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畫·毒·家(2)

第41章 畫·毒·家(2)

第41章畫·毒·家(2)

陳銘生拿着手機,一連打了十幾遍,都是同樣的話。他把手機打到發燙,打到沒電,都沒有接通。

天黑了,手機的電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

陳銘生最後給文磊打了個電話。

文磊那邊似乎還在忙。“喂,生哥?”

“小磊。”

“怎麼了生哥,要找老徐嗎?”

“不,我找你。”

“找我?什麼事?”

陳銘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緩地說:“你現在身邊有人嗎?”

文磊說:“沒有,他們在開會呢。”

陳銘生說:“小磊,我想請你幫個忙。”

文磊嚇了一跳,連忙說:“幹啥啊生哥,你想嚇死我,還請我,你直接說讓我幹啥吧。”

陳銘生說:“你能幫我聯繫一下……聯繫一下你嫂子嗎?”

文磊頓了頓,說:“聯繫嫂子?現在嗎?”

陳銘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儘力地控制自己,說:“我剛才給她打了個電話,可是打不通。”

“嗯?”文磊說,“打不通?是不是正在通話啊?”

“不是。”

文磊說:“生哥,你別著急,你把嫂子電話號給我。”

陳銘生報了楊昭的號碼,文磊說:“生哥你等一會兒,我給你查查。”

陳銘生說:“好,小磊你快點。”

“好好,馬上馬上,你等我電話。”

掛了電話,陳銘生坐到床上,幾乎是數着秒過。他一邊告訴自己楊昭不可能會有事,可是背上的冷汗卻不知不覺地滲了出來。

過了二十幾分鐘,文磊的電話打來,陳銘生馬上接了。

“喂,小磊。”

“生哥。”

“怎麼樣,查到了嗎?”

“查到了。”文磊說,“生哥你放心,這個卡前幾天在營業廳辦了掛失,估計是嫂子倒霉,手機丟了。”

陳銘生說:“能確定嗎?”

“能啊。”文磊說,“嫂子是拿身份證去補辦的,卡已經重新補辦好了,現在還沒開通,估計是嫂子還沒來得及買新手機呢。”

陳銘生沉默不語。

“喂?生哥?”

陳銘生回過神,對文磊說:“謝謝你了。”

“跟我客氣啥?”文磊說,“以後有用得着的儘管找我。”

陳銘生放下電話,手機也剛好沒電了。他看着自動關機的屏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顆心放下了嗎?也不完全。

陳銘生往後一仰,倒在了床上,他一隻手蓋在自己的額頭上,用力掐了掐太陽穴。

楊昭……

楊昭……

還是楊昭……

陳銘生不知自己到底怎麼想的,他噌的一下起身,拿過拐杖,直接出了門。

他把車開到一家地下停車庫放好,然後出來,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后,司機打了個哈欠,瞄了一眼陳銘生的拐杖,說:“去哪啊?”

陳銘生關上車門,目光深沉。他將拐杖放到後座,低聲說了一句:“機場。”

楊昭打開門,面無表情地看着門外那個笑眯眯的男人。

“薛淼,你的公司散夥了嗎?”

薛淼故作驚訝地看着楊昭:“你怎麼知道的?”

楊昭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冷哼一聲,轉頭進屋。

薛淼跟在她後面,把門關好,一邊在玄關脫鞋,一邊說:“小昭,有吃的沒?”

楊昭說:“你真當我這是酒店,什麼都給你準備齊了?”

薛淼說:“你這可比酒店強多了。”

他換上拖鞋,在屋裏轉來轉去,最後走進廚房。

“小昭。”薛淼在廚房門口露出半個頭來,“給我做點飯。”

楊昭坐在沙發上,說:“沒有米。”

薛淼說:“那……有什麼菜?”

楊昭說:“沒有菜。”

“……”薛淼脫力地靠在廚房門口,說,“小昭,你要這廚房到底給誰用?”

楊昭坐在沙發上,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喃喃道:“是啊,到底給誰用……”

那個男人走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一點消息都沒有。楊昭已經忘記自己有多少次從睡夢中醒來,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凝神發獃。

薛淼坐到楊昭對面,低聲說:“小昭,我很擔心你。”

楊昭抬眼,淡淡地說:“不用,我沒事。”

薛淼說:“你現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楊昭點了一根煙,靠在沙發上,說:“所以你一周來三次?”

薛淼說:“沒錯。”

楊昭說:“你放着你的生意不管了?”

薛淼說:“我承認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但是小昭,我還不至於利欲熏心,比起錢,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薛淼看了一眼楊昭,接著說,“比如說你。”

他的坦然承認,讓楊昭又停頓片刻。她看着薛淼的眼睛,薛淼長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有着混血獨特的美感。楊昭不得不承認,當初她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不是沒有被他的外表所吸引。

楊昭忽然說:“薛淼,你離婚了。”

她的語氣十分肯定,薛淼也不想隱瞞,無奈地說:“你看出來了?”

