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夜尋人
子夜時分，天聖京都外。
濃重的夜色恍若墨染的天幕，夾雜着死氣籠罩着屍橫遍野的亂葬崗。本是皎潔的明月，可傾瀉下的月光有如爬滿了蛆蟲的白骨般慘白。慘白的月光打在死相不一的屍體上，竟隱約升起了幾分朦朧陰寒的霧氣。北風呼號，宛若來自阿鼻地獄的怨靈凄厲的嚎叫。
亂葬崗獨有的四周不時跳動着的幽藍鬼火，隨着勁風飄蕩，忽明忽滅，忽閃忽現，透着森寒之感。
然而，此時卻有兩道瘦小的人影穿梭在這死亡之地。
小琪死死地抓住了慕容軒的衣角，提着燈籠的手在不住的搖晃，燭火亂顫。慕容軒回頭按住她的手，“小琪，別怕。冷靜點兒。”
“二少爺，我、我，”小琪的臉色已然發白，很明顯是無法接受這恐怖的場景。
“好了，不會有事的。死人沒什麼可怕的。”慕容軒安慰着她。少年面容白皙如玉，眉目清秀不失英氣，十五歲的年紀左右，透着不恰當的沉穩。
黝黑的眼眸中蘊藏着滔天的恨意，還有一絲自責與無奈。死者已死，又哪有活人陰狠？
“少爺，你說，小姐、小姐她到底在哪兒啊？”
慕容軒沉吟了一下，“應當是這裏沒錯。”那兩個傢伙還不至於騙他。
陰冷潮濕的空氣，伴隨一絲若有若無的抽泣聲，毫無預兆地，從耳邊劃過。模糊間，彷彿置身冰窖，只覺得渾身顫慄，提不起一點力氣。後背漸涼，脖頸處的髮絲也隨風揚起，裸露的肌膚已不禁寒意，變得僵直無比。詭秘的夜，似乎正在發生無聲的嘆息。周圍的溫度似已降至冰點，身體卻也不覺，只是冷汗層層冒出，彷彿下一刻就要溺死在這無邊的靜寂里。。。。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慕容軒的心也一點有一點的沉下去。
月兒、月兒究竟在哪裏？
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慕容軒雙膝跪地，垂下了頭。
“小琪，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慕容軒突然輕笑了起來。燦爛的笑顏在這夜間顯得格外詭異。
“二少爺，你別這樣想。”小琪輕拉着慕容軒的衣衫，她實在有些害怕這樣的慕容軒。
“不，我是真的很沒用啊！”慕容軒猛然發瘋似地推開小琪，“我保護不了母親，現在我連唯一的妹妹都保護不了。你說我還有什麼用啊？你說啊！”
慕容軒不停的用拳頭砸着地面，原本乾淨的手上染上了泥土和鮮血，不堪入目。
小琪從一邊爬起來，想要阻止慕容軒，可她的力氣太小。
“二少爺，你、你冷靜點。”
“二少爺，你別這樣。”
妹妹的不幸似乎成了壓垮慕容軒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理智幾乎已經喪失殆盡。
小琪眼眸閃了閃，“二少爺，你要想想汐月小姐啊。”
“月兒？”聽到這兩個字，慕容軒的眼神有了片刻的清明。
“對，汐月小姐。”小琪抓住這個機會，“少爺，你這樣小姐在天之靈也不好受啊。”
“月兒還會看見么？”慕容軒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一定會的。二少爺，姨娘和小姐都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慕容軒眼睛中的赤紅色開始褪去，恢復清明。
小琪悄悄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小姐管用。
“誰？”慕容軒猛地回頭喝道。
小琪嚇得抖了一下，連忙抓住慕容軒的衣袖，才敢回頭。
兩盞燈籠從茫茫夜色中出來，伴隨着白衣少年輕盈的步子，身後跟着一名緇色長衫的男子。
“柳少爺，怎麼是你？”看清來人的樣子，小琪終於鬆了一口氣。
柳天衣在被小琪扶着的慕容軒面前站定，看着狼狽的他，嘆了口氣，“我聽說汐月她”
慕容軒垂下眼眸，不語。
柳天衣心頭驀然升起一股怒火，“慕容軒，你現在這樣有什麼用？”
“你以為這樣月兒就能活過來嗎？”
柳天衣狠狠一拳打在了慕容軒的臉上，怒斥着。慕容軒依舊是默不作聲。
“柳少爺，你。”小琪驚呼出聲。
“小琪，你們找到月兒沒？”
“沒、沒有。”小琪有些擔心的看着這個場景。
“沒有？”柳天衣擰起了眉頭，“你們都找過了嗎？”
沒等小琪回答，他又道，“算了，我們還是再找一遍。”
“你給我過來。”柳天衣拽住慕容軒往一邊去。
“一帆，你帶小琪去那邊找找。”
柳天衣看着慕容軒，這哪裏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韜光養晦的少年啊。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下去了？你甘心？”柳天衣挑眉問道。
慕容軒得指甲已嵌進了掌心，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你總該為月兒想想，你都這樣了。”柳天衣壓低了聲音，“誰又來為她報仇？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慕容軒的身體顫了一下。那些人，他們不放過他，他更不會放過他們。
柳天衣輕輕拍拍慕容軒的肩，嘆了口氣。
慕容家的人是如何對待阿軒和月兒的，他都是看在眼裏的。即便再多的感情恐怕都早已被磨了個乾淨，更何況他們原本就不親近。
“好了，想通就好，現在還是找到月兒要緊。”柳天衣丟下他轉頭向那另一邊走去。
慕容軒的眼神閃了閃，開始專心再一次尋找。不到最後一刻，他不該放棄的。
“二少爺，柳少爺，快過來。”小琪的嗓音忽然響起來，帶着一絲驚慌。
慕容軒和柳天衣怔了一下，急忙向那邊跑去。
“小琪，發生什麼事了？”
“少爺，你看這個。”暗淡的光線，看不清小琪是什麼表情，只是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慕容軒接過小琪遞過來的東西，“這是、”慕容軒將手中的東西靠近了燈籠，仔細打量着。
柳天衣目光落在上面，不過一塊破碎的衣衫布料，好像是女子的。
“這、這是月兒身上的衣物。”慕容軒有些激動的喊出來。
“小琪，你在哪找到的？”柳天衣轉頭問小琪。
“就在這裏，”小琪指着那棵樹的角落。
柳天衣和慕容軒幾步便走了過去，低下頭檢查。
“沒有多少血跡，也沒有拖拉的痕迹。”
柳天衣檢查過後下了結論，繼而抬頭看向慕容軒。
“這樣的話、”慕容軒沉吟。
“那就說明月兒可能沒有死，不過被其他什麼人給帶走了？”
以月兒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獨自離開，除非是有人帶走她。既然這樣的話，月兒很有可能還活着，否則帶走她的屍體有什麼用呢？
慕容軒抿了抿唇，發了一會怔，柳天衣阻止了小琪去打擾他。
直到，“天衣，我求你一次，幫我……離開慕容家。”慕容軒抬起頭看柳天衣。
“你，確定不後悔了？”柳天衣反問。
“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慕容軒冷笑出聲。
“哎，”柳天衣嘆了口氣，“好，我幫你。”
慕容軒點了點頭，轉身向城裏走去。柳天衣招呼其他人跟上，眼中的眸光複雜難解。
慕容家，要遭殃了。
慕容軒已沒了牽挂，這樣的他，比誰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