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試點

秦然回到教室，他打算矇混過關，這次不主動去交補假條。

不過他一進教室，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秦然，你上午的假條呢？”

抬頭一望，王雅萱義正言辭地站在桌旁。

“我老家親戚來，他到江州找工作。由於人生地不熟，我只好帶着他去。後來知道他一天沒吃過飯，我又帶他吃了一頓。結果就弄到現在才回來。”

李德盛老兄，這次確實有你的因素，你就噹噹我的擋箭牌吧，秦然邊說邊在心裏道。

看秦然眼神不像是說謊，儘管有些誇張，但王雅萱還是選擇願意相信他。秦然確實沒說謊，他說的也是事實，不過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而已。

“等會補個假條給我。”

王雅萱盡心盡責，向秦然下達了命令。班主任不在，王雅萱就是替代管理者。

得知華僑賈富浩入住了江州五星級酒店后，市長黃偉國特地在江州賓館回請了他。

次日，賈福浩正式和江州市zhèngfu簽訂了土地出讓協議，並把五百萬定金打到了市zhèngfu指定帳號。

在和黃偉國交談時，賈福浩透露了資金調集方面一時有些困難，希望能分批繳納土地出讓金。市長黃偉國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並主動召集項目開發時涉及的主要部門，開了一個協調會。在會上，黃偉國把這個項目作為市zhèngfu重點督辦工程，要求各部門密切配合。周志東作為項目方總經理出席了這個會議，他今後不免要和這些利益部門打交道。

看到了賈福浩正式和江州市zhèngfu簽約的電視新聞，陸有財等人心中大定，他很快將剩下的兩千萬也打了過來。

公司在周志東和李德盛的奔走下，很快以“宏鑫房地產公司”名義成立，註冊資本一千萬人民幣。

剩下公司員工由周志東篩選簡歷列出候選人，最後經秦然面試決定，很快9名新聘員工就正式上崗。其中前期1人，財務部2人，工程5人，司機1人。招聘的人員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年輕，平均年齡僅24歲。年輕意味着可塑性高，一些行業中雜七雜八的壞規矩在他們身上沒有定型。

有好幾個應聘者技術很不錯，但人品不怎麼樣的人，被秦然一票否決。

小樓經過簡單裝修，採購了大批辦公設備，簡陋的招牌也已更換，一個低調氣派的地產公司正式誕生。

還購買了三部小車，兩輛桑塔納一部皮卡。一輛桑塔納歸周志東使用，另一輛公司日常使用，而皮卡就歸工程部。

“公司將對吃回扣貪污等違法行為實現零容忍，發現一起查處一起，證實的話馬上卷包裹走人，情節嚴重將移交司法機關。你們的年薪比江州同行業要高出50%，這話我絕對不是信口開河，你們可以任意找人去打聽。多出來的50%工資已是計算過按行業潛規則拿回扣后的收入，只多不少。高薪養廉，制度管人。這是我們公司的標準之一。”

秦然在第一次全體員工大會上，就為今後公司人力資源發展定下了基調。透明、規範、平等就是秦然的治理公司的要求。

底下員工都是經秦然面試進來的，都知道他才是公司的大老闆，因此都認認真真聽他訓話。

秦然為了顯得老成，盡量隱去身上的學生氣，凡是到公司或處理公事時，都會穿上正裝，戴上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鏡，與上學時的模樣大相逕庭。就算是同班同學在大街上碰見，都不會想到他是那位在班上獨來獨往坐在最後一排的男生。

“公司二十萬元以上的項目採購一律實行招標，每半年實行一次項目審計考核。招標評判由公司各相關部門統一參與，禁止一人決定作風……”

秦然對公司成本控制非常看重，以上是和他周志東結合萬建公司現有的制度進一步發展討論后指定的。

今天秦然不同於面試時溫文爾雅，展現出了強硬而又異常專業的一面，讓在座的員工都有一種老闆不容易忽悠對付的感覺。員工們私底下也在討論，到底看上去異常年輕的老闆年齡多大？

