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少年
“空靈之體。”
彷彿整個天地都靜下來一般,只迴響着那四個字。
沉諳的震驚與獃滯讓蘇默滿意的夠了勾唇。想讓葉沉諳那張冰山臉破功還真不容易啊。
葉沉諳的指甲扣入自己的手心,企圖讓自己反應過來。
“蘇默,你真的確定了?”葉沉諳臉上滿是凝重。
蘇默暗自惋惜了一下,點頭,“你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再驗一下。”蘇默朝孤嵐舞的方向抬抬下巴。
葉沉諳看了看躺在地上,衣衫襤褸的女孩子,抿了抿唇。說實在的,他真的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空靈之體,這種如此罕見的體質,他們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這些年來,沒有半分收穫。如今,就這樣出現在眼前,着實有些虛幻不真實的感覺。
“接着給那小丫頭抹上,別浪費了。”蘇默扔了雪玉膏過去,加重了浪費兩字。
沉諳默默地接過,算了,今個兒他心情好,不和蘇默計較。
從頭到尾,馬車中的人便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哪怕……
忽然,沉諳身側的女童眼皮動了動,嘴裏輕輕嗯了一聲,便要醒轉過來。
“快退開。”葉沉諳原本想要開口問些什麼,猛地聽到蘇默的暴喝聲。
不容疑惑,身體已躍出十丈之外。剎那間葉沉諳只覺得一道冰冷的目光鎖定了自己,徹骨的寒意襲上心頭。
葉沉諳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十二歲孩子,坦言而說,江湖上的許多成名高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然而,在這個不過七八歲的女孩冰冷的目光下,他竟是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懼意。
殺意,這種東西他們絕對不陌生。這個女孩子身上的殺意比初七身上更甚。
孤嵐舞把鎖定沉諳的目光收回來,再掃一眼自己手上新添的傷口,看向蘇默。
明明女孩的眼神很平靜,偏偏讓蘇默感到一種負罪感。
他尷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抬頭望天。
孤嵐舞用手支撐着自己,勉強坐了起來。她並不喜歡這種躺在地上被人俯視的感覺。
她如今並無反抗之力,以她的感知能夠發現蘇墨和葉沉諳同樣呼吸綿長,必定是內力深厚的。況且,她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那輛馬車,卻沒有感受到裏面有人存在。此刻,她唯有忍。
蘇默幾步跨過去,抓住沉諳肩膀,“怎麼樣。”
沉諳搖搖頭,壓下心中的驚駭,又看到孤嵐舞的動作,疑惑地看向蘇默,示意他解釋清楚,
“她腿骨盡碎了。”蘇默如是實訴沉諳,看到葉沉諳張口還想問其他的,連忙擺手,“你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問。”
“不過,你別靠太近。小丫頭出手挺快的。”蘇默補充道。
出手挺快?葉沉諳挑了挑眉,他沒感受到她有內力啊。
驀地,沉諳瞥見蘇默脖子上的傷痕。在雪玉膏這種聖葯的作用下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卻依舊還有一條淡淡的痕迹。這、這莫不是那小丫頭乾的,葉沉諳迅速聯想到剛才蘇默的話,眼中浮現一抹驚訝。
氣勢凌厲是一回事,真的出手傷到了蘇默又是另一回事了。這顆沒有多少人能做到。
蘇默看到葉沉諳看他的眼神,無語望天,果然,他該晚點回來的。
葉沉諳難得的好奇了,居然傷到了蘇默,這能不令人感興趣嘛?
葉沉諳便是再怎麼沉穩,也不過十二歲罷了,孩童的本性終究未完全褪去。
“你叫什麼名字?”沒有以小丫頭稱呼孤嵐舞的葉沉諳在同樣劃了孤嵐舞一刀,而且蘇默還挨了別人一下的情況下,在孤嵐舞的黑名單中,排位靠後。
不過孤嵐舞依舊沒有理他。對於剛剛劃了她一刀的人,她還沒大方到可以笑臉相迎。
見到沉諳碰壁,蘇默還是挺樂意的。
“好了,沉諳,她是天聖慕容家的人。”蘇默丟給葉沉諳這樣一句話。
孤嵐舞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怎麼知道的?她身上可沒有什麼身份標誌之類的。
葉沉諳也是疑惑的看向蘇默,示意他說明白。
“我一開始也沒想起來。這還是我早上出去的時候聽別人說的。”蘇默頓了一下,買了個關子,“你猜她是什麼身份?”
