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改革
“棋賽搬到網上涉及的事情很多，首先是賽程衝突，現在很多一線棋手國內、國際兩頭作戰，如果再擴大賽事規模的話，恐怕不好安排啊。”許炎一臉苦相，去年周賢亮因為參加三國擂台賽而放棄了cctv杯電視快棋賽就讓他被棋迷罵得夠嗆，有激動的棋迷甚至揚言要砸許炎家的玻璃，幸虧他家的地址沒有公開，否則，他得準備上百八十塊玻璃錢了。
“是啊，除了賽程問題還有對局費的問題，職業棋手下棋不能白下吧？錢誰出？現在贊助商都精着呢。另外，等級分怎麼算？網上比賽畢竟和面對面下不同，如果等級分問題上處理不好會有矛盾的，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一直沒說話的棋牌運動管理中心黨委書記李則開口了。
當書記的就是老愛考慮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很多簡單的問題被他們搞得很複雜。另外，當初是他力挺許炎上任的，自然要站在許炎這邊。陳正德已經快退休了，他可不想再在這事兒上扯皮了。當官的人一般在兩種時候最有魄力，一種是年輕的時候，初入官場，考慮的沒有那麼多，辦事有理想有衝勁。不過，大多數經過挫折后稜角就會被磨平。
另一種就是快退休了，反正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不如放手搏一把，說不定能幹出點名垂青史的事情。當然，這是對圍棋這種清水衙門來說，那些貪了污還沒被揪出來的臨退休官員考慮的是怎麼移民和逃避制裁的事情。
對於李則這種瞻前顧後的作風，陳正德覺得越來越難忍受了：“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反正這些比賽就是為了鍛煉棋手，給那些想出頭的棋手冒出來的機會，沒對局費沒事兒，殺出來不就有對局費了？反正我們也不強迫棋手參加，那些認為沒有對局費的網上比賽是耽誤時間的棋手完全可以不參加，機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賽程安排的衝突就更不用考慮了，頂尖棋手完全不用參加基層比賽，他們等級分和戰績都擺在那裏呢，像周賢亮這樣的，基本上每個比賽都是種子選手，這種改革根本就影響不到他，有個別被影響到的讓他們自己取捨就完了。”
“嗯，老陳說的有理。”王汝南點了點頭，他和陳正德都是棋手出身，很多看法都不謀而合。
聽到了王汝南的支持，陳正德底氣更足了：“等級分的事情也好說，按照正常比賽的標準減半就行了。當然，也可以是正常標準的三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二什麼的，反正規則面前人人平等，我相信棋手們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名額是有限的，要是各大比賽都增加網上預選賽的話，一些本來可以直接參賽的選手就要先參加預選賽了，這樣肯定會有情緒的，而且，這樣確實對他們不公平啊。”李則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對這個問題陳正德早有心理準備：“改革總會觸及一些人的利益，這沒辦法，要前進就會有代價。對於這些人頭一年可以給一點經濟補償，以後就公事公辦了。對個別人來說，是不公，不過，這種不公是暫時的，他們失去一些比賽的機會，也獲得了其它一些比賽的機會。譬如，一個棋手，可能因為改革導致失去了天元賽決賽圈的機會，但是，他可能同樣因為改革獲得了霸王賽的決賽機會。我們不能為了找平衡就不改革了，要說摸着石頭過河，我們這幾年也該摸夠了。”
許炎可不想改革，這樣他的工作量至少憑空多出一半，找理由對他來說並不難：“我覺得規則面前是不是人人平等這個事情值得商榷，在網上比賽誰都看不到誰怎麼保證公平？怎麼保證平等？你知道跟你下的是張三、李四還是王二麻子嗎？還有，有人支招怎麼辦？在網上下棋支招很容易的，我一邊觀戰一邊用qq支招，誰管的了？”
