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pter 76
泰倫斯再次踏入平民區。
這裏與昨日比起來,帶上了讓人緊張的肅殺。
因為第二名死者就在平民區稀奇死亡,因此治安署派遣了兩隊侍衛在這裏輪番巡視。因一些奇怪的流言,女王如此作為的本意當然是為了安撫民眾,表明自己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棄平民區於不顧。但與此同時也給人們帶來了惶恐與壓力。
蘭瑟終於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天色已晚,您真不該在這時還跑來這裏。”
泰倫斯看着幾個孩童跑過他的身邊,倦鳥歸巢一般投入叉着腰站在門口的母親的懷抱,回頭對蘭瑟說道:“陛下的生日還有三天,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製造恐慌,你覺得他會輕易停手嗎?時間緊張,蘭瑟。”
“可總有為此負責的人,而這個人並不是您。”
“沒錯,但是我不能放任不管。”泰倫斯沉聲說道。
這起突發事件叫他心神不寧,總覺得難以釋懷。泰倫斯認為是自己改變了歷史——他沒法接受這變化將把沙寧派爾引導向不好的結局。
一隊身着黑衣的人遠遠走來,他們神情肅穆,最前面有人抬着一口黑色的木棺。
泰倫斯避讓到一邊,看着他們往郊外離去。
正巧一個裹着大衣的中年人從泰倫斯身邊經過,泰倫斯伸手拉住了他,問道:“剛才過去的是……?”
中年人回頭看了那些人一眼,露出同情的神色:“是可憐的鐵匠一家。哎,他們的女兒死得真慘,挺漂亮的小姑娘,年紀輕輕就離開了人世。”
泰倫斯也跟着嘆息了一聲,開口問道:“那就是今天早上不幸死去的小/姐嗎?怎麼這樣快就下葬了呢?”
“這也沒有辦法。大家都擔心是傳染病。別說是鄰居,哪怕是那家人自己,也要擔心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呀!昨天死去的那個舞娘,被治安署送回來以後也是立即下葬了,誰願意冒這個險呢?”
中年人說完就告別了泰倫斯匆匆離去。
泰倫斯看了蘭瑟一眼,說道:“跟上去看看。”
從平民區到郊外樹林的距離並不算長,但就這十幾分鐘的路途,天色已經變得暗沉如墨。很快,第一滴雨滴落了下來。
泰倫斯伸出手,探了探雨的大小,隨後一把傘籠在他的頭頂上。
“如果您早點回去,就不用在這裏面對大雨傾盆了。”蘭瑟一邊為泰倫斯撐起雨傘一邊似是而非地抱怨。
“你不是早有準備嗎?”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肯定勸服不了您。”蘭瑟皺着眉說道。
兩個人走到靜默的隊伍後站了一會兒,直到一個低着頭的姑娘用餘光發現了他們。她本來就站得靠後,於是輕易地脫離了隊伍,走到泰倫斯和蘭瑟的面前。
“你們是表姐認識的朋友嗎?”少女瞪大了眼睛將兩人掃視了一圈,礙於前面的親戚低聲問道。
泰倫斯暗暗捅了捅蘭瑟的腰部,蘭瑟只能上前一步,接過談話的任務:“不,我們路過這裏,正巧看到喪事,因此停下憑悼,這沒有冒犯您和您的家人吧?”
“不,怎麼會?”少女搖了搖頭,“先生您如此仁善,只會叫人感到敬佩。說實話,因為一些原因,連相識的老鄰居也不願出席葬禮。”
“因為這位小姐的死因?”
“您知道?”少女低聲呼喊,然後收到一些人嚴厲地瞪視,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這件事沒有定論,使得我們家族簡直抬不起頭來。可我實在沒法相信那是出自什麼疾病。要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表姐她才興高采烈地出去和人約會呀。她健康活潑,誰知第二天等伯母推開房門,就見她倒在了地上。”
“你說她在去世之前還曾和人約會?”泰倫斯突然發問。“看來她已經有了戀人,這打擊對那男人來講一定悲痛欲絕吧?他今天也在這裏嗎?”
