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琴簫
第八十五章
琴簫
柳沉疏的手白皙修長,掌心裏帶着幾分因為常年練武而磨出的薄繭;明明都是女孩子,但不知為什麼那種溫熱的觸感還是一下子就讓小姑娘微微紅了臉。響在耳邊的嗓音是略有幾分陌生的輕軟,卻仍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耐心……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偷偷側過臉看了看身邊那人柔和的神色,輕輕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收回視線,認真地低頭去看懷裏的琴。
其實……她原本就不曾對“柳公子”身處過什麼非分之想,如今她是女孩子、她們可以靠得這麼近、相處得這麼親近——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小姑娘想着,忍不住偷偷揚了揚嘴角、一雙杏眼都已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彎了起來——柳沉疏鬆了手,餘光瞥見她似是心情極好,也終於徹底放下心來,動作微微一頓,又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
小姑娘微微愣了愣,卻似是很喜歡這樣親近的動作,眨巴着一雙眼睛回頭看了看柳沉疏,微微仰了頭、眼底竟是帶上了幾分撒嬌和邀功的意味:“沉疏姐姐,我這樣彈對嗎?”
柳沉疏失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對,真聰明。”
少女臉色微紅,笑彎了的一雙眼睛裏卻滿滿的都是俏皮的得意,歪着頭想了想,忽然又道:“沉疏姐姐,你把這整首曲子都彈一遍好不好?我好像總是有些抓不準意境呢!”
柳沉疏笑了笑,也不推拒,好脾氣地點了點頭,依言接過琴橫放在自己膝頭,將琴譜又仔仔細細地翻了看了一遍,而後終於探手撥弦。
七弦琴琴音中正平和,素來都是大雅之物,自古琴曲也從來都以和為要,這曲子自然也不例外,講的正是歸隱山林、東籬菊下的悠然與沖淡——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是最青春少艾、活潑嬌俏的時候,便也難免有些把握不住這曲中心境。
柳沉疏早先喝了些酒,思緒雖是一片清明,胸中酒意卻是未曾盡數散去,幾點微醺的酒意伴着她骨子裏原本就有的自負和不羈一起傳到指尖,化作琴音時便不自覺地帶出了幾分狂意和恣肆來——柳沉疏似有所覺,乾脆就笑了一聲,指下未停,曲音卻是越發狂態畢露。
一旁安靜聽琴的少女似有所覺,微有些驚愕地睜大了一雙鳳眼——下一刻,琴音之外卻又是忽然響起了一陣簫聲。
簫聲不大,微微帶了幾分竹簫與生俱來的悠遠與低沉,卻又似是隱隱透着幾分凜然肅殺之意。簫聲本是後起,卻就這麼毫無違和地和琴音漸漸糅合交纏在一起,不知不覺間便軟化了那簫聲中的肅殺凜然,漸漸地竟也顯出了幾分別樣的溫柔來——就連那原本狷狂不羈的琴音也好像同時一柔,兩相交纏應和,竟生生顯出了一種纏綿的溫柔和暖意來。
少女循着簫聲轉過頭去,就見原先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看書的無情不知什麼時候竟已執了一管竹簫在手,微微垂了眸、視線卻始終都落在那席地而坐的墨色身影上、半刻也不曾離開,周身氣息一片柔和——她一向覺得大捕頭雖是容貌俊美、慷慨俠義,只是始終懾與他身上那種凜然的殺氣與清冷、有時候甚至有些不敢和他說話,卻從未想過,他竟也會有這般溫柔的時候。
……
謝大小姐這日在柳宅待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了傍晚夕陽西下,這才不得不起身離開——她是家中獨女,雖是自幼嬌慣,卻始終沒有什麼同齡的姐妹;鄰里雖也有些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家境卻都不如她,相處起來便難免有了幾分拘束;但若是那些家境同她相當的女孩子,卻也都難免有些高傲的小脾氣,雖也處得不錯,卻始終都沒有多少能交心的親近朋友。
如今柳沉疏才學斐然,但脾氣卻是極好,溫柔體貼又耐心——一個下午下來,她已不自覺地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姐,既有些仰慕又有些依賴,實在是不捨得離開。只是家中已派了人和轎子來接、天色又着實已經晚了,這才不得不同柳沉疏道了別離開。
柳沉疏體貼地起了身要送她去門口,小姑娘有些不情不願地跟着走了幾步,卻又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些什麼似的猛然間停了腳步,回過頭看向無情——
這一個下午,柳沉疏指點着她彈琴,無情除了取了簫和柳沉疏合奏了一曲之外,便始終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神色淡淡地看着書。但也許是兩人合奏時無情的神色太過柔和,竟讓她也漸漸大了膽子,咬着唇遲疑了片刻之後,卻到底還是忍不住出聲喊他:
“大捕頭。”
無情聞聲抬頭——仍是神色淡淡,教人探不出心思,也有些不敢接近。
小姑娘深吸一口氣,努力給自己壯了壯膽子,咬着唇磕磕巴巴道:“大捕頭,你、你一定要對沉疏姐姐好——沉疏姐姐這麼溫柔,你不能欺負她的!”
