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004章

暑假裏王恩甲從老同學那裏聽說梅朵和林源峰分手的消息。說實話他曾經有過這種模糊的預感,他倆早晚會分手,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他就是這樣覺得。可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分開了。開學都兩個多月了,梅朵也沒有和他聯繫。他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這大半年過的還好嗎?”

“挺好的。”

“你們倆還好嗎?”

“不好。”

“你們還在一起嗎?”

“不在,驚訝嗎?”

“一點也不,我本來就覺得你們不合適。”

“為什麼?媽媽這樣說,雲軒這樣說,你也這樣說,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不想讓我們在一起?”

“梅朵,要是我們不這樣認為,你就會一直和他在一起嗎?其實你自己比誰都明白,關鍵是你自己動搖了,我說的對不對?”

“我討厭你這種口氣,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他不知道梅朵今天是怎麼了,專找碴,“你怎麼了梅朵,別這樣,好好和我說話,好嗎?”

“對不起,只是聽到你這種口吻我就有點逆反,別給我提這件事了,你最近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學習,訓練,整理內務。前段時間就怕打擾你,一直沒怎麼聯繫。”

恩甲沒有給她說考研的事,從暑假開學后他就開始為研究生考試作準備。每天除了上課,整理內務和體能訓練之外就是去教室複習。每天都是這樣,漸漸地恩甲適應了考研的節奏,甚至有點喜歡上了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因為目標非常明確,只要踏下心來好好複習,這種能避免焦慮的生活在他看來也是一種幸福。唯一的壓力來自於將來的考試,他知道它對於自己的重要。在軍校里,他這樣沒有來路沒有經濟實力的學員,很少有什麼機會來把握自己的命運。而繼續求學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競爭是激烈而殘酷的,大家都在暗自努力。學習累了的時候恩甲還是愛聽歌。有時也聽孟庭葦,在歌聲和歌詞中回憶,只回憶溫馨的那部分。總歸是自己二十幾年來記憶中最美的部分,他懂得珍藏。他曾經建議梅朵繼續考研,可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說她上夠了,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專業。她還說她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闖一闖。她還是那麼耽於幻想,他為她這份天真感到憂慮,同時又喜歡她這點。

恩甲也沒有告訴梅朵前段時間他和吉樂交往的事,因為他內心就不承認那段所謂的戀愛。都是這個林源豐,不然怎麼會有那節外生枝的一回。因為他名字和梅朵那個男朋友太接近,他沒少挨了大夥的打罵。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對不住恩甲,所以他對於恩甲感情上的事格外熱心熱腸。

那時候,恩甲逐漸習慣了不和梅朵聯繫的生活。雖然心底一直深藏着她的影子,但是他已下決心要更加積極地過自己的生活,要有所改變,再慢慢對她釋懷。有一天他剛要去教室時源豐這傢伙興匆匆地跑過來拉他。

“我要去教室呢,你拉我去哪呀?”

“來嗎,跟我來,有好事”,這傢伙神秘兮兮地說:“我給你介紹個女孩。”

“什麼女孩男孩,我才不去。”

源豐硬拖着恩甲到了餐廳前面的小噴泉那兒,有個女孩正在旁邊踱來踱去。源豐拉着恩甲向前迎過去,“吉樂,這就是我說過的好哥們王恩甲,這是吉樂。”

“你好,早就聽過你了,學習標兵,灌籃高手,英語詞典,你還有什麼其它頭銜沒有?。”

“別聽他們瞎說,誇張了。”

三人剛寒暄了幾句話源豐就偷偷溜掉了。只剩吉樂和恩甲在那裏。他心想這女孩個頭好高,得比梅朵高出一頭吧。他總覺得女孩子還是玲瓏一些好看。吉樂生的高鼻深眼,瘦削的臉盤,有點像歐美人。那晚月色很好,既不過於濃釅也不顯清寒,讓人心情輕快爽利。她見他半天都不說幾句話,於是提議去操場上走走。說實話恩甲當時並沒對她產生任何感覺,只是心想,也許就要這樣開始才能放開對梅朵的那份苦不堪言的愛吧,所以他要求自己先好好和吉樂交往一下,也許她就是那個可以帶他走出來的救星。那晚的談話還算愉快,聊了一些話題,尋常話,倒也和和氣氣。

