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大方
杜霜醉一直都知道趙媽媽很會說話，她高興的時候，那叫舌燦蓮花，她不高興的時候，那叫顛倒黑白。她看誰順眼了，那叫錦上添花，她看誰不順眼了，那叫含血噴人。
因此杜霜醉沒少在她這吃虧。
所謂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杜霜醉現在還不想與誰都交惡，尤其是趙媽媽。能敷衍，她絕對順毛摩挲。
因此聽趙媽媽說完，杜霜醉便笑道：“既是太太來叫，我這就跟媽媽過去，只是這大熱天，勞動媽媽跑一趟了，下回只管叫丫頭替媽媽跑腿，不管什麼時候，但凡太太吩咐，我是一準要即刻就過去的。”
杜霜醉遞了個荷包放到桌角，道：“我也沒什麼好的，一點心意，算是請媽媽打酒喝了。”
趙媽媽笑呵呵的道：“三奶奶的賞，老奴就愧領了。”
杜霜醉一句別的話都沒問，略事收拾，便帶了晴雨跟着趙媽媽去見樓夫人。
樓夫人瞥了一眼杜霜醉，慢條斯理的道：“杜氏，我聽說你上午打發了一個丫頭？按理說那是你的人，我不該過問，可怎麼聽風言風語的，和三郎還有關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霜醉在樓夫人面前只能站着，連個座都落不着，就知道今兒是要受樓夫人挫磨的了，當下也不來婉轉的，徑直道：“媳婦確實打發了晴露，是她不知檢點，犯了大過失，媳婦不想因為她是杜家人就縱容姑息，免得今日只是丟了媳婦的人是小，改日丟了樓家人的臉面是大。”
杜霜醉只說晴露犯了大過失，一點都不提她和樓春平那點見不得人的骯髒事，樓夫人便是有心抓住杜霜醉不賢善妒說事都無處下嘴。
她總不能挑明了問“不就是三郎收用了你一個丫頭嗎”？
杜霜醉一臉的正氣凜然，完全是一副嚴明公正的架勢，她都嚴懲自己的奴才了，樓夫人還真是沒法再置喙，否則將來哪天底下人真的丟了樓家人的臉，她哪兒兜得住啊？
樓夫人氣的胸口又悶起來，看着杜霜醉那張精緻的容顏，只覺得哪兒都不順心。從前她閨中未嫁時見過，文靜、柔順，問一句說一句，從來都低聲下氣的，沒想到成了親，竟殺伐果斷，如此有氣勢。
樓夫人勉強扯出一個笑臉，道：“你說的也在理，這不，我琢磨着你新來，人和事上都還不熟，就這麼著又打發掉了你自己的陪嫁丫頭，怕你一時不湊手，便想着給你填補上兩個……”
真大方啊。
杜霜醉扯出一個笑，道：“太太賞賜，媳婦不敢辭，只是太太身邊自然都是好的，媳婦若是偏了，倒叫兩個嫂子看了不過眼呢。”
樓夫人心道：不怕你比，就怕你不比，早在這候着你呢。
心裏得意，面上的歡喜就怎麼也掩飾不住，從眼角眉稍四溢，親切的道：“你果然是個聰慧的，我沒看錯。更難得的是知禮、謙和、不爭，我也就放心了。這你倒不必擔心，當初大郎、二郎都是這個規矩，成親后才在屋裏多放了兩個人，我是一視同仁，誰也不曾虧待，免得你們妯娌之間說嘴。”
這是挑明了送杜霜醉的兩個丫頭不是尋常的丫鬟，而是“屋裏人”，生怕杜霜醉聽不明白一樣。
杜霜醉雖說早不復當初聽到這消息時的傷心欲碎，可再度聽到婆婆當著才成親的兒媳婦大大方方的說“要給你的丈夫再添兩個屋裏人”時，還是覺得心口沉甸甸的。望着樓夫人那刺眼的笑，心裏的恨意一波接一波的往上翻湧。
她自嘲的笑笑，道：“媳婦明白。長輩惠賜，媳婦不敢推辭，回去一定稟過三爺，也讓三爺領了老爺和太太的拳拳之愛，高興高興。”
樓夫人道：你就高興去吧，現在還能強裝着賢德大度，等到相公沒日沒夜的待在妾室姨娘、通房丫鬟的房裏，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杜霜醉又道：“媳婦還有一事。”
樓夫人心裏的弦一下又繃緊了。這個小媳婦可沒有看上去那麼老實，怎麼，嘴上一套，心裏一套，這麼快就想好對策了？休想，今這兩個丫頭，是送出去也得送，送不出去還得送。她不悅的一挑眉問：“什麼事？”
杜霜醉垂眸，懇切的道：“三爺身邊的纖月和巧雲，在三爺身這麼多年了，不辭辛苦，着實可圈可點，媳婦想着，也該過了明路。還有，三爺瞧中了媳婦身邊的晴雪和晴珠，再加上太太給的兩位姐姐，不如挑個吉日，一併給她們開了臉，一起過來給太太磕個頭，不知您意下如何？”
樓夫人蛾眉一蹙，不由的看向趙媽媽。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纖月和巧雲那兩個妖妖嬈嬈的小蹄子與樓春平不清不楚，樓夫人是知道的，橫豎兒媳婦沒進門，又是兩個丫鬟，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樓春平胡鬧，只是叫趙媽媽暗中囑咐別忘了給她們倆灌避子湯也就罷了。
不過是兩個丫頭，便是媳婦進門知道了，願意接納，不過是兩個通房，不接納，打發出去也沒什麼。
可她前腳才打發了她自己的陪嫁丫鬟，已經是說嘴打嘴了，怎麼倒還捨得把另外兩個水蔥一樣的丫鬟給了三郎？
她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樓夫人轉瞬就明白了。這是寧可要她自己身邊的丫頭，一個是脾氣稟性她最知曉，再者賣身契在她手裏，也好拿捏，專門拿這事來說嘴要堵住自己往她那安插人的事啊。
哼。樓夫人怎麼會甘心出師不利？
你不是裝大方嘛，那好啊，她不嫌人多，樓夫人更不嫌，當下便笑道：“你果然是個最大度的，那就如你所說，挑個吉日，也在府里擺兩桌，磕個頭，敬了茶，收到三郎的房裏，說出去既是你給她們的體面，也是三郎的體面。”
趙媽媽聽了心裏直冒冷氣：六，六個，三爺不過是白丁，就敢一妻六妾，這外面人會怎麼說？就連老爺也只敢一妻三妾，那三個妾還只敢在府里叫一聲姨娘，對外可都只說是通房丫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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