這村裏的首富。他帶着兩個兒子王小虎、王雲蛟還有四個徒弟在村口小溪邊的山坡上開了個鐵器作坊,平日裏每天就叮叮噹噹的敲個不停,生意頗好的樣子。
張凱很想念在網絡遊戲中的朋友們,還有那些為了一點點虛擬貨幣專門欺騙新手的可惡騙子。他行騙過後,悠閑的躺在山坡上曬着早上十點種的太陽,心中想道:“這裏的空氣真好啊,這麽晒晒暖暖的太陽也好舒服。
“身體似乎已經好了很多,孫大爺對我的恢復速度感到極其驚訝,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是看我的樣子,恐怕一個月就可以全好了。視力感覺比以前好多了,小弟弟也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真是奇怪死了。更不可思議的是,現在竟然是‘隆慶三年’。真是險些瘋掉了!該死啊!無論有什麽樣的希望和打算,現在全部都泡湯了。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呢?頭獎的彩票怎麼辦?真是不甘心啊。”想到這裏,張凱不甘心的咬着牙,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個小袋子:“把它封在膠袋裡,存放在這個小布袋裏,應該不會壞掉吧?這可是我的寶物啊,也許完全沒有希望了。但是萬一某天可以回去呢?在經歷過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如此的大喜大悲的起伏之後,對很多事情都比以前看得開了。不過,不知道怎麽搞的,老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人在耍我。”
張凱眯着眼睛,摸着溫暖的肚子,像一隻懶貓一樣感受着很舒服的早晨柔和溫暖的陽光。他又摸了摸懷中已經被體溫捂得溫暖的銀子,舒服的想道:“以前只知道整日窩在電腦前,有好多年沒曬過這麼舒服的陽光了啊!在這裏,無論如何,我都要先想辦法活下去。至於其他的什麼,過段時間再說吧,這裏可沒辦法靠父母了。這個村子歸保定府易縣的地界,孫大爺家裏有幾畝薄田,農閑時去山裏採藥貼補家用。他老伴死得早,養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都在保定府的康定藥房做夥計,小女兒因為生得還算漂亮,嫁給了唐山的一個小財主,好像是個開煤礦的。
兒女們逢年過節的才回來看望老人,老人不肯去打攪兩個兒子。又厭惡那小礦主市儈,便和子女們說自己還硬朗尚能照顧自己。時常還說,他就算死也要死在後溪村。中國人還真是戀家呢,屍骨埋故鄉啊……。”想着想着張凱的眼睛又有點紅了起來,他想起了老爸花白的頭髮,還有老媽燒的家常菜。“還好家中還有個妹妹,妹妹會替自己好好照顧爸媽吧。她可比我有出息多了,學習成績也好。妹妹一定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不知道為什麼,很想那個從小到大就和我不對眼的丫頭片子,也沒人讓我騙零花錢了。”想到這裏,張凱心中一陣黯然。
“凱子,飯好了,回來吃飯吧。”一個嘹亮的蒼老聲音從村中傳來。
張凱聞聲就爬了起來,順着山坡慢慢走回一間冒着炊煙的小草房:“搞不懂孫大爺為什麼叫我凱子。可能是他們這裏本來就習慣叫什麽虎子、狗子什麽的吧。村子裏雖然就幾十戶人家,不過,叫虎子的就有十幾個。可能是因為這附近太行山上時常出現的老虎給這些百姓留下的印象很深的緣故。但是能被叫大虎子的就只有一個哦,那個李獵戶雖然只匆匆見過幾面,魁梧得很,眼神凌厲,似乎頗不簡單呢。”
“記得前些天好像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具體什麽內容記不清楚了┅┅頭又有點痛了!算了,現在這麽糟糕的情況,想起夢到什麽有啥用啊?先想想怎麽活下去吧。”張凱咬了一口大餅,那大餅是用幾種粗糧做的,大概是用豆子和麥子什麼的磨成麵粉混在一起烤成的。青菜里也少有油腥,鹽都很少放……真是太難吃了,不餓得眼睛發直的話,完全咽不下去。“但是這是健康食品啊,無污染無化肥,多好啊!”張凱只能這麽安慰自己,對於吃慣了各種垃圾食品、洋式快餐的他來說味道真的很糟糕。但是,如果餓得發昏的話,菜的味道就沒那麽重要了。老人已經咬不動粗餅了,都是撕開了用菜湯泡着吃。
孫大爺偶爾還能搞到點野味,一塊野兔肉或者一片獐子肉什麼的。他說是用草藥和糧食與村子裏的大虎子李獵戶換來的。李獵戶名叫李成魁,是個山東大漢,三十齣頭的年紀,前些年山東鬧水災的時候,用一條扁擔、兩個筐,挑了一家老小逃難到後溪村來的。后溪村民風樸實,也不排外,加上李成魁是個很爽快的人,所以相處起來也甚是和睦。
“大虎子”是他老婆對他的愛稱,久而久之村人也開始這麽叫起來。李獵戶身材高壯,左臉上有三道疤痕,他自稱那是早年被臨死的黑熊反撲撓到的。不過村裡人也有說是他老婆抓的。李獵戶打獵時常用的是一張獵弓,又善用各種陷阱和獵叉,是殘害野生動物的一把好手。
張凱想得出神,夾了一塊山雞肉放到嘴裏嚼着。突然間被雞肉中的一小塊硬硬的物體硌了牙,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靠,人倒霉吃雞都能吃到石頭。哎呀呀……好痛、好痛啊,我寶貴的牙都要碎了。”張凱罵罵咧咧的把小石頭吐到了桌子上。那塊小石頭撞到了碟子,發出“叮”的清脆響聲,然後就開始在桌面上賣力的轉着圈滾動起來。
“咦?這不是石頭。”張凱拿起了那個黑黑的小東西,似乎是從一個什麽東西上碎下來的小碎片。張凱把東西遞給了孫大爺,孫大爺接了過來看了下道:“好像是個鉛塊。”
“鉛塊?我靠!這東西可是有毒的啊,幸好我沒吃下去,要是吃下去,可能會變成傻子吧?嗯!這東西在山雞身上?獵物?啊,火槍?”張凱的腦子不壞,開口就問孫大爺道:“大虎子有火槍嗎?”
