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晉江首發
……
中原車馬早已消失不見,茫茫天地只有簌簌的風雨,澆得人透心涼。挺直僵立的人終是有些頹,蘇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低頭吩咐道,“回營。”
“是!”
衛隊撤向兩邊,蘇赫與兩名侍衛掉轉馬頭,正是要驅馬前行,突然間遠處厚厚的雨幕被撕開一道裂口!白馬素袍彷彿從天而降,耀眼的閃電般穿透天地陰暗,不及眨眼的功夫已是近在眼前!
根本不需看清眉眼,誰人能有這般魔鬼的氣勢與速度!蘇赫大驚失色,立刻飛馬直衝而去,“老六!老六!!”
迎面而來的阻截,惡浪撲礁般勢不可擋,飛雪豹的速度卻彷彿要與之玉石俱焚,絲毫不曾減緩。眼看就要衝撞,只見馬頭微微一撤,橫空挑起一鞭子甩了過去。縱是毫無防備,蘇赫的身體依然隨着風雨中那一條幾不可見的細線彎去,一個漂亮的弧線仰翻在馬背上。手臂一掙一把扯住了馬鞭,卻不待他就勢用力,那邊已然鬆手,毫不戀戰的飛雪豹只稍稍斜出一個角度便一刻不停地飛躍出去。
雨勢越來越大,阻隔艱難,泥濘糾結,這一道銀白卻彷彿水中一條銀蛇迅速滑向邊界,急得蘇赫大喊,“速速給我圍截!!”
一切來的太快,護衛隊這才應着一聲令下快馬分散出去。六十騎人馬圍攏而來,越聚越緊,很快就包攏成一個鐵桶般的圈,不敢強堵卻是亦步亦趨終是逼慢了飛雪豹。突然間,兩道寒光起,交錯閃過便耳聽得撲通撲通重重的墜落。失了主人的馬匹驚起,四面奔散。鐵桶被撕開,飛雪豹趁機向外闖去。周圍的兵士狠很甩出套韁,馬上人縱身飛起,套韁撲空,一個翻滾,人已是丈把開外,穩穩落在闖出包圍的飛雪豹上。
蘇赫追上來,看着地上那一個比一個深的刀傷,大怒,“混帳東西!你瘋了?!”心卻道,糟了!老六動了殺意,如此便再也攔阻不下!驅馬緊追,眼看着那匹馬沖向邊界,蘇赫狠狠勒着韁繩,“老六!過了邊界了!老六!老六!!”
根本沒有絲毫猶豫,飛雪豹飛劍一般直刺過去。蘇赫的思緒只糾結了一瞬,便追隨而去。前端的中原人馬眾多,老六就是一刀劈死一個,殺不盡就得力竭而亡!什麼邊疆安寧、大局為重,血衝上來,只有兄弟的性命!
震驚與反應只是一閃念,護衛隊副將風雨中大聲喊道:“給我沖!拚死護衛兩位將軍!!”
“是!!”
幾十騎鐵騎飛奔如隆隆的雷聲,瞬間踏破了兩國疆界!
……
車廂內,小景同被雅予緊緊扯在懷中,卻努力直着小脖子往外探,“額吉!咱們怎的還往前走?我阿爸是從後頭來的!我去告訴他們!”
“恩和恩和,”雅予捂着小腦袋貼在胸口,心慌意亂,只求四哥蘇赫能將他攔在邊界外……“莫渾說,莫渾說,雨大,你聽錯了。”
懷中小人立刻挺着脖子爭道,“我沒聽錯!”
“聽話,聽額吉話,安安生生的,啊?”
景同兩道小眉一擰,小胳膊用力擋開圍攏的手臂,兩隻眼睛直直地看着雅予,“額吉,我能聽見!你不是說是帶我找阿爸來的,我阿爸來了,你怎的不認?”
“恩和,咱們……”
“阿爸!”不待雅予想出應對,景同的小臉忽地綻開了笑,“飛雪豹追上來了!”興高采烈的小傢伙再也摁不住,甩開雅予衝到車邊一把掀起了帘子,衝著那撲面來的風雨大聲叫,“阿爸!阿爸!我在這兒!”
一旁隨行的褚安哲應聲從馬上回頭,驚道,“小公子!這是做什麼?快進去!”
“我阿爸來了!”景同哪裏還顧得,一身棉棉的小斗篷就鑽了出來,站在風雨的車頭跳着,“阿爸!阿爸!”
馬車上這一出突然的小戲人們尚未來得及摸清頭腦,身後已是傳來飛揚的馬蹄聲。中原人馬立刻掉轉頭,分散開排出了陣勢。龐德佑驅馬上前,看着前頭那飛奔來的兩人,大怒,“弓箭手!!”
