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貴族？（中）
“我是羅馬人。”維吉爾低着頭，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聲音低緩：“我所效忠的人，也只有凱撒，為凱撒而戰，為羅馬而戰。而不是別的什麼公爵！”
“不可否認，亞倫.布倫努斯公爵是一位優秀的騎士，優秀的統帥，他對您絕對沒有二心！”維吉爾幽幽說道：“但是……他是布倫努斯家族的領袖，他對於北方的影響太大了！也許他會對您死心塌地，但是他的後代呢？您如何保證他們的忠誠？！您還很年輕，難道您不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建立起一個能夠稱霸世界一千年的王朝？這才是您的使命，像您這樣的君主，完全有機會去完成復興羅馬的偉業！”
狄奧多看着姿態癲狂的維吉爾，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那樣的優雅舉止——或者說，這才是維吉爾的真面目。原本沸騰的心靈一下子變得平靜了許多，他開始有些猶豫了，黑曜石般的眸子變得深邃無比，泛起陣陣波瀾。
究竟什麼才是對的，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究竟哪一個選擇對羅馬而言更有利，才是自己應該去做的。狄奧多的內心無比糾結的掙扎着，曾經覺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也許在現在來看並不真的就是對的。
人為私慾而活——這才是永恆，狄奧多忍不住嘲諷自己。天真的以為能夠一邊維持自己的良心，一邊完成自己的野心，將二者放在一起。自己真的是將亞倫看成是朋友嗎，如果真的是那自己就不會因為維吉爾的一番話而動搖！
我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啊，狄奧多一邊在心底喃喃自語，沉重的目光和年輕的外務大臣相對視着，過了好半天才開口說道：“我們不能坐視不管，但是！羅馬的榮譽不能任由別人去玷污，向康斯坦丁司令官下令，讓他督促瑞恩行省總督嘉多集結軍隊。但是在接到命令前不准他們有任何行動。”
“或許，我不是一個好凱撒，也不是一個好皇帝。”狄奧多輕聲說道：“不過我應該做什麼，還是很清楚的，而且我會為那些不惜一切代價！”
“順便，在你出去之後，把御前顧問易多拉大師，還有我們的活法典叫過來。”狄奧多冷冷的說道：“我不會再給那些貪婪無度的傢伙留下任何可乘之機了！”
“如果羅馬真的能夠屹立千年，那一定是仰仗這部法典的力量！我要讓他們這些人明白，決定着羅馬命運的人。究竟是誰！”
“遵從您的意志，偉大的凱撒。”維吉爾恢復了往日的風度姿態，緩緩扶腰行禮，緊抿着的嘴角彎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我一定會將您的話，原原本本的傳達給元老院內的諸位大人們的，請您放心。”說罷，外務大臣離開了房間。
“你不應該逼迫凱撒，外務大臣。”站在門外的瓦倫斯如同雕塑般立在那兒，冷冷的看着走出來的維吉爾。彷彿下一刻就會拔出長劍砍下他的頭顱：“這樣只會讓凱撒難堪，凱撒是神眷者，不應該接觸這麼骯髒的東西！”
“我只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換句話來說。只要對羅馬有利，我就會不惜一切待見。”維吉爾咧嘴笑了笑：“某種程度上，我們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難道不是嗎。我親愛的御衛隊長瓦倫斯大人？”
“不一樣。”瓦倫斯眯着眼睛看着春風滿面的維吉爾，銳利的目光中滿是鄙視和不屑，卻慢慢鬆開了握着劍柄的手：“完全不同！”
“如果您真這麼想。就不會站在門口聽我和凱撒的談論了。”維吉爾聳聳肩膀：“我相信，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阻擋忠誠的瓦倫斯大人，那恐怕也只有他自己而已了，還能有誰可以辦到這一點？”
“凱撒很有智慧，比你想像得更有智慧，我親愛的瓦倫斯大人。”維吉爾沉聲道：“只不過，很多事情他並不願意卻面對，去承認那些……骯髒、醜陋、卑鄙，因為凱撒是仁慈的，所以才需要我們，去完成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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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歡迎您尊貴的亞倫.布倫努斯公爵大人！希望我這麼晚才過來沒有令您太過不耐煩，我可是精心準備了好久才敢出來和您見面的呢！”
悶熱的城堡大廳，一個穿着一身寬鬆華袍，花枝招展的年輕人突然出現在樓梯上，張開手臂一臉笑意的喊道，看得出來他算不上健壯，一身稱得上精緻的華袍卻看起來鬆鬆垮垮的，淺金色的頭髮也無法掩蓋他面色的蒼白。