“永遠十八歲！”

秦然的這個回答終止了這個問題的發酵。

幸好秦然長得比較老相，加上熟練專業的知識籌備，以及不凡的見識和得體的談吐，所以他不到十七歲的真實年齡幾乎無人知道。而明白原由的陸浩和李德盛都被秦然下達了絕對封口令。

項目已正式上報市計委，標誌這個15萬平方米項目開始進入實施階段。

在秦然建議下，宏鑫公司聯合旅行社組織了一次公務考察活動。把項目開發要涉及到的計委、建設、園林、水電、交通、銀行等部門主要領導組織起來，以學習先進地區經驗為名，到歐洲進行為期一周的考察。這次活動主要由分管副市長鄧洪帶隊，周志東、李德盛作為宏鑫公司代表陪同。考察是假，旅遊是實。

在飛機上就有官員戲稱，他們出來一周，江州的zhèngfu運作起碼暫停一周。因為房地產開發實在是涉及的部門太多，現在有免費到歐洲考察旅遊機會，那些部門的頭頭當然不會錯過。新馬泰常去，但到歐洲游許多人還是第一次，畢竟在1997年公費旅遊還不普及。於是幾乎江州所有部門的主要領導都跟團出發了。

一行45人浩浩蕩蕩在歐洲主要國家考察了七天，秦然一共為他們支付了幾乎一百二十萬的費用。吃住行、禮物等都是周志東負責買單。儘管心疼，但出發前秦然那句“眼閉嘴嚴勤買單”他還是堅決貫徹下來。官員們一分錢沒花，回程時反而個個都大包小包滿載而歸。

花了那麼多錢，唯一的好處是各個部門官員們都和周志東、李德盛兩人稱兄道弟。這筆公關費用省不得，秦然心裏有數。和zhèngfu部門關係好，賺的比出去的要多得多。

果然，在此後項目報建時，各部門都一路綠燈，甚至還有出主意替宏鑫公司逃避法規監管。

率先批複下來，但更重要的卻沒批下來。和銀行那邊已經談妥，工行、建行都同意給予先期開發貸款，但必須得有。

此次土地出讓涉及15萬平方米，出讓金達到1億多。但現在宏鑫公司僅支付了500萬定金，還不到零頭，所以國土局不敢發證。

秦然手上僅有兩千來萬現金，就算全部填下去也不夠三成。更何況勘探、設計、三通一平等至少也需要兩千萬。zhèngfu部門沒有欠款一說，不給錢就絕對不會動工。所以秦然的兩千萬斷然不會投入到出讓金中。

1997年全國房地產開發管理還不嚴，秦然還有空子可鑽。他打算說服zhèngfu部門先批證，再拿證去銀行抵押，拿到土地抵押貸款，最後把貸款當出讓金繳納。左手出右手進，zhèngfu的錢只是循環了一圈。秦然一分錢不出，空手套白狼，就取得了15萬平方米的土地。

要說服zhèngfu部門先批證，那就要說服zhèngfu部門話事的人。江州市市長黃偉國就是秦然公關的目標。

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

經過多方打聽，秦然了解到黃偉國雅好書畫。

徐悲鴻的馬，張大千的花，齊白石的蝦，黃胄的驢。秦然在印象中知道今後收藏的熱點。

此時正值齊白石的畫在經94、95年狂飆后直線下墜，市場成交淡然。秦然親自和陳浩開車到滬東市一家境外拍賣行，用30萬現金購得一副蝦戲圖。圖上六隻大蝦張牙舞爪，還有一隻躲在水草中僅露出半邊蝦尾。