少女的視線偏向泰倫斯,輕輕搖了搖頭:“我並不知道那人是誰。事實上,表姐並沒有說自己有了戀人。但是她這兩天勤於打扮,快活得不得了,所以我才有此猜測。”
泰倫斯揚了揚眉,和蘭瑟對視了一眼。
少女繼續說道:“總之,我沒法相信表姐死於什麼所謂的傳染病。都是那群膽小鬼在胡說八道,這樣下去,叫我怎麼腆着臉外出呀?您看連老天爺都都不相信這一說辭呢!”
“這句話怎麼說?”蘭瑟奇怪地問道。
“哎……您不知道,為了防止其他人遭害,有人提議將屍體火化。天啊,這可真殘忍!多虧加里先生據理力爭,這才保住了表姐死後的安寧。現在雨下的這麼大,就是人們再要求火化也沒辦法了。他們肯定沒有膽量等到明天下葬,生怕自己不幸步了後塵。”
“加里先生?難道是布里奇斯劇團的加里先生?”
“您知道他?”少女的眼睛亮了亮,“這位劇團長長相出眾、一表人才,他家就在我們那條長巷的盡頭,我經常去那裏做客。他也是位可憐的人,聽說他傾盡了家當就為了在這次萬花祭上揚名,誰知道瑪麗姐姐竟然不幸死去,這使得加里先生十分消沉,看了真叫人替他傷心。”
“那麼,那位瑪麗小姐也沒有火葬嗎?”
“當然呀。”少女奇怪地看了泰倫斯一眼,“瑪麗姐姐死的時候,還沒人說這是傳染病。倒是今天有人叫加里先生打開棺材,要燒屍呢!這群內心險惡的混蛋,就是欺負加里先生是外來人,嘴臉真是要不得。正是因此,加里先生狠狠地怒斥了回去。”
這位小/姐儼然是“加里先生”的仰慕者,字裏行間都流露出對那男人的讚賞和憐惜。
蘭瑟想起他見到那位劇團長的樣子,對方確實長得不錯,但姿態諂媚,大概也只能讓心思單純的小姑娘為他傾心了吧。
泰倫斯拉了拉蘭瑟地袖子,示意他彎下腰身:“你繼續和這位小/姐套近乎吧,我去找找瑪麗的墳墓。”
如果兩名死者的背後另有隱情,那麼除去這相同而莫名的死法之外,一定還有什麼相似之處。
“不行,您怎麼能單獨一人?”蘭瑟並不同意。
“就在這片墓區,不會出事。就算真的有什麼,我也會呼救的。”
泰倫斯伸手要拿過蘭瑟手裏的雨傘,結果被蘭瑟側身讓過。金髮騎士對面前的少女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情。因此就要離開。請接受我們的哀悼。”
他說完,看了泰倫斯一眼。泰倫斯歪着頭嘆了口氣:“好吧,騎士先生。請走在前面保護好我。”
雨幕使得景色昏暗不已,因此兩個人只能一排一排走過低矮的墓碑,來分辨上面的名字。
直到靠近一片棗樹林的空地上,泰倫斯才從零散的石碑中找到瑪麗的墓。
泰倫斯蹲□看了看明顯沒有植被的土壤,幾分鐘之後無奈嘆息:“所以說,這場雨從各個方面來講,都讓人感到頭疼。”
大雨將泥土攪成髒兮兮的一團,就算曾經有什麼等待着泰倫斯發現,現在恐怕也沒有痕迹了。
泰倫斯不死心地繞着墳墓走了一圈,最後倒是真的被他找到了一點東西。稀鬆的土壤被雨點打的不斷外翻,泰倫斯從泥水裏撿起一朵根本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花。
他把烏黑的花朵放在手心裏,任由雨水將它淋濕,洗掉上面的污漬。一朵淡黃色的細長花苞露了出來。
“這是——”
泰倫斯湊近看了看,還沒等他分辨仔細,一聲尖叫突然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泰倫斯猛地抬起頭,看向一旁茂密的棗樹林,聲音正是出自那裏。“難道又有人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