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現在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陰陽家的聖女繼任儀式，就是最適宜的時機。

我已經完全掌握了洛薰的使用方法，而儀式的舉行時間，七月半，則是洛薰靈力最強的時刻。

素色白衣纖塵不染，用看不出顏色的銀線綉了疏疏的蓮花，隱約折射出清靈的光澤。淡紫色的輕紗一層層落下來，繁複而華美。

額前淡藍紫色的頭鏈反射着淡淡的陽光，卻是月華一般的清冷皎潔。

這是我第一次穿上這麼繁複厚重的衣裙，也是第一次梳起這麼沉重的髮髻，第一次佩上這麼多精美的飾物——

也是，最後一次。

起身時許是玉珠環佩相擊時清冽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倚在門口等着的星魂轉身，臉上的表情微有恍惚。

我微微踮腳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笑着問：“星魂，怎麼，不認識了？”

他皺眉推開我，冷聲道：“別鬧了。”

他拂袖轉身離開，我斂了笑容，垂眸跟在他身後。

儀式的地點選在了咸陽城中的角樓。

東皇太一。嬴政。月神。星魂。陰陽家的五大長老。

不得不說，很強大的陣容。

宦官尖細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念着冊封聖女的祝詞，無非是歌頌我的品行如何和順性情如何溫婉之類的話。

嬴政懶懶地倚在座上，臉上是勢在必得的笑容。

就在不久前，他看着爹爹呈上來的燕國地圖，臉上也是帶着這樣的笑容。

我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嘴角輕輕勾起輕蔑而嘲諷的弧度。

“紫眸，帝女星？”

聲音，冰冷刺骨。

我看見嬴政瞬間僵硬的笑容，也看見星魂剎那間慘白的臉。

“不過是你們自欺欺人的謊言。”

“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那句預言的後半句，紫眸不詳，則先興天下，后亡天下。”

“留着我，不怕亡了你們的國嗎？”

我笑，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我替你們解決這個麻煩好不好？”

“惜兒！”星魂猛然起身，面色陰沉，“你在說什麼？！”

星魂，都說了，我的名字，從來都不是什麼惜兒。

我搖頭，笑容不帶絲毫溫度：“從來都沒有什麼惜兒，也從來沒有什麼陰陽家的聖女。”

星魂，這一次，偏不遂你願。

我縱身，從角樓上躍下。

只是這一次，不會有人再接住我。

隱隱約約，看到星魂不顧一切地奔到角樓邊，疊聲喚着我的名字。

我閉眼，髮絲飛散。

指尖劃過腕上的手鏈，那裏藏着星魂送我的長劍九歌。

我還記得他把九歌放到我掌心時淡漠的神色。

“就算有人一劍刺穿了你的心口，你也要把劍拔出來，然後反手把劍捅向他們，讓他們比你更疼。”

星魂，我的這一劍，傷的你夠疼嗎？

你又如何，讓我比你更疼。

額前的洛薰恢復成原本的額環狀態，溫和柔暖的溫度，彷彿祖先溫柔的雙手。

巫族的先靈會指引一切。

璀璨的強光中，我的身影漸漸虛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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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漸離是在鏡湖醫庄外撿到昏迷的慕離的。

她的頸前隱約露出那塊他最熟悉不過的玉玦，高漸離一驚，俯身抱起慕離閃身進了鏡湖醫庄。

看着一向從容清泠的高漸離滿臉焦急的模樣，端木蓉微有詫異地看着他懷中的孩子。“小高，這個孩子是……”

“她是大哥的女兒。”

話音還未落就被面沉如水的高漸離打斷。

“所以蓉姑娘，我不管她傷的怎麼樣，請你務必要救活她。”

端木蓉怔住，片刻后輕輕點頭：“好，我盡量。”

食中二指搭上慕離的手腕，端木蓉沉吟。

“蓉姑娘，她怎麼樣？”高漸離見端木蓉的臉色並不明朗，有些焦急地開口。

“她的脈象平穩，只是起伏格外微弱，彷彿……隨時可以停止。”

端木蓉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女孩子，秀麗的眉不經意輕輕蹙起。

“能不能活下來我也不好說，只是她的求生意志很強，說不定能堅持下來。”

想起慘死於咸陽宮中的荊軻，再看着昏迷不醒隨時可能停止呼吸的慕離，血的腥氣順着胸腔爬上咽喉。

高漸離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腥血生生咽回去。

這個操縱了所有人命運的時代。

沒有一個人，可以擺脫命運拴在身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