葉沉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蘇默撇撇嘴,“她是天聖皇商慕容世家的庶出之女,叫……叫慕容汐月。”
慕容汐月,慕容家最不受寵的庶女,被親生父親折斷雙腿,丟進亂葬崗。
這是他早上出去打探消息時聽到的“趣聞”。沒錯,慕容汐月的遭遇在他們眼中看來不過一個普通的故事。
沒想到,讓自己碰上了這個女孩子。
聽蘇默講完這一切,葉沉諳有些驚訝,視線不自覺地向那馬車邊移去。這兩人,都是同一類人吧。
蘇默看到葉沉諳的動作,眼神閃了閃,這些年他都跟在少主身邊,但少主的身世,他還是真的不知道。
葉沉諳抬頭看了看天,東方已然漸白。
“算了,不必管這些。我們還是先趕路。”沉諳淡淡道。
“嗯,”蘇默點頭,“不過,誰來帶她?”
“她身上得傷重的很,到現在完全是靠意志力撐着。在這樣下去,恐怕撐不下去了。”哪怕他已經給她餵過廣陵丹了。
聞言,孤嵐舞閃了閃眼眸,不得不說,蘇默判斷的很正確。這具身體原本的情況就不怎麼好,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她能撐到現在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葉沉諳皺了一下眉,這還真是個問題。
“要不——”蘇默的話還沒說完,沉諳就看了他一眼,蘇默下意識的把下面的話吞了回去。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不說就不說嘛。
“那你說——”
倏地,淡淡的嗓音響起來,“讓她進來吧。”孤嵐舞眨眨眼,看着眼前兩個同時呆住的人,有些好奇馬車裏究竟是什麼人。
“沉諳,”蘇默伸出手指戳戳葉沉諳,“那個、我沒聽錯吧。”
葉沉諳擰起了眉頭,少主可是有潔癖的啊。
孤嵐舞看向那馬車,車廂以上好的檀木製成,通體黑色,華貴大氣卻不顯眼。
還是沉諳反應得快,少主的命令他無條件的服從。沉諳應了一聲,走到孤嵐舞跟前,“你最好不要有什麼想法。”隨即伸手將孤嵐舞抱起來,倒是沒再用拎的了。
八歲的女孩子,又消瘦得很,根本沒有多少重量。
孤嵐舞抿唇不語,她又何嘗不清楚自己的處境,生死皆控於他人之手,只是對她來說,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恐怕也不會有人喜歡的。
馬車車門打開,裏面的景象隨之落入眼中。馬車從外面看來並不大,其實裏面卻有很大的空間。
夜明珠幽暗的燈光下,鋪着白虎皮的軟榻,小巧精緻的茶几與座位,以精巧機關固定的紫玉琉璃杯,中間垂下的煙羅軟帳,所有精緻卻不奢華的裝飾。然而,這一切都會被人忽略,那倚在榻上的人方是一切視線的焦點。
寬大的白衣下,裹着瘦弱的身體,從他的額頭到嘴唇上方都覆著一張銀色的面具,薄削的唇色透着一種病態的蒼白,卻在他身上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
這是孤嵐舞第一次看一個人失了神。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當如是,哪怕是看不見少年的臉。
“咳咳。”榻上的少年驀然咳嗽起來。
“少主,”沉諳把孤嵐舞丟到一邊,扶着榻上的少年坐起來,“少主你沒事吧?”
孤嵐舞這才發現他上的人比她大不了多少,稱為少年也有些過了。
少年擺了擺手,“無事,早些回去吧。”
葉沉諳頷首,轉回去將孤嵐舞安置在角落,方才出去。
下一刻,車門關上,孤嵐舞可以感受到馬車的移動,但極為平穩。
馬車中寂靜無聲,孤嵐舞靜默無言,而少年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顧自的抿着,車內只余淡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