這幅畫不出意外十年後至少值500萬，基本以每年翻倍的速度增值。

賈福浩已打過電話與黃偉國聯繫，向他提出有一件墨寶請幫忙參詳，同時順便說了句難辦。

秦然以彙報工作為名親自拿着蝦戲圖到黃偉國辦公室。

開闊的視野，寬敞的空間，書桌背後的書櫃堆滿了各種書籍。

黃偉國帶着眼鏡，正在上面批複政務文件。

秦然今天是來彙報的，所以秘書帶他進來后就退出去，只剩下秦然一人坐在沙發等待。今天秦然還是照例還是戴着黑框眼鏡，穿上正裝，努力讓自己顯得更成熟幹練一些。

放下筆，脫掉眼鏡，黃偉國捂着手走到沙發前。

“市長好，我叫小秦，今天由我來向您彙報工作。”

見市長過來，秦然主動站起來自我介紹。

“哦，我還以為會是小周過來呢。談談你們項目的情況吧？”

黃偉國坐在主座上，直接切入正題道。

“項目已進入前期規劃階段，現在想請市zhèngfu配合共同申請國家小康示範小區的試點。小康示範小區是國家重大科技產業工程項目和國家‘九五’重點科技攻關項目，申請的條件很苛刻，一定需要地方zhèngfu的配合。”

聽到帶有國家打頭的工程項目，黃偉國心中一動，如果是真，那麼這就是政績。

他趕緊把秘書叫了進來，然後把國家小康示範小區的名字一說，讓他馬上去找相關材料來彙報。

很快秘書拿進一份由建設部、科技部聯合剛下發的文件，上面印有國家小康示範小區的詳細介紹。

第一批全國只有20個試點，而且要求在建設過程中大量使用新材料，並且對一些硬件施設有強制規定。例如在房型分佈上也要求科學合理規劃，還要求搭配建設幼兒園、小學等。

全國目前國家認定的大中城市有70個，現在只有20個城市能夠拿到試點。政績是什麼，就是資源稀缺性。同等條件下，我有你無，這就是政績。

“依照這樣的標準，你們公司成本至少要多三分之一吧？”

黃偉國邊看資料邊詢問。

“對，但我們認為這是值得的。因為通過這個項目，我們可以打造品牌，並且培養一大批人才。只要zhèngfu方面支持，那麼就算虧錢我們也一樣做下去。”

秦然確實對這個試點勢在必得，因為這其中好處太多了。

“聽說你們在辦理時遇到了一些麻煩？”

“是的，銀行方面要求有才肯貸款給我們。而且如果過段時間才拿到使用證的話，估計申請國家小康示範小區的試點就來不及了。現在亞洲金融危機，所以集團資金調配上有一些困難，希望zhèngfu能協調一下。先發證，等貸款一到就我們就馬上支付80%的出讓金。”

聽到秦然這話，黃偉國在心裏權衡，國家小康示範小區試點這個誘惑很大。他正準備提出經營城市的方針，如果能拿到這個試點對他很有益處。先發證有違規cāo作嫌疑，但發了證貸款還是馬上回到zhèngfu手中。在銀行監督下，不用擔心資金流失。而且這個招商引資項目是自己主導負責，不知不覺中，自己和這個項目的成敗綁在了一起。想通了關節，黃偉國在心裏有了定論。

“聽賈董說有一副墨寶要我參詳？”

“是的。”

秦然直接把蝦戲圖拿了出來，上面還有拍賣行封印的火漆。

黃偉國拿過去小心翼翼在桌上打開。

慢慢看到全景，黃偉國眼裏的光芒逐漸閃耀。

“不錯。”

他對書畫有一些造詣，齊白石的畫也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這畫是真品。

“這是我叔叔在一個古玩店裏淘的，花了五百元錢。”秦然目前對外身份是賈福浩的侄子，“反正也不是真品，你看這裏還有古玩店的收據呢！”

秦然掏出一張收據，上面確實簡單寫了“蝦戲圖仿品五百元”。

“叔叔讓我把畫留給您參詳參詳。”

秦然把收據和畫放在桌上，這時黃衛國沒有做任何錶示，但秦然知道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今天多謝領導接見，我還趕着回去開會。領導，您留步，再見。”

秦然鞠了一躬就大跨步離開了市長辦公室。

當晚，這幅蝦戲圖就掛到了黃偉國書房一處顯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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