周末的時候吉樂來找他一起去吃飯,他也就去了。她有時也讓他陪着去買東西,他也乖乖跟着。可是吉樂不明白他怎麼總是那麼木訥,源豐說他活潑着那,可坐在一起吃飯時他老是悶頭吃自個兒的,都不知道讓讓她,更別說給她夾菜了。每次一起出去時他都有點過於客氣,一點男朋友的親近勁兒都沒有。不過她也能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個很真誠樸實的男孩,如果他能再風趣一點就好了,源豐說他痴情又熱情,她可是一點都沒有體會到。對於這個“酷”男友,吉樂不敢說就認定他了,不確定以後能不能交往下去,心想相處着再看看吧。

周末晚上她約他出來,兩人又在操場上散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那晚吉樂有點多愁善感,往日嘰嘰喳喳的興頭蕩然無存,她看着身邊高大的恩甲,心裏漫上一股溫柔,很想和他親近一點。於是她猶猶豫豫,不好意思地去挽他的胳膊。他沒顯出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樣走了兩圈,連她都覺得沒意思了。

第004章很快就過去了,大學時代的最後一個寒假也結束了。開學后大家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找工作上,就連見面打招呼也從“吃了沒?”改成“簽了沒?”,簽協議是找到工作的代名詞。

之前梅朵一直沒有積極找工作。她學的是理工科,可是她的興趣一直在文藝方面。當時要不是出於她那所高中文科升學率太低的原因她決不會選學理科的。在找工作上她也因興趣與現實的反差而徘徊不定。眼看着越來越多的同學都簽了工作,梅朵才着急起來。三四月份是招聘會最後的高峰期了,再往後就很少有什麼好機會了。那段時間梅朵到處趕招聘會投簡歷,也去面試了幾家,不是自己不中意那單位就是人家看不上她。真是折磨人,連宿舍里的氣氛都不像以前那樣鳥語花香了,變成了撒哈拉。她也不好對父母說這些煩惱,白白讓他們跟着煩憂。好在可以和恩甲聊聊,多少能寬慰些。

三月底的一天,梅朵躺在床上午休。那天她來例假,肚子有點痛,渾身乏的厲害,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自己的精力都在一點點隨着經血流失掉了。下午還得去一家公司面試,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

下午的面試還算順利,從公司里出來時梅朵大大地鬆了口氣,才覺出又冷又餓。她強撐着坐車回學校。上宿舍樓時梅朵覺得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好容易爬上了三樓,走到樓梯拐角時她頭暈的厲害,她扶着欄杆想蹲下來休息,可手下一滑腿也跟着發軟,隨着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當天晚上八點多爸媽就從家裏趕到學校來了。她的腿骨和胳膊都被跌傷了,醫生建議她靜養百天。“一百多天,那我就畢不了業了。”

“你這樣反正是不能活動的,至少得休息兩個月左右再看情況。”

聽醫生這口吻,爸媽堅決地給梅朵請了兩個月的假把她接回家去了。

梅朵回家那天,千里之外的王恩甲也正在醫院裏。他坐立不安地在醫院走廊里等了好久,才見吉樂臉色蒼白地從手術室里走出來,她一隻手扶着腰,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捂着肚子。恩甲覺得她比進去前憔悴了許多,他趕緊跑上前去扶住她。他本想問問她還好嗎,可還沒有開口自己就覺得那簡直是廢話,這樣子能好嗎。一路上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神色凝重又凄涼,也一直沒說什麼。恩甲從來沒有見思想單純快言快語的吉樂這麼沉重過。

快到女生宿舍的時候,他還是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她無力地笑了笑,“沒事,謝謝你,恩甲,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

恩甲心裏怪她當初不聽自己的勸告,結果被那個無恥的傢伙害到這步田地。可看她這副落魄樣子他也不忍心責怪,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宿舍他感慨良久,為什麼這樣單純的女孩偏偏就喜歡上那樣一個壞蛋呢。他實在想不通,女人們到底是怎麼看人的,那麼多好女孩就看走了眼,遇人不淑。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梅朵,不知她工作找的怎麼樣了。一打電話,才聽她舍友說梅朵摔傷回家去了。恩甲着急地往梅朵家裏打電話,劈頭蓋臉地先罵了她一頓不會照顧自己。梅朵故作輕鬆地說不嚴重。

“你別騙我了,不嚴重醫生還讓你回家養兩個月,老實告訴我,很疼嗎?”

