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罪之逐

第6章 血罪之逐

被耍了。

戴安娜隱隱有些發怒,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她沒有和野人君過多糾.纏,轉身就要走。

“喂。”野人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想不想聽?”

戴安娜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眼中有着一閃而過的慍怒:“多謝你的好意。”

比起所謂“很重要的事情”,她更擔心沉睡未醒的阿波羅。

野人君聳了聳肩:“和光明之神有關。”

戴安娜剛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

光明神殿。

阿波羅終於在一片混亂當中睜開了眼睛。

他慢慢坐了起來,思維有些混亂,許多場景在腦中一閃而過,卻什麼也記不起來。

空氣中殘留着冰涼的氣息,似乎是月神剛剛來過。

“殿下您終於醒了!”一位神官撲上前來,抱着他的大腿老淚縱橫,“您再不醒,神界可就要亂套了!您打算怎麼處置小愛神厄洛斯?啊對了!還沒來得及恭喜殿下,德爾斐成了世界的中心!殿下什麼時候迎娶戴安娜女神?需要置辦什麼聘禮?”

一連串的問題在阿波羅耳邊炸響,震得他頭皮發麻。

厄洛斯?

世界中心?

聘禮?

他壓下了心中的震驚,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麼你認為,我應該置辦些什麼呢?”

“當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您親口對祭司承認了戴安娜殿下是您唯一的妻,她是穿着您的衣服回來的……不不,我對着冥河之水發誓,我什麼也沒看到!”神官慌忙撇清自己的干係,而後改口說道,“您還堆積了整整三天的公務沒有處理,您看是不是……”

阿波羅臉色微變。

短短的幾句話,足夠他推斷出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了。

在他喪失理智的這段時間裏,他對戴安娜做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而唯一能夠讓他喪失理智、陷入瘋狂愛.欲里的,唯有小愛神厄洛斯的金箭。

阿波羅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去德爾斐。”

“那戴安娜殿下……”

“去德爾斐。”阿波羅隱隱有些痛苦,“我暫時……沒臉見她。”

神官一愣,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恭謹地應了聲是。

人間界突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叫喊。

阿波羅臉色微變,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滿臉愕然的神官。

聲音是從埃提俄庇亞傳過來的。

聲音的主人,是他的母親,暗夜女神勒托。

阿波羅趕到人間界時,聲音已經從遙遠的冥界傳了過來。

當他趕到冥界時,聲音已經斷斷續續,氣若遊絲。

當他終於找到暗夜女神時,女神已經蜷縮在暗淵與冥界的交界處瑟瑟發抖,全身上下都是被蹂.躪過的痕迹。

暗淵與冥界的交界處,是神族的監獄。

神族的監獄裏,關押着曾經犯過錯的眾神。

憤怒的金色火焰蔓延在暗之深淵,灼熱的金劍斬下了始作俑者的頭顱。阿波羅眼中交織着怒火與悲痛,俯身抱起了脆弱的暗夜女神,朝他的出生地德羅斯飛去。

他近乎蠻橫地命令德羅斯旁邊的瑞尼亞王國,世世代代守護暗夜女神勒托。作為補償,他將賜予他們永遠的光明與富饒。

他跪倒在暗夜女神身前,雙眼紅赤,嗚咽出聲。

暗夜女神獃獃滯滯地開口:“將戴安娜……叫過來吧……”

“母親……”阿波羅雙眼紅赤,緊緊握着拳頭,青筋暴起。

暗夜女神裹了裹身上過於寬大的外袍,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阿波羅咬着牙,一步步退了出去。天空中烏雲攢聚,一場可怕的暴風雨即將來臨。噼啪的雷電聲中傳來了正義女神和復仇女神的怒吼聲:“宙斯!永生不死的神靈提提俄斯被誅殺,您應該嚴懲這種行為!”

提提俄斯。

肆虐在暗淵與冥界的金色火焰、金劍下噴薄而出的污血、暗夜女神悲憤欲死的嗚咽。

始作俑者的名字,正是提提俄斯。

阿波羅咬了咬牙,轉身朝奧林匹斯飛去。

雷神殿。

眾神列席。

阿波羅大步走向宙斯,金色披風上染了大片污濁的血。繆斯女神們停止了歌唱,戰爭女神平靜地擦拭着長矛,正義女神閉着眼睛,手中的天平微微搖晃。

叮!

金劍撞地,鋒利的劍尖刺破了白金地板。

宙斯一言不發,淡藍色的閃電在神殿中噼啪作響。

阿波羅跪在神座之下,字字清晰:“我殺了提提俄斯,犯了血罪,自請放逐於騰佩河谷。”

正義女神驀地睜眼,天平傾斜向阿波羅一方。

赫拉倚在神座邊上,抱着胳膊,閑閑地說道:“那就像上次一樣,流放一永久年吧。”

古希臘世界裏,一個永久年,等於八個太陽年。

神袛流放期間,神力被剝奪,像凡人一樣生活着。有生老病死、有天災*。

宙斯緩緩開口:“就這麼辦。”