孫大爺吃了一驚,良久才道:“你怎麽知道?對了,你師傅是得道高僧啊,難怪這麼隱秘的事你都能猜到。”
張凱嘿嘿一笑,把那個細小的鉛塊拿起來道:“這個小東西明顯是從一個圓形鉛塊上碎下來的。而這東西又是在大虎子送的山雞身上吃出來的。”張凱又捂着腮幫子,擠出了一滴眼淚,狠狠的咬牙道:“而發射鉛丸打山雞的只有火槍了。”
孫大爺慌忙擺手道:“凱子,你可別說出去啊。大明朝不許百姓有火器的,你若說了出去,定害了大虎子的性命。”
張凱轉了轉眼珠又道:“這麽說孫大爺早就知道啦?”
孫大爺只好道:“以前也吃出過類似的鉛塊,一日在山上採藥。聽到一聲悶雷在俺身側炸響,就尋了過去一看,見大虎子拿一隻倭銃,正裝了鉛丸在射兔子。他見是俺,就央俺不要說出去。大虎子人那麽好,俺自然不會害他。你可萬萬不要說出去啊。”
張凱忙連連點頭稱是,心裏卻盤算着:“火槍叫‘倭銃’嗎?對現在的人來說是一種非常高級的武器吧,李獵戶怎麼會有呢?吃過中飯去拜訪一下他吧。聽說他很有一身武藝,看看他肯不肯教我兩下子。”張凱邊想邊飛快的吃光了飯菜,就和孫大爺道:“我吃飽了,孫大爺,我去找大虎子。”
“你找大虎子有什麽事啊?”
張凱眉開眼笑的道:“我想和他學兩手啊,這樣一來,下次遇到黑熊就該換我吃它了。”
孫老漢也笑道:“這樣啊,大虎子熱心腸得很,村裡不少娃兒都和他學過拳腳。你傷剛好沒多久,不要太大動作。現在大虎子可能正在山上打獵吧。得傍晚時分才回來,那時候在村中央的社樹下,他會教那些小子們拳腳,你到時再去尋他吧。”
張凱在早些天已經清理了一下他帶過來的東西,這些本來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一個真皮錢包,幾張朋友的名片,最重要的是身份證和一張車票,那車票背面是個電信公司的廣告,有個縮印了的世界地圖,上面佈滿了紅線連着那家電信公司的服務網絡。這張車票也許將是最有價值的東西,張凱暫時還用不到那些東西,就把它們放在陶罐中偷偷埋藏在孫大爺的屋後。
他原來穿的羽絨襖、毛衣、毛褲等都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的,全都存放在了孫老爹家中了,畢竟現在是初夏,用不到那些東西,張凱現在身上穿的是孫老爹小兒子的舊衣服。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漿洗得還算乾淨,穿在身上挺合身。腳上穿的是雙草鞋,這草鞋磨腳啊,他起初穿着還真是很不習慣,腳都磨破了幾個泡,但是還得穿着,到處都是紮腳的東西。
“該去做些什麽呢?傷好得差不多了,不能坐吃山空啊。”張凱想來想去,覺得打獵是個好主意。打獵不怎麼需要粗胳膊吧?打到獵物的話,還可以讓自己和孫老爹打打牙祭。那些野菜之類的東西,偶爾吃吃到也罷了,天天吃,人都要發綠了,況且尋常還沒有菜吃,實在是太可怕了。要儘快掌握一項一技之長才好,不然的話不餓死也會因為營養不良而生病吧。大虎子又不會每日都送些獵物來,想吃就要自己去打啦。張凱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村裡閑逛,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張凱看了看天色,決定去守株待李獵戶。
註:保定府易縣在河北省中部偏西,太行山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