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屑皇位

第105章 不屑皇位

夜無殤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走了過去,拿起她的手一看,手腕處是一道明顯的割痕,雖然已經結疤,但仍能看見皮膚下那粉紅的肉。

盯着她沉睡的顏,他的眼中忽暗忽明,冥黑之中似潭水翻湧,複雜又詭譎。

廬舟子告訴他,她不只是失血過多,而是——中了弱水。

究竟是寒嚴對她下了毒,還是生來就有?又或者他該重新審視一下她和寒嚴的關係?

“王爺,蘭妃娘娘急召您入宮”晏峰在門外稟報。

夜無殤安置好傅雨驍,離開冥王府。

天公不作美,竟飄起了雪花,夜無殤伸出手掌,接住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很美,也很大,不消一刻鐘,地上就會鋪滿厚厚的一層雪。踩着雪步入皇宮。

蒼瀾殿裏的龍涎香,霧氣繚繞,黃綾帷幔隨風揚起。蒼冥皇仰躺在龍床上龍目緊閉,面色灰黃,雙頰凹陷,僅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着。

“冥王到——”圖公公響亮尖細的嗓音在蒼瀾殿擴散開去。

床榻上的蒼冥皇緊閉的雙目在聽到‘冥王’二字時,不住顫動,終於睜開“殤兒——”

“兒臣參見父皇”

夜無殤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令蒼冥皇側首看向床下的人。從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他的眉目像極了自己。

“咳咳咳……咳咳……”老皇帝又咳了起來,卻是一旁的圖公公擔心不已。

夜無殤依舊波瀾不驚,就像泰山倒於前也能安然鎮靜。

蒼冥皇抬眸,陰鷙的眸子裏泛起了重重血絲,儼然一副命不久矣之狀。

到底是親父子,夜無殤上前將他扶起來靠在床榻上,手手相碰,冰冷的觸覺令蒼冥皇震驚。張開口,卻聽到夜無殤冰冷不着感情的話語“不知父皇召兒臣來,所為何事?”

“你在恨朕?”蒼冥皇捕捉到他話語裏的排斥,血絲凝重的眼眸里泛起潤濕。

“兒臣不敢”

還是一樣冷冰冰的回答,像一根根冰凌扎進老皇帝心裏,噗——

一口血吐在錦被上,絢麗刺眼。

“皇上”

“父皇——”

蒼冥皇抬手制止圖公公傳太醫。

蒼老的手上繭子厚重,握着夜無殤的手一種刺痛,着一明絹擦了嘴邊的血,老皇帝意味深長地說“朕時日不多了,卻在不多的時日裏弄清楚了一件讓朕終身後悔的事”

“母妃已經死了,父皇何須再後悔”表面上是勸,語氣里的恨,不言而喻。

呵,言下之意是後悔也沒用。他果真是恨自己。

經絡分明的手從枕下抽出一塊明黃的令牌,緊緊抓着他“朕的影衛鐵騎兵交於你”

“太子並非為君之才,朕的江山不能毀在他手裏”蒼冥皇兩頰凹陷的厲害,灰黃的皮膚裹着頭骨就像一個骷髏,在開口說話。

其實他早知道夜岑煥不是做皇帝的料,無打戰之經驗,無謀無略,只因當時以為他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夜無殤的才德謀略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只可惜自己從來都不曾正眼相待。

影衛鐵騎兵的令牌如千斤重鐵落在他掌心,這是要將江山交於他手嗎?只可惜蒼冥皇想通的時候,他也想通了。也許,皇位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即便是要,也不是靠他拱手相讓,他要自己的實力去奪。

握緊的手驀然鬆開,那塊重鐵頹然落在蒼冥皇手心“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先行告退”

如雪的白衣揚起一陣寒風,黃綾帷幔再次捲起。

“殤……殤兒——”蒼冥皇伸手卻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角。

那塊令牌孤零零的躺在他懷裏,曾近他弒兄奪位從血池之中撈起的令牌,如今被遺棄在自己懷裏無人問津,報應,真是報應。

他連皇位都不屑,又豈會在乎這能號召千軍萬馬的令牌?

咳咳咳咳————

一串猛烈的劇咳聲在蒼瀾殿散開。

夜無殤從蒼瀾殿出來就趕去蘭宮,蘭妃娘娘寢宮。

彷彿是天破了,一路上的雪紛紛揚揚下個不停,白衣白靴行走在雪地里,彷彿要與雪融為一體,只是周身的陰霾之氣,饒是白雪也融不住,掩不了。

雲蘭在宮中急得直跺腳,今日打開錦盒才發現聖旨不見了,這才匆忙將夜無殤找來。

“母妃可看到聖旨的內容?”夜無殤優雅地端坐在旁,不同於蘭妃的焦急。

“沒有,沒有……”蘭妃擰着絹帕,轉身走到他身旁“皇上說那聖旨是留給你的,待他百年後由你親自打開,本宮哪有那膽子偷看聖旨”

聖旨丟了可是死罪,夜無殤起身,從容鎮定之色令她心境平和。

他道“既然丟了,那就把這件事壓下去,不要傳到父皇耳中”

