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算計
婆媳鬥法，以樓夫人的全面完勝告終。她把如霞、如錦叫出來給杜霜醉見禮。這兩個丫頭打扮的甚是精緻，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不同凡響，看的杜霜醉不由自主的翹唇一笑。
由此可見，樓夫人沒少在這些事情上頭花費心思。不單是要給哪個看不順眼的兒子媳婦添堵，也是為自己籌謀後路，只可惜她調教的再好又如何？終歸是良家子，不及樓老爺那些瘦馬風情嬌媚，長的再漂亮，身段再妖嬈，樓老爺只貪戀着江南女子水一樣的溫柔，連多看一眼都懶。
現下不過是拿自己作筏，換她一時痛快罷了。
樓家已經是強弩之末，照樓夫人這麼個花法，早晚還得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
杜霜醉一動不動的站着，聽憑如霞、如錦給她行禮，一點表示都沒有。
樓夫人不悅的揚眉，示意趙媽媽說話。
趙媽媽便陪笑上前道：“三奶奶，這兩個丫頭和您是初次見面，這也算是認了新主子了，您且坐下，讓她們兩個好好給你磕個頭。”
磕頭不能白磕，她得掏見面禮的。
杜霜醉對坐下是沒意見的，樓夫人故意要搓磨她，讓她站了這半日，她早就累了。偏生樓夫人不依不饒，又搓弄了兩個丫頭給她行禮，卻不叫人搬椅子，分明是再接再厲的羞辱，她怎麼會心甘情願？
杜霜醉朝着趙媽媽微微一笑，道：“有勞媽媽。”
趙媽媽一愣，隨即省悟過來，忙搬了張椅子請杜霜醉坐下。
如霞、如錦剛才那番不怎麼認真的行禮算是白行了。這會兒只得重新上前，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給杜霜醉磕頭。
杜霜醉笑吟吟的道：“罷了，今兒也不是正經日子，等挑了吉日，你們六個給太太磕了個頭，回頭再給我好好的敬杯茶就行了。”
如霞、如錦自仗着是太太賞的，很有身份和體面，聽杜霜醉一聽不由的有些傻眼。六個？三爺身邊何曾添了這麼多人？人一多，再得寵，分到她們身上的愛又能有多少？還別說現放着三奶奶這樣大方、端莊、精緻、優雅的閨秀美人？
兩人興沖沖而出，甫一見杜霜醉的面就飽受打擊。這會兒也端不出剛才那股有恃無恐的勁來了，她畢竟佔着嫡妻的位置，憑她們是誰賞的，都脫不過一個妾字，將來還要指望着三奶奶的臉色過活呢，三爺再重要，可架不住分寵的女人多，說不得還得抱住三奶奶的腿，希望她能在安排上多給自己行些方便。
當下便伏伏貼帖的垂了頭，算是正經八擺的認了三奶奶這個新主子。
樓夫人看的生了一肚子悶氣，暗啐一聲“沒出息”。但人是賞出來了，以後怎麼鬧騰，她是巴不得坐山觀虎鬥呢，因此笑吟吟的，也就不顧得計較了。
杜霜醉拔下頭上兩枝金釵來，遞到如霞、如錦跟前，道：“不瞞你們兩姐妹說，我出身貧寒，嫁妝微薄，本想着賞你們姐妹些好東西，怎耐實在捉襟見肘，這是我出嫁前母親特意為我打的一對金釵，雖不值幾個錢，但到底是母親的一番情意……”
樓夫人瞥了一眼，鄙夷的一撇嘴。說是金釵，可成色一點都不好，哪像是新打的，別說是她這個做三奶奶的戴着寒酸，便是略微有些頭臉的丫鬟也是不屑戴這種最次等的首飾的。
可她不顧顏面，就是能哭窮，自己能有什麼辦法？
如霞、如錦見多識廣，什麼上等首飾沒見過，自然一眼就能辯別出杜霜醉這對金釵實在不是什麼純金打造，但主子賞的，哪怕是一塊石頭，也得違心的奉承，如獲至寶的揣起來。
樓夫人臉上的笑十分難看，可杜霜醉出手寒酸，在府里讓下人輕視笑話，到了外頭，難免要被人笑話整個樓家，因此再不甘，也得硬撐着把面子功夫做足。
見如霞、如錦退到一邊，便對杜霜醉道：“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些，缺什麼少什麼，便只管和我說，再不濟也可以和你兩個嫂子說，知道的是你勤儉持家會過日子，不知道的還當是娘家、婆家都虧待你了呢。”
一邊說一邊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如璀：“去把我的妝奩拿來。”又笑對着霜醉道：“挑幾樣你喜歡的，可千萬別和我客氣。”
三天回門，親家夫人若見了素着臉面回去的杜霜醉，親戚故舊們聽說是賞了三郎的侍妾通房丫鬟，背後指指點點，光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不管怎麼樣，先拿些好東西打點了她，等時間長了，連本帶利一併討回來。
樓夫人打的好算盤。
杜霜醉照樣盤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和她比也不相上下，她早就知道，不管自己露不露財，炫不炫富，這一家子人，早就把主意打到她的嫁妝上頭了。
從前對人心還報着幻想，對樓春平的良知還報着希望，對自己的美貌和深情太過自負，才會不惜一切，寧肯舍了所有的錢財，也想換得他們這一家子人的認可。可現在，她早就死心了。她寧可施捨給廟宇，寧可施捨給街上的乞丐，寧可分散給不相干不認識的陌生人，也絕不會讓樓家的人沾到分毫。
因此她故意戴的都是質量最次的首飾，打賞的也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樓夫人願意給，她便歡歡喜喜的接着，一等如璀出來，假裝客套了兩句，也就湊過來，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咬着唇道：“太太的首飾，樣樣都是極好的，媳婦一時倒瞧花了眼，不知道該拿哪件好了。”
樓夫人知道這些首飾雖然名貴，卻是有去有回的，她篤定杜霜醉逃不脫她的手心，因此倒大大方方的道：“你只管挑，我年紀大了，戴這些都顯得太花哨了，倒是你正當年，最襯這些。”
杜霜醉口中說著無處下手，動作卻利索，三兩下就挑了一件金鑲藍寶石的步搖、一對上乘和田玉的鐲子、一串東珠項鏈。
她想好了，務必戴着回娘家，轉一圈就拆了送到當鋪里。便是日後樓夫人追究起來，也只說不經心丟了壞了，拼着被她責罵，也不能讓她再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