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瑾瑜失蹤
後來才知道,風雪太大天又寒,傅瑾瑜擔心在靜月庵的母親沒有保暖的衣物。在傅夫人的特許下,偷偷跑去靜月庵送些暖和的衣物——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傅夫人說她幾天前還得了傷風,聲音都啞了。那麼好聽的聲音,啞着嗓子去求傅夫人讓她去靜月庵,任誰不動容啊。傅夫人心一軟,就造成現在的局面——派出去的人往靜月庵跑了幾趟都說沒見到傅瑾瑜。
讓一心誦經念佛的房泠月都心神不寧。
小晨端來熱氣騰騰的薑湯,傅夫人命她放在一旁,轉身坐在椅子上,但很快又站起來。
“靜怡”傅相見她這般着急也不是辦法,安慰道“你也兩天沒合眼了,進屋睡會兒吧”
“孩子沒找到,我怎麼睡得着”傅夫人踱着碎步,自責道“要不是我,也不會出這樣的事”
“娘,我去找吧”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瑾瑜是不是迷路了。
“那你快去,一定要把瑾瑜安全的帶回來”
傅夫人說著,滿是愧疚。
…………
寒風蕭瑟,吹在臉上好像刀割一樣,漫天的大雪將道路覆了一層又一層。風雪簌簌,空曠寥然之中一個女孩拖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進了山洞,她的後背還背着一個厚厚的包裹。
男子一身黑衣,五官俊朗,雙目緊闔,右手緊緊握着一把寶劍,左肩上流着血,有兩個深深的血窟窿,像是被鋒利的鋼叉刺出的,又像是被動物咬的。傷口的血流在雪地里染紅一片白雪,甚為刺目。
大雪封了路,她迷了兩天才找到路,靈敏的嗅覺卻聞到了不該聞的味道——血腥味。
傅瑾瑜就是聞到了血腥味才找到他,因着還有氣息,一路將他拖到山洞裏。本來要送給母親的棉被衣裳現在全裹在他身上了。
幽暗昏惑的山洞裏積了很多枯枝,傅瑾瑜生了火將雪浸濕的衣裳鞋子烘乾。
包袱里還準備了一些糕點,全是她親手做好打算帶給母親的,眼下只能自己吃了。
傷寒未愈,喉嚨乾澀且痛的說不出話,此刻吞下糕點就像吞了炭火一樣,卡在其間不上不下,她跑出洞外捧了雪放到嘴裏,待化成水后咽下。
灼熱的喉嚨喝了冰冷的雪水,張開嘴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洞裏傳出痛苦的呻吟聲,傅瑾瑜急忙跑進去。
男子已醒,坐在火堆旁揭開自己的左肩上的衣服,血肉連着黑衣,揭開來能聽到嘶嘶聲,傅瑾瑜蹙眉跑過來幫他,卻被一把寶劍橫在脖子上。
她張開嘴呼救、解釋,卻發不出聲。雙手擺在他面前拚命地搖晃,示意自己不是壞人,不會傷他。
男子痛的眉目糾在一起,在舒張了全身,這才看清了面前的女孩。
淺綠色的緞綉裙裳外裹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風,墨一般的青絲用一根綠色的絲帶輕輕綁着,絲帶上掛着兩隻小巧可愛的玉蝴蝶。柳葉般的眉,卷卷的睫毛,膚色白嫩兩頰被凍的通紅。粉嘟嘟的小嘴不停地張合卻說不出一句話,一雙大眼潤着盈盈淚珠,彷彿訴說著無邊的委屈。
這樣的女孩怎麼讓人下的去手呢。
男子收了寶劍,危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又看了看被堆火照的通明的山洞以及旁邊的棉被包裹,語氣柔和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上下不住地點頭,發間的兩隻玉蝴蝶相撞發出脆脆的細微的聲響,她伸出紅腫的小手指了指男子肩上的傷,又指了指自己。
男子看了半天,方問“你要幫我清理傷口?”
傅瑾瑜眨了下眼睛點點頭。
兩人圍着火堆坐下,傅瑾瑜小心翼翼地揭開他肩上的布料,待看清了傷口后不禁倒吸了口冷氣,血淋淋的兩個窟窿,這該多痛啊。
“這是蟒蛇咬的”男子沒受傷的右手往火里添了根柴火。
火苗滋滋,轉頭便看到女子似海棠潤曉露般的楚楚姣容,就像一朵出水的芙蓉,雅緻清麗,纖塵不染,讓人不忍褻瀆。
傅瑾瑜沒有注意到男子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而是極其自然地撕下自己裙子上的衣料當紗布綁在他的肩膀上,最後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算是大功告成了。
幫他處理好傷口,傅瑾瑜從包袱里拿出糕點笑嘻嘻地捧在他面前。
男子拿了糕點放在嘴邊,又望了望她“你不吃嗎?”
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搖了搖手,她的意思是自己喉嚨痛的吃不了東西。
卻被男子理解為,“你已經吃過了?”