楊昭沒有說話,煙放在嘴裏。

薛淼看着這樣的楊昭,緩緩地搖了搖頭,說:“小昭,你不能這樣……”

楊昭:“怎樣?”

薛淼說:“你早就已經看出來了,那時我的痛苦難過,可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你對我不聞不問。現在你從那個世界清醒過來了,你需要找與你同樣感覺的人,這時你才想起我。”

楊昭放下煙,說:“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薛淼沒有回答,在他不笑的時候,他的目光里會有一種獨特的冷靜。

楊昭忽然輕笑一聲,說:“薛淼,你真的很聰明。”

這是一句絕對的讚揚,可薛淼聽到后,卻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

你真的很聰明。

楊昭心想。

沒有把握,不會下手。

情感跟生意不同,在這個世界,薛淼從不冒險。他聰明地與你曖昧,與你周旋,等到他知道你對他抱有同樣的感覺時,他才會真正地放開自己。其實從前的楊昭,也是這樣的。

“我並不擔心。”薛淼說,“你不可能真正跟那個人在一起。”

楊昭抬眼,看着他。

薛淼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小昭,那個時候就像一個陷入初戀的高中生,知道為什麼是高中生嗎?”

楊昭冷眼以對,薛淼又說:“因為那個年紀的孩子最敏感,敏感又衝動,他們剛剛了解世界,卻又依舊懵懂。他們的感情可以不顧一切——只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觸及那些需要他們顧及的東西。”

“小昭。”薛淼最後說,“你不是高中生了。”

楊昭掐滅煙,站起身。“你要在這裏留多久?”

薛淼說:“我給自己放假了。”

“放假?”楊昭不可謂不驚訝,雖然薛淼此人深諳生活趣味,但是他還真的很少給自己放假。很多時候楊昭都覺得,他做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錢。

當然了,他也喜歡跟那些古董周旋,這一點,他和楊昭很像。

楊昭說:“你願意留就留好了,我要去幹活了。”

“啊,對了。”薛淼像忽然想起什麼了一樣,說,“剛剛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我給你也放了個假。”

楊昭這回真的把眉頭皺起來了:“薛淼,你沒事吧?”

薛淼認認真真地回答她:“沒事,真沒事。”

“活兒不用做了?”

“當然用。”薛淼說,“只不過不是現在,你手頭在做哪項,哦,應該是那件瓷器,我可不想讓它落得跟你的手機一個下場。”

楊昭沉默了。

那是四天前,那天薛淼也來了,那時楊昭已經在屋裏悶了好幾天了,她一直在工作,手機放在工作枱旁邊。

因為一些顯而易見的原因,楊昭不能集中注意力,她試圖用工作來分散精力,但是收效甚微。不管她把手機放到什麼地方,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她強迫自己不要想,不要看,但是每過一個小時,她還是會把手機拿過來,然後看着上面乾乾淨淨的屏幕發一會兒愣。

每次手機響起,她的心都會不知不覺地快一拍,可到頭來,不是推銷電話,就是垃圾短訊,楊昭聽了一句就會掛斷。

她痛恨這樣的生活。

所以那次薛淼來,把她生拉硬拽地從屋裏拖出去,讓她吃點好吃的,順便散散步。

夜晚,她和薛淼順着門口的小路走,在路過一條人工河的時候,楊昭站在橋上不動了。

薛淼看她那個表情,感覺下一秒她就要跳下去一樣,他簡直都要嚇死了。他緊緊拉着楊昭的手腕,說:“小昭,小昭?”

楊昭當然不會跳河,她淡淡地看着薛淼一眼,然後轉頭,將手裏的手機使勁扔了出去。手機在空中畫了個弧線,然後撲通一聲,落進水裏。

雖然不是楊昭自己跳,但他還是有些驚訝了。他看着還泛着波紋的水面,又看看楊昭,最後吹了一下口哨。

“哇哦……”薛淼感慨地說,“小昭,你真是……”

楊昭沒有理會他,扔完了手機,轉身就走。

薛淼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楊昭的性格內斂,喜怒不形於色,可以說,她很少直白地表達情感。那天的一扔,薛淼知道了楊昭有心事。

“放不放假是你的事,我要進屋了,你自便。”楊昭說完,轉身走進書房。

她坐到書桌邊,隨手拿了一本書看。

沒一會兒,薛淼走進來,楊昭聽到聲音,但是沒有抬起頭。

薛淼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顏料味。他來到書房正中央,看着一幅畫,靜默了。

仔細說來,那是一幅沒有完成的油畫,大概已經畫了三分之一。它被架在一個規整的畫架上,旁邊有個凳子,畫架下面是調色盤和顏料箱。

那幅畫通篇都是冷色調,畫的是一個夜晚,視角像是在一間屋子裏,陰暗的屋子,青藍色和紫色的調子,濃郁得近乎於黑。

在屋子裏有一扇窗,窗子位於畫面的邊緣,開了半扇,能看見外面同樣青黑冰冷的天。

遠方似乎還有什麼,畫面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模糊的一片。

薛淼在畫前駐足,許久。

楊昭終於放下書,說:“你在看什麼?”

