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間女童
痛,渾身都痛。
孤嵐舞依舊無法睜開沉重的眼皮。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孤嵐舞在心裏暗暗罵道。
孤嵐舞試着動了一下自己的手,還好,還能挪動,沒徹底變成植物人。孤嵐舞就那麼躺着,企圖讓自己恢復幾分力氣,心裏卻想着逝影等人怎麼回事。就算這裏是孤家的禁地,那群老不死的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不會阻攔他們啊。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早該衝進來了。此刻,她雖說還睜不開眼,但她依舊能感受到背後硌着什麼石子之類的東西。那就是說她如今還在禁地之中,可是……
不對,孤嵐舞猛地激靈了一下,氣味不對。此時,她並未聞到火藥爆炸之後的燒焦味,相反卻是一股帶着莫名涼意,混雜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屍體腐爛的味道。
孤嵐舞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積攢着力氣她慢慢地終是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許是閉的時間太長,眼前有幾分模糊,但她還是立刻反應過來——晚上。
等那一片黑影完全自眼前褪去,清冷的新月高掛,樹影婆娑,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果真,她此刻已不在孤家禁地,而是在一個陌生未知的環境中。
孤嵐舞微微蹙了一下眉,想要用才恢復了幾分力氣的手讓自己站起來,只是她才動了一下腿,一陣鑽心的劇痛從腿部襲來,給毫無準備的孤嵐舞來了個措手不及,又重新跌回地上,差點昏厥過去。
晚間的風靜靜地吹着,帶着樹葉沙沙的響,偶爾混着的一兩聲蟬鳴在這靜夜中格外分明。
一個七八歲的女童,就在這人跡罕至、陰森恐怖的郊外坐着,背靠一棵樹,很安靜,如果可以忽略她左手邊上一具被野狗啃食的差不多的屍體以及她極其淡定、形成了強烈反差的表情的話。
孤嵐舞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孤嵐舞又一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終於淡定的接受了她在一個叫做慕容汐月的八歲孩子身上借屍還魂的事實。
簡而言之,她穿越了。
慕容汐月,天聖國皇商慕容家的三小姐,庶出,自幼喪母,並且親生父親的眼中從未有過她的存在。這樣一個孩子,在那種大家族中,又並不出彩,性子軟弱,如何能過上一個安穩的日子。被嫡母虐待,被兄長姐妹侮辱,被生父折斷雙腿,然後被丟棄到亂葬崗,孤嵐舞冷笑,她現在還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這與她何干。既然她慕容汐月的靈魂已死,如今這具身子就是她孤嵐舞的了。只要慕容家的人不來找她麻煩,他也懶得去搭理他們。當然,如果慕容家的人不識相,也別怪她不顧念着最後的一點血脈親情。
不過,她現在還要好好地想一下如何離開這裏。
這具身體的雙腳已廢,這亂葬崗中有鮮有人跡。自己無法離開,又不指望慕容家的人來找她。就算她有辦法說服別人帶自己離開,可是,孤嵐舞驀然覺得她很有可能在見到其他人之前就餓死了。
孤嵐舞緊緊地鎖眉,突然,“咻”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寒芒向她飛來。
多年養成的警惕讓孤嵐舞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也立刻反應了過來。素手探出,帶出一道凌厲的勁風,扣住那飛竄之物。銀冰嘶嘶的吐着信子,身體在半空中一扭,本已掙脫了對方的收,卻沒想到對方的手跟着它一轉,精準無誤的扣在它的七寸之處。
孤嵐舞即便是換了一具身體,眼力依舊在,一眼便看出了銀冰的本來面目,一條通體銀色的蛇,不過十來寸長,蛇身上隱隱透着幾條幽藍色的花紋。
孤嵐舞挑了挑眉,這品種呢,倒是少見啊!不過,為什麼她會覺得這條蛇瞪着深藍色的眼睛,陰狠的吐着信子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紈絝子弟在威脅別人呢?
銀冰瞪着眼前扣住它要害的人,心裏在狂喊,丫的,一個小丫頭片子敢威脅你蛇大爺。
孤嵐舞似是看出了銀冰的怒意,這世上,何時輪到一條蛇來威脅她了。
手上再用力三分,銀冰“嘶嘶”不停的叫着,便真的與人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無異。
主人,你怎麼還不來救我?
