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這一天的夜似乎來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漫長。

再一次在夢中驚醒，周圍，一片黑暗。

手指下意識地握住脖頸上的玉玦，強烈的不安感瞬間襲來。

彷彿是失去了最重要東西般，鋪天蓋地讓人窒息的疼。

是……爹爹？！

摸黑跌跌撞撞地跑到銅鏡前，咬破食指將血抹在鏡面上，銅鏡中的畫面微微模糊，慕離顫抖着手，默默祈禱着這隻不過是是一場夢境。

卻在看到銅鏡中的那一幕後，面容瞬間慘淡如死灰。

“嬴政毋以己能！與子論劍，不足道也！今日所以不成，是我欲活擒於你，逼你立約，以存天下之故也！”1

銅鏡中，荊軻的右臂已經被斬斷，血流如注。他面色慘白，蒼白的臉龐上卻帶着極淡然也極輕蔑的笑的笑。

他半跪在地上仰着頭對着面前的蓋聶說著什麼，對方的臉上隱有哀戚之色。

見蓋聶不肯依照他的話去做，荊軻又重複了一次，同時伸手指了指王座上面容陰冷的嬴政。

蓋聶終於點頭，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殘虹，劍刃沒入荊軻胸口。

最後一個艱難的微笑。

血瞬間噴濺出來，濺了蓋聶滿臉。

荊軻仰面倒下。

鮮血染紅了森嚴的黑色殿堂，也染紅了慕離的眼。

水鏡感受到施術者的情緒劇烈起伏后已無聲消散，只留慕離一個人跪坐在銅鏡前，伸手觸摸上冰冷的鏡面，哭的泣不成聲。

掌控命運之能，如今看來只是一場夢幻空花。

原來她，從來都不能逆轉任何人的命運，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其他任何人。

慕離看着鏡中那雙象徵著不詳的紫眸，彷彿受到蠱惑一般，緩慢卻又堅決地抬手向雙眼探去。

剜了這雙眼睛……

再也不想要，不想要這雙不詳的眼睛了……

剜了這雙眼睛……是不是就能讓他們遠離厄運……

“聖女，聖女，你要做什麼？！”鬢髮散亂的侍女跑過來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腕，疊聲喚她。

空洞的雙眸閃了閃，重新恢復到從前的澄澈。

只是那雙漂亮清澈的紫眸中卻不斷有血淚滾落，侍女慌亂地伸手去擦，換來的卻是更加艷麗的一片血紅。

慕離的貼身侍女已經遣人去請星魂和大少司命，最快趕來的是住的最近的大司命，抬手乾淨利落地擊暈了少女把軟軟倒下的她抱在懷裏，這才沉聲問侍女。

“聖女大人怎麼了？”

侍女忍不住啜泣：“我也不知道……夜裏我醒了在榻上沒有看見聖女大人，便去找她，可誰知聖女竟跪在銅鏡前一邊落淚一邊伸手要剜自己的眼睛……眼淚的顏色還是血紅的……”

血色的淚珠留在白皙的臉頰，觸目驚心。

“惜兒沒事吧？”急匆匆趕來的星魂還未站穩就立刻劈手奪過大司命懷中面容蒼白的少女。

“不知道，”大司命緩緩搖了搖頭，看着星魂懷中的慕離眼神幽暗。

星魂伸手擦去慕離臉上的血淚，取代一貫的陰狠冰冷天的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記住——今天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了么？”

侍女連忙點頭，星魂把慕離抱回榻上，眸中的擔憂一閃而逝。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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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大秦帝國》第019章《迂政亡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