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雪裏擁吻
冥王府怪石嶙峋的假山變成一堆白玉砌的石雕,周遭池沼不見碧水淙淙,滿滿一池白雪。假山東西面竹林幽幽也被積雪壓彎了腰,彷彿受不住沉甸甸的積雪,‘簌’的一塊積雪落地,竹子像卸了重負一般昂揚翹枝,濺開飛雪數丈。
粉妝玉砌的亭樓,厚積層層的落雪,讓她想起去年和瑾瑜、小晨一起打雪仗的情形。那時是在家裏,現在待在冥王府里,還是有區別的。
傅雨驍邁出步子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響像一串悅耳的符樂,可是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丫鬟的驚呼聲“傅小姐你身子剛好,王爺吩咐了不能出府”一把油紙傘撐在她頭頂。
“我想回家”她想回家,想和瑾瑜、小晨打雪仗,去年輸的那麼慘,今年怎麼也要贏回來。
腳步靠近門口,被晏峰攔住了去路“傅姑娘還是等王爺回來再出府吧”
勸誡的言語,卻是命令的口吻。
傅雨驍垂頭喪氣地退了回去,小丫鬟的傘隨着她,走到哪撐到哪。
不讓我回家,我在這裏也能玩……
飄霰的雪似朵朵白梅,盛開的半空,落到指尖,微有冷意。女子穿着厚厚的錦緞裘衣在雪地里滾雪球,不一會兒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堆在一起。
“傅小姐,外面太冷,我們還是進屋吧”丫鬟撐着油紙傘急切地催促,王爺命她照顧好傅小姐,要是讓他知道她的外面玩雪,這可怎麼辦。
傅雨驍歡快地拍拍手,一副大功快要告成的模樣“你看我堆的怎麼樣?”
“堆的很好,小姐快隨我進屋吧”小丫鬟應承,心下卻是着急,握着傘柄的手不停松捏。
“我在屋裏躺了太久,不想進去,要是冷了,你自己進屋吧”傅雨驍走到假山旁拋開雪找到兩個黑大的石子,按在小雪球上。
小丫鬟的視線忽然飄到門口,張開的口型還未喊出,立刻靜默住……
眼睛弄好了,還差鼻子。
她搓了搓手拾了一根枝丫插在兩石子下方,手指在枝丫下畫出一張微笑的弧度,“大功告成,像不像你家王……”爺?
抬頭便看到那張俊逸飄然的臉,那‘爺’字愣是吞進了肚裏。
夜無殤撐着油紙傘,睨着她“本王有這麼胖?”
低醇的嗓音在雪裏擴散,極具蠱惑。
傅雨驍側手搭在雪人頭頂,一臉憨笑“哪有”
雪人比你可愛多了,可她沒膽子講出來。
手背上又多出了一隻手,夜無殤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裏,拇指不停地在她手腕上的結痂處摩挲,垂眸對她道“剛醒來就玩雪,不冷么?”
傅雨驍抿唇,搖搖頭“我想回家”
“本王送你”夜無殤拉着她的手往大門走去,一眼就能看到門外華麗的馬車。
傅雨驍忽然鬆開他的手,轉身往瀾漪閣跑去。很快小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手上多了一把素色的油紙傘。
“我們可不可不不做馬車,你看這雪下的多美?”
“本王陪你走”
兩人撐着傘繞過門外的馬車,一前一後走在雪地里。
傅雨驍走在他身後,踩着他留下的腳印,目光緊鎖在他的背影上。白雪白傘,白衣白靴,只一頭青絲如墨一般在風中飄散,偶爾雪染青絲宛如夜空裏的星星,璀璨幽深,光華內斂如天人神祗般屹立在前方。
初見他時,一把玄鐵寶劍,一身玄紫色蟒袍林立於夜風中,冥暗幽冷,深不可捉。其實他更適合白色,俊美無暇般純凈的面孔,在白衣的映襯下更加飄逸似仙。
“啊————”處在出神之中的傅雨驍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身停下,一頭撞進冰冷的懷抱。
大掌摟住她的腰才沒讓她倒下。
夜無殤愣愣地看着懷裏這個臉頰凍得通紅的女子,四目對視其中有種異樣的情愫在涌動。末了,覆在他腰上的大掌將她攏向自己,傾身吻住了她紅潤的嘴唇。
“唔……”傅雨驍沒料到他會突然吻自己,大腦瞬間空白,片刻,開始笨拙地回應。
兩人唇齒糾纏在一起,好像永遠不想分開。
他的唇很冰,卻吻的霸道熾熱,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永遠都不分開。
兩把油紙傘呈早已落在地上,傘柄相連,就像兩個手拉着手的孩子靠在一起。往上是兩人難捨難分的纏綿相吻。
雪,仍在霰,簌簌沙沙,天寒地凍。但唇上的熱度早已驅走了兩人身上的寒意。她的唇很暖,從未有過的暖意蔓延至他全身,讓他深深地愛上了這種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一片寂靜。他終於輕輕地將她放開,眼神溫柔地看着她。
傅雨驍兩靨通紅,那雙明亮的雙眸里飽含款款深情。她彎腰拾起雪地上的油紙傘一言不發地遞給他。
夜無殤接過傘,柄上還留有她的手溫,他忽然問她“如果本王和寒嚴只能活一個,你會選擇誰?”