銀冰只覺得它犯了有史以來第二個大錯誤。原本它還是不至於被那麼輕易抓到的,只不過它之前根本沒把這小丫頭片子放在心上,在醒悟過來之後,已經被人抓住了七寸。雖說它不是一般的蛇,可它終究還是一條蛇啊。打蛇打七寸,這句話可不會有假啊。
孤嵐舞看着銀冰這一列不可不謂之精彩的表情表演,暗自好笑,這蛇倒真是通靈了。
“好久沒吃過蛇羹了。”孤嵐舞忽然開口感嘆。
銀冰的蛇身頓時僵住了,蛇羹?蛇羹!
蒼天吶,不要告訴它堂堂的幽冥靈蛇會被人做成蛇羹。主人,你在哪兒啊?
銀冰欲哭無淚中。
驀地,一枚石子帶着凌厲的勁風襲向她的手腕處,孤嵐舞猛地反手將銀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影響你那枚石子。
“啪”的一聲,銀冰一甩尾巴拍飛了那顆石子,眨眼間穩穩地落到地上,回頭以及其挑釁的目光看向孤嵐舞。
可是,孤嵐舞的目光並沒有落在銀冰身上,而是落在那個以翩然之姿出現的男子身上。
謙謙君子,雅緻如蓮。
這是孤嵐舞對蘇默的第一印象。
一襲白衣,俊朗的容顏配上他溫文爾雅的笑意,玉骨仙風,脫俗出塵,恍若山谷間飛揚的風一般,輕靈飄逸,真當是翩翩濁世佳公子,富貴功名總等閑。
如此溫潤如玉的一個人站在她眼前,笑得暖如春風,只怕是個女子都會被那男子迷了心。只是孤嵐舞並未忽略對方眼中的疏離。
孤嵐舞並未開口說話,平靜地打量着蘇默的同時也任由着蘇默打量着自己。
直到蘇默彎下腰,提着銀冰的尾巴將它拎起來,伸出手指彈了彈它的腦袋,笑罵道:“你沒事亂跑什麼,誤了公子的事,你擔當得起嗎?”
銀冰委屈了,扭動着自己的身子,又沖孤嵐舞“嘶嘶”地叫了兩聲。它明明是為了公子才跑過來的,那個味道,它絕對沒有聞錯的。主人幹嘛又罵他啊?
銀冰如此鍥而不捨的樣子,讓蘇默皺了皺眉頭。他養了這小傢伙這麼多年,對它的性子還是基本了解的。雖說平日裏有些脫線不靠譜,但正事上還是不會出錯的。這次居然連招呼也不打就跑到了這邊來,盯上這小丫頭,着實令人不解。
蘇默再一次低頭看了發禮物一眼,心道莫不是這小丫頭身上有什麼天材地寶。讓銀冰這麼鍥而不捨,那得是什麼等級的寶物啊?
不過,這小丫頭不簡單哪!大半夜的,正常人可不會呆在亂葬崗這種地方。
蘇默臉上的笑意不變,心裏卻已經在盤算孤嵐舞的身份了。
這是,被蘇默以極其丟臉形象拎着的銀冰再一次想要引起主人的注意。
蘇默把它提到自個兒眼前,瞪着它,“你到底想幹嘛?”
他可沒那麼多時間陪它浪費。
銀冰“嘶嘶”的叫兩聲,轉過去盯着孤嵐舞的右手處。蘇默的視線隨之落在那裏。女孩子的手臂上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已經結出了薄薄的血痂,血倒是沒有再流了。
蘇默擰眉。傷口?血?莫不是這小丫頭是某種特殊體質?只是,能讓銀冰如此失態的,會是什麼……
孤嵐舞看着蘇默在那糾結,眼中的防備不曾放下。
突然,蘇默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忽然變得炙熱的眼光死死的落在孤嵐舞的身上,彷彿一隻餓了三天的狼看到獵物的情景。
孤嵐舞看着蘇默的表情變化,從疑惑到震驚,從狂喜到緊張,她並未開口說一句話。
如今,她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蘇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帶着血腥氣息的空氣灌入喉嚨,終於使他有了幾分冷靜。他慢慢的靠近坐在樹下的女孩,俯下腰,將她眼中平靜無波收入眼底,有一絲疑惑卻已顧不上探究。
此刻,他滿腦子就是一句話——一定要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