“在!”
百餘將士,鐵箭上弦,滿弓拉!風雨中,百箭齊集瞄準了那越來越近自投羅網的兩騎人馬,一聲令下,絕無虛射!
將將看見阿爸,小景同還沒來得及歡呼,就看到身邊的嚴正以待,不覺瞪大了眼睛,稚嫩的聲音怒喝,“你們做什麼??那是我阿爸!是你們的大將軍!!都給我放下!!”
“恩和!”雅予挑起車簾,一把扯過景同,正是要往回拉忽被眼前震驚,衝著龐德佑大喊,“龐將軍!住手!”
“雅予!”褚安哲跳下馬來到車前,“雅予,快帶着小公子進去,危險!”
“你們要做什麼??不得傷他們!”
“雅予,這是男人的事,你先進去!”
尚不及觸到雅予,褚安哲便被兩隻有力的小手臂狠狠推了一把,“原來,你們都是壞人!!”
小景同喊着就往車下跳,褚安哲一把拉住,“小公子!!”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阿爸!!”
“小公子不得魯莽!”
千鈞一髮之刻,哪裏還說得理,褚安哲一把將小豆子箍進懷裏,“趕緊回車裏去!”
“啊!”被人扼着動彈不得,小景同漲紅了臉,困籠中的小獸一般,猛一低頭,一口狠狠咬在眼前的手腕上。
“嘶!”小牙齒深深地刺進肉中,褚安哲疼得額冒淚汗。
雨水中,雅予掙紅了雙目,“放開他!”
“雅予!”
“放開他!!”
褚安哲鬆了手,小景同站直身,小嘴邊淌着血漬,抬手輕輕一擦。突然冷靜下的小人目光投過來冷冷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眸如此狠絕,與那小小的身體判若兩人,讓人不寒而慄……
圓滾滾的小人終是跳進了風雨中,一路穿梭在巨人般的馬匹間,“阿爸!阿爸!!”
隨着一聲聲的呼喚,毫無遮攔的荒野上,幾十鐵騎穿透雨霧而來,馬上飛奔舉起了幾十斤的弓弩。中原軍隊佔盡天時地利,可胡人善戰,最精馬上飛射。此時兩軍對陣不過百步之遙,誰先發,誰奪勢!
“將軍!”龐德佑身邊的副將大聲提醒,“再不放箭就太近了!”
“慢着!”龐德佑緊鎖眉頭,如此惡劣之勢來自這兄弟六人實在匪夷所思,且蘇赫行事向來穩重,此刻這兄弟二人一前一後而來,一個警惕着周遭的一切,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在弓弦上,可另一個卻只管匍在馬背上,減少一切阻擋,為的只是早一步追趕!顯然,他不是來奪人的!“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
暴跳的小人衝出了中原軍陣,灰色的天地里幾乎看不清那灰袍的小身子。飛雪豹卻彷彿突然看到了天上綻出的一顆小星星,直衝而來。
“阿爸!阿爸!!”
幾丈遠的距離,賽罕高高勒起韁繩,縱身一躍跳下馬來,大步飛奔而去。近在眼前,渾身都是沸騰的血,撲通跪在泥濘中,將滾來的小球接在懷中!
“阿爸!阿爸!!”
“兒子!!”
一刻落在這強壯的手臂中,小景同立刻逞了勢,手指向身後奮力嘶喊:“阿爸!他們騙我!他們是壞人!殺了他們!!”
將那小腦袋扣在肩頭,賽罕緊緊摟着,摩挲着他的背,“好了,好了,噤聲噤聲。”
兩軍對陣,劍拔弩張,一點火星即刻就是燎原之勢。狹窄的空地上,雨霧重重,一對相擁的父子如此安寧,萬箭之下奇特的風景。
“兒子,阿爸的話你能聽得到么?”
暖暖握起小肩頭,賽罕雨水中微微帶笑,只見唇語,可小景同卻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
“好,你聽好:他們是中原軍隊,不是壞人,這次來是要助你第一次出征!”
小景同瞪大了眼睛,“嗯?”
“小將恩和!”未待小傢伙反應,賽罕嚴肅道:“本將軍教給你的本事都還記得么?”
“記得!”小身子即刻站得筆直,一臉肅色。
“《討胡令》!”
“‘我華夏萬里神州,八荒**,豐疆闊土;舉威儀,君臨四海,恩澤八方,天地與齊!……’”
“好,”賽罕輕輕打斷,“這篇檄文是誰的文章?”
“大周肅親王季同舟!”
“作於何時?”
“作於大周嘉豐三十年秋,隨先帝出征之時!”
“肅親王今何在?”