“有點疼,媽媽說過幾天就好了。哎,偏偏是這個時候,以後就沒有好的工作機會了。”

“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先好好養傷。”

“自己的事能不操心嗎,誰像你,中華人民共和**官,當然不愁飯碗,又考上了研究生,你多幸福啊。”

“你就看到我幸福啦,我的苦處你知道嗎,真是的,‘見不得窮人過年’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我錯了還不行嗎。”

“錯了就完啦,錯了就要改,不準多想,好好養傷,聽見沒?”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平時總想清閑的日子,可真這樣天天不做點什麼就覺得難受了。梅朵在家待了十多天就有點厭倦了。她既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在家收拾事務。每天翻翻書,看看電視,日子淡過白開水。想着同學們應該都差不多已經找好工作了,心裏又加上一層急。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喜歡收到同學朋友的電話。最讓她開心的是恩甲,每次打過來都給她講笑話,她奇怪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這麼幽默呢。她給他訴苦,這種專門養傷的日子簡直能讓她發瘋,家裏有的書幾乎都翻遍了,現在的電視劇又那麼不堪忍受,真是憋屈啊。恩甲說她都快成個怨婦了。

“有本事你也在家這麼待上兩個月試試,真是的。對了恩甲,就要到五一了你有什麼計劃嗎?”

“我打算好了,這是本科階段最後一個五一,我要好好利用,我可能要到很遠的一個城市去看看,你呢?”

“你說我這樣還能幹什麼,肯定只能在家乾耗着唄。誰向你,日子越過越滋潤,也開始旅遊了。你借個相機帶上吧,回頭拍些照片給我看看。”

“好啊,我一定把你的那份也玩出來。”

五月二日那天,梅朵正在家裏百無聊賴地不停換電視節目。聽到大鐵門的響聲,她以為是媽媽從地里幹活回來了,也沒有動。過了幾分鐘一個人走到她屋門口,梅朵抬頭一看,驚的她大張着嘴好一會才說出話來,“恩甲,你,你怎麼來了?”

他一邊坐下一邊得意地笑,“你不是說太無聊了嗎?我怕你給憋悶壞嘍,回頭正好也回趟家。怎麼樣,覺得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剛開始那幾天連床都不讓下,可鬱悶了。”

好久沒有和誰這樣暢快地聊天了,梅朵和恩甲說了半個多小時后才想起來問他旅途的勞累,坐了近二十個小時的硬座肯定疲倦。她催促他去休息,恩甲的確累了,洗了把臉就躺在她那張小床上睡著了。睡夢中一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飄繞,就像當年從梅朵頭髮里飄散出來的香味。後來梅朵叫醒他吃午飯,他疑惑地看着小床上的東西,見床頭掛着一隻香型玩具小熊,莫非那香味,是它散發出來的?

也許是獨處太久的原因,那幾天梅朵覺得有人陪着真是幸福。聊天,看電視,一起看書。天氣好的時候他就攙着她去院子裏走走,院中的石榴花正開的紅火,感染的她這腿腳不靈便的人都有種奔騰跳躍的衝動。五號那天他回家了,梅朵覺得那天好漫長,比他來之前更覺孤單。第二天他回來時她竟有種失而復得的欣慰,可惜他就要回校了。臨走他像變戲法一樣給她拿出一個小盒子,她打開一看竟是個mp3,他給她演示怎麼用。梅朵不安地說:“我不要,你還是自己用吧,我不能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

他笑着說,“我也沒說給你啊,先借給你用用,這裏面下載了你最喜歡聽的歌,有一些英語資料,還有我讀笑話錄的音。拿着,可以解解悶。”

那時候mp3還不像近幾年來這麼普遍,便宜。那個mp3是他借同學的錢買的,後來足足攢了四個月的補助他才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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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世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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