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機會

八月二十七日，天津隊的訓練室里，一場激烈的比賽正在進行着。執黑的一方是趙東豪二段，執白的是剛剛在升段賽上升為二段的常洋。從雙方嚴肅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這顯然不是一場普通的訓練賽。

8月底的天津依然驕陽似火，訓練室的空調壞了，可是對局雙方似乎對酷熱的天氣渾然不覺，任憑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地從下巴滴到腿上和地下。原來，他們是在爭奪參加今年全國圍棋個人賽的名額。

由於天津隊在乙級聯賽上沒有進入前兩名，所以，只有一個參加全國圍棋個人賽的名額。甘強屬於等級分在200名以內的青少年選手，所以直接獲得參賽資格，不佔本隊名額。這唯一一個名額則在趙東豪、林偉華和常洋之間產生。鵬翔宇和曹青因為是今年剛剛入段，所以沒有參加個人賽的資格。

為了公平起見，程天瑞決定讓他們每兩個人之間下3盤，以總成績決定參賽者。結果，9天下來，三個人都是三勝三負。無奈，只好進行加賽，先抽籤，抽出兩個人進行比賽，勝者和另一個人爭奪參賽權。結果，趙東豪輪空，常洋戰勝了林偉華。

除了名人賽有少量公開選拔的名額外，國內各大頭銜戰基本上都是淘汰賽，而且，參賽名額是按照往屆成績和等級分分配，像常洋、趙東豪這樣等級分不高的小棋手，除了一年一度的升段賽幾乎就完全處於閑置狀態。往年還有聯賽可以打一下，今年鵬翔宇來了以後，聯賽也沒落着，所以，個人賽的機會格外地珍貴。

此時，正是中盤戰的關鍵時刻，執白的常洋正在指揮着他的大龍在黑棋的大模樣里左衝右突。這盤棋的勝負就看這條大龍的死活了。雙方都把大量的時間投入了進去，兩個半小時的固定時間很快就已經耗盡，兩個人殫精竭慮地利用每一秒鐘計算着可能的變化，桌上的計時器每分鐘都會響起“嘟嘟嘟嘟”的警告聲。

在旁邊觀戰的鵬翔宇和曹青此時多少有些羨慕對局的兩位。入段之前，他們的心思全放在入段上，現在入段了，才發現沒有目標擺在面前實在是件痛苦的事情。

像他們這樣的棋手要想出人頭地，首先需要積累等級分，等級分提高到一定程度后就有資格參加國內一些大賽的預賽，如果表現出色，很快就會出人頭地。但是，積累等級分實在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要有比賽才有機會提升等級分，但是，新入段的棋手比賽機會又少得可憐。

升段也能加分，九段和初段的基礎等級分差別是很大的，但是升段賽一年只有一次，就算每次都能升段也要8年才能升上去。很多有天分的棋手是圍甲鍛鍊出來的，可是，天津隊還是乙級隊。就算運氣好，明年升級了，也要等到後年才有大把的參賽機會。

這段漫長的等待想着就讓人心寒。就算實力足夠，沒有3、5年很難出頭，更何況實力的提升也是需要比賽的。鵬翔宇還好，年輕，曹青的前途可就沒那麼好了。

正在二人想着心事的時候，盤上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刻，常洋先是在中間先手搞出了一隻眼，然後在上邊黑棋的包圍圈上一靠，一斷，時間緊迫的趙東豪雖然破壞了常洋的眼位，但是卻被他的大龍撕破了包圍圈。望着揚長而去的大龍，趙東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此時，鵬翔宇有點羨慕常洋了。個人賽雖然沒有獎金，但是打好了的話等級分可以長不少。如果殺進乙組前6，明年就可以參加甲組的比賽，那可又是一次漲分的好機會。

而且，對於他們這種缺乏比賽的棋手來說，任何訓練都不如比賽長棋快。雖然在網上也能找到水平相當的棋手對練，但是，一沒比賽氣氛，二沒比賽的壓力，三沒比賽的用時長，四沒等級分的刺激，下20盤一方1小時的緊棋也趕不上一場正規比賽的收穫大。

當賽荒擺在面前的時候，任何一個底層棋手見了比賽機會都像餓了三天的狼見到羊羔一樣。不過，這種渴望往往會在賽場上造成技術變形，使棋手陷入越急越輸，越輸越急的惡性循環。這是中國棋手新人難以冒尖的重要原因。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中國這麼大，單是把願意參賽的3、400個棋手集中到一個地方花費就是很驚人的——職業棋手都要靠下棋養家活口，不能指望他們像打定段賽的棋童那樣自己負擔這些費用。

圍棋比賽畢竟不像足球、籃球那樣受贊助商的喜愛，這點幾乎每個中國年輕棋手都對韓國的比賽條件眼饞。一方面那裏的贊助商熱衷於圍棋，另一方面棋手基本上都集中在首爾周邊，住宿、交通全都可以自己解決，費用上省了不是一星半點，所以有更多的資金組織大規模比賽。

就在天津隊的小棋手為了一個參賽名額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中國棋院的會議室里，幾個中國圍棋的巨頭們正在進行着一場決定中國圍棋命運的會議。

“老說厚度第一，厚度第一，但是，棋迷就看誰的世界冠軍拿得多，比厚度有什麼意義？每國出1萬個棋手，我們肯定打得韓國、日本找不到北，可這有什麼意義呢？尖子！我們缺的是尖子！”發言的是棋牌運動管理中心主任劉明遠。

“這個問題是老生常談了，我覺得，年輕棋手不冒尖是最主要的問題。你們看韓國，每年都出一、兩個新人，而且不是曇花一現，出來了就是一流水平，我們要想想為什麼我們的年輕人就冒不出來。”說這話的是中國棋院院長王汝南。

圍棋協會會長陳正德說：“你看韓國的年輕棋手每年參加多少比賽，看看我們的小棋手，這一比就出來了。比賽數量那麼少，怎麼可能冒出來嘛。”

這話說完，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競賽部主任許炎。“這比賽少的問題也沒辦法啊，贊助商就給那麼點錢，比賽規模搞大了，把中國棋院賠出去都不夠啊。”

劉明遠說：“名人賽的預選賽不是已經搬到網上了嗎？這麼多年了，做為試點應該也應該試出點結果了吧？為什麼不能擴大到其它比賽？這可是不需要多少成本的。”

聽到這話，許炎倒出了自己的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