“請允許我現行介紹一下自己。”大概是看到從位子上站起來的亞倫讓他十分滿意，年輕人晃晃悠悠的從樓梯上走下來：“雷蒙.維姆帕爾，這座城堡的主人，也是維姆帕爾家族領袖唯一的弟弟，還兼任他的書記官。”
一邊說著，年輕人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情，這讓亞倫不由得心生笑意——在過去書記官確實曾經是十分顯赫的職位，因為那時候識字的人還很少，因而多是親信貴族負責擔當，不過如今已經大非從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者工作了。
“這麼把您請來實在是十分抱歉，但是也請原諒我的唐突，因為我們確實沒有太好的……嗯，聯繫方式。”雷蒙依然自顧自的說著，聲音很沙啞：“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對這裏的環境和招待還算滿意。”
“哦，當然。”亞倫笑得很淡然，不無諷刺的隨口應付道：“這裏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南方的莊園一樣，我都快忘記再向北一段距離，就能看到迷霧山了呢！”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人們不都說招待客人就要讓對方有回到家的感覺么！”年輕人並沒有聽出亞倫語氣裏面的嘲諷，反而是十分得意的說道：“要知道當初為了修建這座城堡，我可是翻遍了家族的典籍，死了一千多個僕人才修起來的。”那語氣，彷彿那一個個人命就好像是什麼壞掉的工具一樣。
亞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是卻又不得不強忍着噁心和這個“維姆帕爾老爺”隨便聊着，想從中掏出一些有用的內容來。但是這個叫雷蒙的傢伙大概是得意過頭了，不厭其煩的和亞倫講着自己為了修建城堡，劫掠了多少個商隊，屠戮了多少個北方的高地人小部落，才湊出這麼一個來。
大概是發現了對方也已經開始有些煩悶了，雷蒙才坐到主位上，並且吆喝着讓僕人們把晚餐送上來。幾個推着小木車的女孩兒一個接着一個從樓梯後面走出來，和亞倫之前見到過的那個高地人女孩兒幾乎沒有任何不同——破麻袋一樣的衣裳，赤着腳，雙眼毫無色彩，彷彿行屍走肉般的機械的指揮着身體行動，活死人一般。
麵包、烤雞、熏腸、野兔肉湯、烤的香酥流油的豬脯肉……香氣四溢的菜肴擺在亞倫面前，甚至居然還有一對精緻的餐具，一個小女孩兒站在餐桌中間，端着盛滿了麥酒的陶壺，來回為亞倫和雷蒙兩人斟酒，
被徹底噁心到了的布倫努斯公爵根本沒有任何食慾，隨便吃了兩口就不再對面前的食物有什麼興趣了。像是不經意般的打量着面前這個比自己要大一些的雷蒙.維姆帕爾，對方吃的很安靜，而且刀叉運用的也都十分熟練，不像是第一次使用——羅馬人的餐具推廣到整個北方，還不到兩年，就連很多北方領主們都不太會用呢！
看着這完全和極北冰原不相吻合的畫面，亞倫突然有了一絲明悟，想起了一些自己曾經的經歷：在他還小的時候，曾經到一個旁親的家族去做客，那個家族的莊園看起來有些狹小，而且很破舊了。但是那次宴會的場面卻十分豐盛，房間內的擺設和餐具也都很精緻奢侈，各種餐點和香料自己還只是在家族重要節日宴會，乃至於皇宮中才見到過，當時自己還以為對方很富有呢。
後來才知道，那個家族早就沒落了一百多年了，當天所用的傢具和餐具都是臨時租來的，為了籌辦宴會還欠了一大筆債務，連那個又小又破舊的莊園都變賣掉了。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不願意在別人，尤其是和自己家族有姻親的貴族面前丟臉，何況還有布倫努斯這樣的豪門做客，更是要保持自己的尊嚴，不讓對方笑話自己。
稍微聯想一下，亞倫就能明白這個所謂的“維姆帕爾”老爺如此不惜血本的擺出一副古老貴族的豪門氣派的原因了——這是一種過度重視尊嚴卻又無比自卑，十分複雜的內心糾葛，為了不讓對方小看自己，而去竭力的模仿一切看起來高貴的舉動。
享用完盤中食物的雷蒙，放下手中的餐刀和餐叉，又用麵包將盤子裏的肉汁蘸乾淨放進嘴裏才停下，無比享受的將杯中的麥酒一飲而盡，端着酒壺的女孩兒趕緊走過來，又為他斟滿了酒水。
“我想，您現在一定十分困惑吧，為什麼我要費了這麼大力氣將您請到我的城堡里來做客。”雷蒙悠哉悠哉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說道：“希望您不會覺得我太羅嗦，因為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慢慢解釋。”
“當然可以。”亞倫強擠出一絲微笑，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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