“大周裕靖七年春,肅王被貶衍州。兩個月後,衍州遇襲,肅王與世子披甲出征,血染戰袍!護城池,救百姓,季家一百三十一口未有一人臨陣脫逃!衍州屠,四十六位季家男兒戰至最後一滴血,季氏一族滿門忠烈!”
一問一答,鏗鏘有力。風雨中小景同昂首挺胸,任那冰冷的雨水肆意,鐵血小將,威風凜凜。賽罕輕輕點頭,兒子天賦異秉、記憶力過人,他早就背過人悄悄將漢字、詩書念給景同聽,不需小傢伙懂,只要他刻在心裏。兒子與他心脈相連,只要賽罕叮囑萬不可與人知,便是鐵鉗也休想撬開景同的嘴。彼時總覺得來日方長,其中淵源慢慢再講給兒子聽,豈料一朝事敗、情勢緊急,如今只能走偏鋒,強行灌入:“肅王可留有遺孤?”
“有!嫡女長遠郡主季雅予、嫡孫小公子季景同!”
“好,本將軍再考考你。我說過天下分中原與草原,只有飛得最高、最強壯的雄鷹才可以穿過狂風雨雪、俯瞰兩邊大地。那人呢?”
“人分中原人和草原人,只有上天選定、委以大任之人才能腳踏兩邊的土地,兩個身份,兩世為人,造福天下百姓!”
“那我問你,在草原你是誰?”
“巴勒莫恩和!”
“那去了中原呢,你又是誰?”
小景同一愣,眼睛眨吧眨吧,“阿爸去了中原是誰?”
賽罕一挺胸,傲然道,“阿爸自然是英雄的季家男兒,肅王嫡子!”
小景同立刻笑了,“那我就是肅王的嫡孫!”
賽罕一挑眉,“肅王嫡孫是哪個?”
小腦袋略一轉,“季景同!”
“說一遍!”
“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
“再說一遍!”
“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
風雨中,朗朗童聲飄去萬里江山;這一刻,熱血撒盡的季氏一族終是重見天日!卻怎奈父子連心,心如刀割……
“此番出征中原,就是要上金殿拿回我季家的東西。可是探馬軍離不開阿爸,你得獨自完成。金殿比金帳更大、人更多,怕不怕?”
“不怕!”阿爸是天底下最威風的巴//特//爾,第一次從阿爸口中領授軍令,小景同興奮得兩眼放光,小胸脯板的挺直。
“你記住,金殿之上單膝跪,只衝龍椅上的那個人答話,旁人的問,一概不答!若是殿上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太后,雙膝跪,不尊太后,只叫她姑奶奶。聽懂了么?”
“聽懂了!”
“好,上一次雪地中阿爸教你邊背邊書‘季同舟’三個字,每一個字上都能站下一騎騎兵。若是手中換成毛筆、腳下換成青磚地,你還能做到么?”
“能!”
“皇帝和太後會問你是誰,肅王又是誰。我要你當場繪下老祖名諱,佔滿整個金殿,《討胡令》要讓每一個在場之人都震在耳中!能做到么?”
“能!”小景同答罷,腦袋一歪,仔細琢磨着,“只是,哪裏有筆?”
“到皇帝的龍案拿他的御筆、蘸他的御墨,敢不敢?”
“敢!”
“事後皇帝和太后一定會賞你,你只答一句: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是!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再說一遍!”
“我要我老祖的名號!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一招一式,小小男兒被教得熱血沸騰。肅王含冤故去三年有餘,如今中原朝堂勢力均衡,莫說是旁人,就算是有知遇之恩的龐德佑也不會再為了她們孤兒寡母以身犯險。這一招,就是要在滿朝震驚之下,出奇不意,讓小景同這張驚人相似的臉龐和那讓人震聾發聵的討胡檄文將肅王的威嚴重懾朝堂!該有多少老臣會淚撒金殿、痛悼肅王?該有多少奸臣會礙於這亡者之大、這氣勢鏗鏘的小娃娃,緘默其口?要讓皇帝小兒還未來得及與娘親合計,就不得不屈於情勢。更況,一個幼稚娃娃,要的不過是一個空爵與日後的衣食無憂,誰又會當庭阻攔?
看似輕,實則重,初生的小牛犢,除了他的小恩和、肅王嫡孫,又有誰有這般氣勢!
交代完這天大的重任,賽罕一把將兒子扣在懷中,“中原路險,阿爸的叮囑聽懂聽不懂都要爛記於心,絕不可吐露於人!”
“嗯嗯。”被緊緊箍着,小景同用力點着小頭。
“一,你聽力異於常人,一定要小心遮掩。除了阿爸和額吉,不可再讓任何人知道。”
“是!”