像是什麼東西突然消失了,唇邊的溫度頓消,她張了張口“為什麼這樣問?你要殺寒魘哥哥?”
側耳,彷彿剛剛聽不真切。
雪不知何時灌進她的脖子裏,凍得她縮回了腦袋。
夜無殤將她手裏的油紙傘扶正了,低沉的聲音再次闖進她的耳里“你對寒嚴知道多少?”
“我……不是很清楚”傅雨驍支吾道。
手被他攥着,兩人並排走在雪地里。
夜無殤像講故事一般,靜靜地開口“他姓寒名嚴,並非夢魘的魘。寒嚴是父皇手下的大將軍寒錚的兒子。寒錚曾是蒼冥的永勝將軍,也是本王兒時最為崇敬之人。可惜……”
“可惜什麼?”傅雨驍急切問道。連自己都被自己的焦急給驚到到。
夜無殤蹙眉,看了她片刻,又道“可惜天妒將才。寒將軍中了弱水之毒,本王也是後來才知道。”
傅雨驍不依不饒地問“什麼是弱水之毒?沒有解藥嗎?”
“初中弱水毒的人並無跡象,二十歲之後才會毒發”夜無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比如……月圓食血”
傅雨驍臉色煞白,寒魘哥哥就是這種跡象,抓着他的手焦急地問道“弱水毒是不是會傳給子孫後代?”
“沒錯,並且無葯可解”不僅是弱水,還有他的冥河之毒,都一樣。
“不是說梓棠花的果實可以治好他的病么”她依稀記得,寒魘說過梓棠花。
“他和你說了梓棠花?”夜無殤掰過她的身子“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突然很在乎寒嚴會對她說些什麼。
“寒魘哥哥說他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就帶着他的妹妹離開,拋棄了他”
突然覺得寒魘好可憐,一生下來命運就定格了,他是真的身不由己。心突然痛了,為他而痛。
“寒將軍確實有個女兒,名叫寒漪,即寒魘的妹妹。十四年前就隨寒夫人一道失蹤了。”夜無殤說完,看向她的側臉,目光陰沉。
寒漪……傅雨驍喃喃重複這兩個字,陷入一片茫然。
大雪簌簌的下着,房頂上,樹枝上,滿是厚厚的一層白雪,偶爾響起幾聲‘吱呀’聲,那是積雪滑落的聲響。身後長長的腳印越來越淡,原來他們已經走了這麼遠。
到了丞相府,傅雨驍還沒停住腳步,夜無殤笑着將她拉回來“你家到了”
傅雨驍抬頭整瞅到被風雪湮沒的‘丞相府’的匾額,不經臉色一紅。
夜無殤托着她的後腦勺,在她額前淺淺的印上一吻。“進去吧”
轉身,手被她拉住,薄唇上一點溫熱散開。傅雨驍竟將他拉回,踮起腳如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逃也似的往相府裏面跑去。
從來沒見她這麼主動,手撫上唇瓣,餘溫還在。夜無殤輕輕一笑,鬆開傘在大雪裏行走。
習慣我行我素獨來獨往的他,竟然撐着傘陪她走了一路。
冥王府到丞相府的路途不算長,但也不短。今日走來卻覺得路途太短。
走過的路,才知道有長有短;經過的事,才知道有喜有傷。
自己在冥王府住了幾天到現在才回來,爹娘一定很着急。傅雨驍正想着待會兒見到他們該怎麼解釋這幾天的‘失蹤’。
腳步在門口徘徊,想好了說辭,這才大步邁進府內。
一進大廳就看到兩人坐立不安地來回走動,時不時的問下人‘小姐找到了沒’、‘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
傅雨驍感動的眼淚都快飆出來,直在心裏罵自己不肖、讓爹娘擔心之類的話。
可是……可是當自己站在他們面前時,沒一個人有反應,直到她喊了一聲‘爹娘’后。
傅夫人才看到她的存在。
緊忙上前抓着她的手,萬分顫抖地問“看到你三妹沒?瑾瑜出去兩天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和你爹都擔心死了”
傅雨驍“……”
感動的淚瞬間化作霧,傅雨驍笑的尷尬“原來你們不是找我的啊?”
自己可是失蹤了三四天啊,比瑾瑜還多失蹤了兩天來着。
原來爹和娘都是真的萬分焦急地在找——傅瑾瑜。
傅夫人嘖了一聲,鬆開手道“擔心你做什麼,你會武功又滑頭,我還擔心別人被你欺負呢!”
啪,一顆心碎了。
傅丞相上前,調和道“王爺早派人來府上傳過話,說你在他府上玩幾天,我和你娘這才放心的”
“爹——”傅雨驍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他,心裏暗道,還是爹爹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