————

內米湖。

天色漸漸陰了下來,似乎有下暴雨的傾向。野人君又是嘿嘿一笑,一把扛起嬌小(?)的戴安娜,朝不遠處一個山洞走去。

戴安娜悲憤。

阿波羅那一米八七的個頭頂多也只能用下巴蹭她的頭頂,如今碰見了兩米多高的野人君,立刻就被秒成了無比嬌小(?)只有對方胸口高的小娃娃(?)。最要命的是,野人君這粗魯得毫無美感的扛沙包似的抱法,愈發顯得她嬌弱(?)可憐(?)……

偏偏她還不能多說什麼。

因為野人君把她扛到山洞裏的下一秒,外頭就下起了大暴雨。

俄里翁是吧,記住你了。

野人君粗魯地把戴安娜往地上一丟,接着大大咧咧地找了塊石頭坐下。樹葉做成的獵裝呼啦啦響,某個不可說的東西若隱若現。戴安娜臉色一黑,扭過頭去,決定給野人君送一套正常的獵裝,報答他的溫柔(?)體貼(?)。

雨下得愈發大了。

戴安娜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不住地抬頭看奧林匹斯聖山,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

噼啪!

亮紫色的閃電撕裂了鉛雲,一隻渾身*、通體雪白的烏鴉朝戴安娜飛了過來,一頭撞進了她軟綿綿的懷裏。戴安娜臉色更黑了,一把將烏鴉抓了出來,看着那雙小嫩爪上的光明徽記,知道它是阿波羅的聖鳥,心裏愈發煩躁起來:“有事么?”

“德羅斯!德羅斯!”白羽烏鴉撲騰着翅膀,哇哇叫着。

戴安娜隱約覺得不妙。

德羅斯是她與阿波羅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們的母親、暗夜女神勒托居住的地方。阿波羅的聖鳥突然來找她,催促她前往德羅斯,恐怕是暗夜女神出事了。

她顧不得被大雨淋濕,將白羽烏鴉往肩膀上一放,對野人君說了聲抱歉,縱身往德羅斯飛去。

至於那所謂的“很重要的事情”,還是等下次再說吧。

野人君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

騰佩河谷。

阿波羅換上麻布短衣,赤着腳,平靜地讓赫爾墨斯給他戴上了鐐銬。

“忍忍兄弟。”赫爾墨斯拍拍阿波羅的肩膀,“對於神來說,八年轉瞬即逝。”

對於神來說,八年轉瞬即逝;可對於人來說,八年卻足以從高中到大學到工作再到結婚生子,也足以從九一八到井岡山到延安到珍珠港到廣島長崎再到二戰結束。

阿波羅輕輕“嗯”了一聲,表情看不出喜怒來。

赫爾墨斯走了。

阿波羅靠着一棵棕櫚樹下,解下隨身背負的金色豎琴,擱在腳邊輕輕撥弄着,心裏很亂。

不是第一次被流放,也不是第一次當人,卻是第一次不想尋找食物不想尋找火源不想……什麼也不想,只想安安靜靜地坐着,在優美的琴聲中麻痹自己。

肆虐在暗淵與冥界的金色流火、暗夜女神絕望而無助的眼神、正義女神傾斜的天平、聖潔而糜.亂的祭壇、空中呼嘯的金色天馬……他相信戴安娜會處理好後續的事情,她一向很棒。

是啊,戴安娜。

他一遍遍的想着她的名字,想着她乾淨剔透的眼神,想着她冰涼柔軟的長發……即便過去三天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他也依舊記得她冰涼的肌膚在自己的親吻撫摸下漸漸變得溫暖。

果然已經……侵.犯了她嗎……

一個纖細的粉.色身影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徐徐降落。

阿波羅渾然未覺。

“阿波羅殿下。”達芙妮輕輕叫了一聲,前兩天的倨傲神色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三天的鉛箭效力一過,她立刻就後悔了。拒絕阿波羅的求愛,絕對是她這輩子最無法釋懷的一件事,沒有之一。

所以,聽說阿波羅被流放在騰佩河谷的下一秒,她立刻就趕過來了。中途碰見明顯不懷好意的海界公主得斯波娜,還順便送了她一份小禮物。

琴聲停止了。

阿波羅沒有看她,也沒有開口。

達芙妮猶豫片刻,終於來到阿波羅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為什麼要自請放逐?”

阿波羅搖了搖頭,束在額頭上的棕櫚枝條發出了細微的沙沙聲。

“這不是你應該詢問的,陌生的女神。”

陌生的女神?

他不認識自己了嗎?

達芙妮暗暗吃驚,卻並沒有表露出來。她很清楚,阿波羅身為上位主神,身邊絕不乏爭寵獻媚的女神。而這種男人(男神),最討厭女人(女神)莫名其妙纏上來,還死纏爛打。

她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可是殿下,這附近出現了一條可怕的九頭蛇,您……”

“九頭蛇?”阿波羅終於轉過頭,眼神有些凝重。

如果真的出現了可怕的凶獸,那麼他必須仔細掂量自己的性命。

“是昨天才出世的一條小蛇,叫許德拉。”達芙妮解釋道。只不過,不巧的是,她剛剛把得斯波娜送到了九頭蛇許德拉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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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生來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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