傅瑾瑜垂下腦袋,復又抬起來微微點頭,吃不了和不用吃還不都是一回事,糕點反正塞不進自己肚子。
“我叫擎蒼,你叫什麼名字?”男子抬頭,見她張了口又失望地閉上,於是尷尬地笑道“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會說話”
從見到她到現在,她都一直用手指在比劃,即使張了口,他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傅瑾瑜迅速地搖手,她想否認,她是會說話的,就是現在說不了而已。
豈料擎蒼突然抓住她的紅腫的小手,劍眉蹙起“怎麼凍成這樣?”
傅瑾瑜咻地收回了手,臉色潮紅,她還沒被男子握過手。
時間靜默,女子突然起身,髮絲擦過他的脖頸,什麼東西落了下來。她拿來棉被蓋在他身上,又把包袱里的糕點全部放到他面前。然後指了外面,攤開手掌心,另一隻手的兩指在上面做行走的姿勢。
男子看懂了,眸色微暗,他看着她問“你要走了?”
女子點頭,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鳥窩,遂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她要回家。
男子靜默地點着頭,有些失望。
傅瑾瑜走到洞外朝他微微一笑,然後踏了出去。喉嚨痛的都說不了話了,她要再不回家找大夫,不是餓死就是憋死。
洞裏的堆火發出噼啪聲,擎蒼撫摸自己的胸口,有什麼在不停地跳動,好像從看到那女孩開始就一直跳到現在。
目光被幽綠的熒光拉走,地面上赫然一隻小小的玉蝴蝶,是她的。
擎蒼迅速地將它撿起,吹落了上面的塵土,將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俊朗的臉上堆起燦爛笑容,就像山上融雪,隨後將它小心藏進懷裏。
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他攏好衣襟,以劍抵地支撐着疲憊的身軀走出山洞。身為天機閣的閣主,他要重整旗鼓。
…………
此時雪已停。
靜月庵地處偏僻,經過皇宮之後便是荒郊野林,只不過現在被雪給蓋了,看不出野林,只有荒郊,白茫茫的一片荒郊。手上的醬鴨肘子已經冰冷到聞不出香味了。
這醬鴨肘子不是樓外樓的,樓外樓在鄴城,短時間也買不到,她命人在廚房趕工在做出聞着還像一回事的醬鴨肘子。帶着食物出來找人,倒不是因為傅瑾瑜貪吃。
她是這麼想的,她家三妹鼻子那麼靈,又那麼愛醬鴨肘子,雪裏迷了兩天肯定餓了,到時候就算自己找不到她,傅瑾瑜也能順着香味找到自己。
果然,一顆石子砸中了後腦勺,傅雨驍沉痛地轉過身朝石子飛來的方向望去——
“瑾瑜——”雪山高處那抹綠不綠白不白的小小身影,正掐着腰睥睨着她。
看清了女子是自己的大姐,傅瑾瑜拔腿就朝她跑來。
兩人在雪地里相向跑來,上演着牛郎織女雪橋相會……
“我終於找到你了”傅雨驍摟着她小小的身子,紅着眼睛感零涕淚、熱淚盈眶。
其實是傅瑾瑜先找到她的。
兩人抱在一起,傅瑾瑜拍着她的後背,很想問她眼淚是雪凍出來的還是感動出來的。
“你跑到哪兒去了?娘派到靜月庵的人都沒找到你”傅雨驍擦了凍出的淚,雙手搓着她紅撲撲的小臉,等待她的答案。
豈料傅瑾瑜一句話沒說,張開嘴啊啊了兩聲,然後就……閉嘴了。
“原來你傷寒這麼嚴重啊,都不能說話嘍,那這醬鴨肘子我替你吃了”
傅瑾瑜瞪了她一眼。
傅雨驍勾着她的肩膀,邊走邊說“娘親自下廚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歡的”
“還有鮮菇燉雞湯,放心,姐幫你燉了葯,回去后你安心地喝葯,我幫你喝雞湯啊”
傅瑾瑜“……”
一路上,只聽到傅雨驍一人在說,傅瑾瑜氣得兩腮通紅,雙目怒瞪傅雨驍。
經過皇宮又走到了那條路上,上次瑾瑜說聞到了血腥味,後來她救了寒魘。
如今攢動的樹影被雪覆蓋,風吹雪落,一片光禿禿的枝椏橫在兩人面前。
從冥王府回來就沒見過寒魘,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自從聽無殤講了寒魘的過去,傅雨驍心中久久不能平復。生來帶病,父親死於非命,被母親拋棄,他是怎麼走過這二十幾載的呢。
傅瑾瑜扯着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向前方,那抹異樣的紅色——寒魘。
“寒魘哥哥”傅雨驍幾步走上前,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其他。
“你的傷……”寒魘拉過她的手翻過來,光滑的肌膚一道淡淡的痕迹,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到,他自嘲地笑了笑,說“他果然給你用了好葯”
皇宮的雪蓮膏又活膚生肌之效,卻也萬分難得,這麼貴重的藥膏竟然用在她身上。夜無殤,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對雨驍究竟是愛還是利用呢。
傅瑾瑜乾咳了兩聲,傅雨驍對他說“你可以等我嗎,我先把妹妹送回去”
寒魘闔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