“這個問題嘛，已經有人提出解決方案了。”在陳正德被問住的時候，王汝南替他接下了許炎的“進攻”：“前幾天圍城的老闆趙凱找過我，說他們開發出了一套比賽系統，這個系統是這樣的，自帶視頻系統，只要雙方都裝上攝像頭，就可以通過視頻知道自己在和誰下，這樣，請人代下的問題就解決了。
另外，除了比賽監督，沒有人可以觀戰，所以，用qq支招基本上是不現實的。當然，選手可以另外開一個窗口，邊下邊把自己的招數傳給其他人，讓其他人支招。不過，這是專業棋手的比賽，選手之間實力上的差距很有限，每個專業棋手都能了解，這樣請人支招的效果絕對不會比自己下要好。”
聽到這話，許炎和李則臉都一紅，他們都不是棋手出身，王汝南這話正說到他們的短處。
趙凱這個比賽系統可以說是專門為鵬翔宇量身定做的。他對圍棋圈裏的事很熟，知道鵬翔宇進入圍棋圈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賽荒，他可不想看着鵬翔宇在長棋的黃金年齡蹉跎下去，於是就有了做這個比賽系統的想法。沒想到剛剛跟王汝南說了不到一個禮拜，就成了王汝南對付保守派的“殺手鐧”。
“話雖這麼說，不過，網絡比賽的價值還是值得懷疑。雖然我不是棋手出身，不過，據我所知，去年世界網絡圍棋公開賽的冠軍好像在圍乙也沒打出什麼名堂吧？定段賽也是下得很驚險。”做為競賽部主任，許炎對鵬翔宇這個風雲人物的事迹還是很了解的。
“是這樣，不過，別忘了他可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初段，正是網絡圍棋造就了他。網絡圍棋既然可以造就鵬翔宇，為什麼不能造就其他棋手呢？至於這個反差問題，很好解釋，競技體育都是有偶然性的。他本身習慣在網上下棋，習慣在晚上比賽，到了正式比賽，原先的長處變成了短處，有反差是很正常的。儘管如此，網絡上的鍛煉讓他的實力遠遠超出同齡人，這是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這恰恰證明了網絡比賽的價值。只要大家適應了不同的比賽形式，這種反差很快就會消除。即便有一點反差，也不會太大，歸根結底，決定勝負的主要因素還是實力。”這個問題可難不倒陳正德，幾句話下來，鵬翔宇的例子已經儼然成為支持改革的有力論據。
李則並不那麼容易被說服，他拋出了最後的絕招：“改革畢竟事關重大，我看誰也說服不了誰，還是投票解決吧。劉主任，您看呢？”
此時，4雙眼睛都盯到了很長時間沒有發言的棋牌運動管理中心主任劉明遠身上。關鍵時刻，劉明遠居然打起了官腔：“這個問題嘛，大家說的都有道理，我再考慮一下，啊。”劉明遠一邊說一邊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哎，老陳，《體壇周報》的那個記者好像約了你明天做專訪吧？這傢伙真會挑時間，正趕上咱們剛剛開完會。”王汝南忽然小聲和陳正德聊起了天，看似無意，不過，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控制劉明遠能勉強聽到的程度。
這下，劉明遠終於下決心了。現在，棋迷們改革的呼聲很高，如果自己投了反對票，被陳正德“不小心”透漏給媒體，自己就有好果子吃了。本來，剛剛50出頭就做到他這個位置，他是不太想冒險的。雖然在會上他提出的問題很尖銳，不過，多少是擺點上級領導的架勢，沒想到要引起驚天動地的改革。不過，事已至此，他必須要表個態。體育是中國新聞最自由的一個領域，他可不想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阻礙圍棋改革的罪魁禍首。
喝完了杯子裏的茶，劉明遠終於開口了：“雖然大家都有道理，不過，改革還是一個大趨勢，總的來說，我還是趨向於老陳的意見。”
話音一落，王汝南和陳正德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他們知道，改革已經成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