薛淼沒有轉頭,說:“看你的畫。”

楊昭也看了一眼那幅畫,可她很快就移開了目光,那是她自己的畫,可她卻不能冷靜地觀看它。

楊昭低下頭,聽見薛淼說:“好久沒有動筆了,想不到你的技法還是一樣嫻熟。”

楊昭淡淡地說:“薛大老闆見過的名畫太多,我這只是班門弄斧罷了。”

“那不一樣。”薛淼說,“那不一樣,小昭。你的畫裏有一種冷漠的熱情,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能畫這樣的畫。”

楊昭隨手翻了一頁書,說:“你也沒有問過我。”

“我問你,你就會說嗎?”

楊昭的目光落在書上,又好像沒有在書上,她平淡地說:“什麼問題,你總要問問才知道。”

“那我問你……”

楊昭一愣,薛淼已經走到他身邊,他伸出的一隻手,輕輕地蓋在楊昭的書本上。她看着那隻大手上的紋路,清晰而乾淨。

薛淼俯下身,楊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我問你……”薛淼在她耳邊輕聲說,“畫裏的那個男人,哪去了?”

楊昭在某個時間的節點上,迷失了。

薛淼的問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從某個下着瓢潑大雨的雨夜,從某個狹窄的洗手間,從某個能照進夕陽的小卧室,從某個閃着刺眼白光的大排檔,從某個黑暗潮濕卻能看見佛塔的山間小屋……

楊昭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回答:“薛淼你瘋了,這畫裏沒有人。”

薛淼沒有說話,楊昭知道,他不信,她自己也不信。

薛淼看透了她。他很聰明,又充滿了對藝術的感覺。

楊昭扣上書,站起身,來到窗邊。

外面下雪了。這是今年的初雪,雪不大,但是下了足足兩天。

這座城市的冬天,是徹徹底底的。在下雪的時候,天地都是灰白色的,那是一種不能形容的蒼茫和空曠。

薛淼看着楊昭,那個女人在窗前的剪影,顯得冷漠又脆弱,灰白的雪似乎泛着淡淡的光,讓她的身影微微柔和了一些。

她是一個矛盾的個體,薛淼想,可她依舊如此獨立而完整。

薛淼走到她身後,輕輕抱住了她。

“現在,可以說說我了嗎?”站在窗戶邊,他們都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冷氣,薛淼的側臉貼在楊昭的髮絲上,他嗅到她身上的香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小昭,我也很難過。”天地一片寂靜,薛淼磁性的聲音在楊昭的耳旁響起,“就算我不在意,你也不能太欺負我……”

楊昭看着外面冰冷的雪,臉上的神情清清淡淡。

在那片安靜的雪裏,楊昭似乎又聽見了陳銘生那有些低啞,又有些忍耐的聲音。

他說:“楊昭,我想娶你。”

陳銘生趕了當天最後一班飛機,近五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落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了。

陳銘生的腦中混亂一片。

他一邊告訴自己這樣做不對,他幾乎能預想到老徐知道了他這麼乾的時候會如何的暴跳如雷,可他忍不住。

下了飛機之後,從機場出來,外面的冷風夾着細小的雪花,瞬間撲面而來。

陳銘生低着頭,等這陣強風過去。再次抬起頭時,他才意識到,這裏已經這麼冷了。他來的時候一心只想着楊昭,沒有考慮太多其他,更別說穿戴的衣物,他現在穿的還是在昆明的那一套初秋衣服,襯衫、薄薄的夾克,還有一條棉料長褲。

深夜,氣溫格外的低。

陳銘生喘着氣,看見隨着他的呼吸而吐出的白色霧氣。冰冷的天氣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他的頭腦冷靜了一些。

外面的風太大,陳銘生很快攔了一輛出租車。這個點來機場的出租車基本都是蹲點的,不打計價器,直接按地點要價。陳銘生自己也是開出租車的,他知道司機要的價錢遠遠高於應該花的價錢,但是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報了目的地。

車開了,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

陳銘生拿出手機,他在昆明機場充了小半管電,現在開機,裏面沒有未接來電和短訊。

陳銘生深深地呼吸,靠在車座椅上,看着窗外。昏黃的路燈下,能看見雪花的飄落。隨着風,顯出角度奇怪的軌道。

陳銘生面色寧靜地看着外面,腦中思索了片刻,終於把一條短訊發了出去。

電話隨即而來。

老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

“你在想什麼?!你告訴我到底在想什麼?!現在是你這麼胡鬧的時候嗎——?你怎麼能這麼衝動?!”

“老徐……”

“你給我馬上回來!”

陳銘生看着窗外,說:“我已經到了,今天已經沒有飛機了。”

老徐靜了一下,然後又是大罵:“我真他媽想捶死你!”

陳銘生說:“我明天就回去。”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過低沉,也太過壓抑,老徐終於是不再罵他了。

“那邊有沒有跟你聯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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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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