“二,讀書,不可賣弄;成人之前,沒有聖旨絕不再踏入金殿半步。”
小傢伙皺了皺小眉,沒大聽懂,只是猶豫了一小下依舊點頭。
“三,不向任何人低頭。你不光襲的是老祖的爵,你要的是他的名號,肅王季同舟,鐵骨錚錚,聽懂了沒有?”
“是!”
賽罕低頭,看着懷中被雨水澆得濕漉漉的小兒子,咧着凍得發青的小嘴巴衝著他笑,彷彿是三年前那襁褓中將將緩了氣息就討好他的小東西,咬了咬牙,啞聲道,“今後若是有人問你……養父是何人,你如何答?”
“養父?”
賽罕輕輕鬆開懷中,“你草原上的阿爸是誰?”
小傢伙站直驕傲挺胸,“巴勒莫賽罕!”
“錯。”
“嗯?”
“巴勒莫……烏恩卜脫。”
小景同瞪大了眼睛,“三伯?”
“記住了么?”
小景同掙了掙小眉,使勁搖搖頭。
賽罕跪在身邊,輕輕給他擦着小臉,“肅王爵能保你平安長大,等你長大,巴勒莫烏恩卜脫將是整個草原的大汗。到那個時候,中原有你才能保得安寧!”
一點一點都聽不懂,可小景同卻似乎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什麼:從今日開始,巴勒莫賽罕……再也不是他阿爸了……
“我再問你一遍,你的養父是誰?”
景同緊緊抿了唇,不肯再開口。
“季景同!你的養父是誰?”
“巴勒莫賽罕!”
“啪!”大手一巴掌甩過來,小身子狠狠歪了一歪。踉蹌着站直,亮閃閃的小淚花充滿了眼圈,景同死死咬着牙,憋着那淚轉了一轉,生生咽了回去,冷冷的目光受傷的小獸一般盯着賽罕,“巴勒莫賽罕!我阿爸是巴勒莫賽罕!我阿爸是巴勒莫賽罕!!”
“好,”賽罕站起身,淡淡道,“軍令難從,我探馬軍帳下沒你這麼個東西。”說罷,轉身就走。
雨水急,一梭一梭彷彿鞭子一般摔打在小小的身體上,景同獃獃地站着,看着那山一般偉岸的身軀一步一步離他遠去……突然,哇地一聲哭了,“阿爸!!”
撕心裂肺的呼喊,再也不見了鐵血小將的剛強,待哺的小獸呼號着娘親,淚水肆無忌憚,與天地風雨掙着老天最後一絲憐憫……
賽罕的雙腿彷彿陷進了泥沼,生生死死再也難拔……
若是此刻回頭,他一定要將兒子緊緊抱在懷中,管他什麼家國大義,去他什麼民生大業,一家人遠走高飛,再無牽挂……若是此刻回頭,他一定要將兒子綁在懷中,誰人斷他血脈,殺無赦,一條血路,天涯海角……
撲通,雙膝砸地,雨水泥濘中,小景同一步一挪,挪到身邊兩隻小手死死拖住賽罕的袍襟,揚起小臉任風雨捶打……“巴勒莫烏恩卜脫……巴勒莫烏恩卜脫……巴勒莫烏恩卜脫……”
賽罕猛回頭,一把將人拖了起來,“小將恩和聽令!”
“阿爸……”
伴隨着嗚咽的風雨,一聲長長清脆的哨子,飛雪豹飄然而至。
“巴勒莫恩和,上馬出征!”
通體雪白的馬兒彷彿從天而降的精靈,這是阿爸的寶貝座騎,阿爸就是騎着它征戰天下!做夢都想像阿爸,做夢都想騎一騎飛雪豹,小景同愣愣地看着,突然狠狠擦了一把鼻涕,強硬了小身子,“是!”
小小的人不及馬腿高,賽罕單膝下跪,雙手疊握,讓兒子踩在膝頭、踩上他的肩,鐵塔般穩穩托起,安坐在馬鞍上。
“阿爸……”
小嘴又一癟,尚未哭出來,大手一把拍在馬背上,“走!!”
“昂!”長長的嘶鳴,前蹄飛揚,曝出雪白的脖頸上長長的疤痕,飛雪豹彷彿一道閃電直衝雲霄!
“阿爸!!”失去母狼的小狼崽,凄厲的嘶嚎聲,景同死死拽着韁繩趴在馬背上,小身子隨着馬仰飛起,彷彿飛馬綻開了翅膀……
飛雪豹飛奔而去,又飛轉回來,風雨的曠野之中,反反覆復,幾度輾轉,繞着主人,一遍又一遍……
陰雲密,大雨滂沱,飛雪豹最後一次盤桓,再也沒有迴轉……
孤零零的人,完全吞沒在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