“殤兒你……不怪本宮?”蘭妃錯愕。

夜無殤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轉身對她道“您既是本王的母妃,又是親姨,本王感激都來不及,怎會怪你”

白雪依舊在下,把皇宮蓋了一層又一層,來時的那些腳印早已消失不見。

蘭妃看出他心中着急想走,卻不知為何而急“雪下的這麼大,今晚不如就留在宮裏過夜”

“不了,母妃您早些休息,本王先行回府”不待蘭妃婉言,他便踏出蘭宮。

蘭妃想起那日在他府上見到的女子,心下有些瞭然。她雖不是夜無殤生母,卻也了解他。若非心上之人,斷不能自由踏進冥王府。

那女子……

靜月庵。

門匾上的‘靜月庵’三個字上積滿了雪。

女子走下馬車,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來遞給丫鬟,紅衣在雪中如一簇血色梅花,她拿了一個厚重的包袱走進靜月庵。

“娘,言兒又來看你了”傅瑾言將包袱放到婦人的木魚旁。

上一次來靜月庵是去年,那時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如今卻是寒冬臘月,飛雪連天。

咚,咚,咚的木魚聲在那句‘言兒’中戛然而止。

房泠月一身棕黃色長袍將身子裹的嚴嚴實實。

“施主你來了”

喑啞的聲音似古井隆冬,房泠月幽幽抬頭,帽子下的容顏雖老卻難掩當年風華。傅瑾言想她娘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絕世美貌的女子。

“言兒現在是太子的側妃,太子對言兒可好了……”天真的聲音就像當初。

房泠月手捏念珠,淡淡說道“那便好”

傅瑾言看着她從容鎮定的臉龐,再度說“娘就不想知道皇後娘娘是怎麼對言兒的嗎?”

叮的一聲細微的聲響,是念珠撞擊的聲音,很細很小,可她聽得一清二楚。房泠月的身子在她聽到‘皇后’的時候微顫了一下,細微之舉,卻沒逃過傅瑾言的眼睛。

她繼續說“皇後娘娘一開始對言兒很不好……”她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婦人的臉色,無波無瀾,讓她氣憤。

“……不過都不重要了,皇後娘娘現在對言兒可是——”女子傾身靠近她一字一頓道“言,聽,計,從”

房泠月眼眸驀然睜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兒“你你做了什麼?”

看到娘親的臉上起了波瀾,傅瑾言站直了腰板,抿唇一笑。

房泠月這才看清了自己的女兒,紅衣妖嬈,媚眼如絲,艷麗無雙。

當初的純真清麗——蕩然無存。

心裏有些不安,很不安。

傅瑾言揉着自己冰冷的手指,漫不經心道“女兒抓住了皇后的把柄,她不得不聽我的話”

說此話,她言詞冷冽肅穆,其中殺意令房泠月渾身一震,看她的眼神變的陌生寒冷。

別人的冷眼她看的太多,早已麻木,可是看到親娘那彷彿見到陌生人的眼神,心底的怒意還是一波一波地湧上來。

“好幾次我都差點死在她們姑侄的手裏,幾次的死裏逃生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活命就得心狠!”

彷彿一道驚雷在她耳邊炸開,房泠月的臉一片慘白,灰白的嘴唇不住顫抖,卻是一言未出,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驟冷結冰。

“我想知道娘為什麼要丟下我和瑾瑜一人搬來靜月庵?”傅瑾言繼續道“是不是大娘逼你的?”

“不是——”婦人大聲道出“沒有任何人逼我,是我自己罪孽深重與人無關”

“你才是爹的正妻,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躲在這小小的靜月庵”傅瑾言攤開雙手仰望這空蕩蕩的庵堂,猝然冷笑“以前的事都是皇后騙你做的,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手中念珠不敵婦人手之氣力,斷裂落地,一顆一顆不斷跳躍最終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房泠月手指庵門外“你走吧”

“娘是在趕我走,好……”傅瑾言慘笑,笑的眼淚流出,如發重誓道“你甘願永住佛門,我不甘心,屬於我的一切,我都會一一奪回來,包括嫡女的身份”

“你要做什麼?”房泠月忽然拉着她的手“不要傷害雨驍母女”

“呵呵,又是傅雨驍,為什麼所有人都向著她!”傅瑾言反手一揮,轉身踏出靜月庵,沒有一絲留戀。

“言兒——”房泠月跪在地上傷心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久住靜月庵拋下女兒,誦經念佛為得是贖罪,不想傅瑾言變成現在這樣。

雪一直在下,一刻也沒停。盈香站在馬車旁撐着傘耐心等待,見傅瑾言出來,連忙將狐裘奉上。豈料被她一道掌風撕了粉碎,雪白的狐裘錦衣在空中變成無數的碎布伴着雪花一同落下。

“姑娘?”

“回太子府”

紅裳錦衣像一道血瀑,夾着飛雪湧進馬車,駿馬嘶鳴,載着一車的盛怒奔回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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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陌寒漪君未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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