大概是無情素來“積威甚重”,少女明顯仍是有些膽怯,一雙眸子卻是一片清亮、語氣異常執着。
柳沉疏和無情聞言俱是一愣。無情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柳沉疏——柳沉疏被小姑娘這話說得心頭一暖,這會兒撞上無情的視線,卻不知為什麼竟忽然有些心虛了起來,忍不住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剛想開口,無情卻已然是移開了視線,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他臉上依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小姑娘似是終於徹底鬆了口氣,心滿意足地用力點了點頭,拽着柳沉疏的衣袖步履輕快地往門口跑:“沉疏姐姐,今日晚了,下回你來我家看我吧——娘親總是不讓我出門玩呢!我們家新請的廚子手藝也很好,你喜歡吃什麼,我叫廚子早些準備!”
柳沉疏笑着一一應下,臨走時又替小姑娘溫柔地理了理頭髮和衣襟、送她上了轎,眼看着謝府的下人抬着轎子離開了,這才終於關上大門回了院子裏——夕陽將所有的光線都鍍上了一層暖黃,原本一襲白衣勝雪的青年坐在花簇前淡淡地看着自己,從來清冷的白衣竟也好像被這夕陽染上了幾分溫度與溫柔。
柳沉疏笑了起來,快步走到他身前,直接就蹲了下來趴到他腿上蹭了蹭,仰着頭看他:“今日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無情雖是素來清冷,但卻並不像是冷血一樣不善言辭,平素並不寡言,有時候甚至一句話就能將人噎個半天,凌厲得很,偏偏今天下午卻是沉默得幾乎不曾說過話。
無情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柳公子有客,我自是不好打攪。”
柳沉疏歪了歪頭,一下子輕笑出聲:“大爺吃醋啊?”
無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說話,就這麼斜斜睨了她一眼。
“本就是我欺瞞在先、有愧於她,哄着些也是應該的,何況她本來也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柳沉疏仰着頭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而後忽然間張口咬住了他的耳垂,略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聽起來越發曖昧,“其實……我也更想手把手地攬着大爺彈琴,可誰教大爺學富五車、無所不能,讓我實在是全無用武之地啊!”
無情被她這親昵的小動作鬧得一下子僵住了身形,聽她說完后卻是忽然間冷笑了一聲,手上微微用力、忽然將柳沉疏拉了起來帶進了自己懷裏坐定扣住,而後不緊不慢道:
“既是如此,那隻能我來教柳兄了。”
柳沉疏略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輕輕眨了眨眼睛:“不知盛兄要教我什麼?”
話音尚未徹底落下——無情略帶涼意的唇已然是壓了下來。
柳沉疏笑,一邊有些討好地含含糊糊地喊着“崖余哥哥,我錯了”,一邊順勢用力回吻了過去。
……
柳沉疏這些日子來都強迫着自己夜裏在黑暗中入睡,起初總是渾身緊繃、折騰到半夜才能勉勉強強睡去,但就這麼堅持了一陣子,如今情形倒是漸漸好轉了不少,滅燈后也慢慢地能控制着將自己的精神和肌肉都一點一點放鬆下來,只是不管是醒着時還是入了睡后卻都總是下意識地緊緊抱住無情,不肯鬆開半分。即便是在夢中,無情稍稍退開半分,就立時會將她自睡夢中瞬間驚醒。
這一晚也是如此,柳沉疏彈指滅了燈后就將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無情的懷裏。無情只覺得懷中人觸手一片柔軟,她身上的溫度隔着薄薄的中衣幾乎分毫無損地盡數傳到自己胸口,將自己的四肢百骸都一併捂得溫暖。柳沉疏似是已被睡意俘獲,這時候依然有些迷迷糊糊,卻是不自覺再次地往他懷裏蹭了蹭,甚至還伸了腿跨到了他的腰上讓兩人貼的更緊。
無情微微動了動,那人修長的腿便自自己的腰上滑了下來,擦過他的腿后竟還無意識地順勢蹭了蹭,在小腿上帶起了一陣細微酥-麻的癢意——無情忍不住微微挪了挪身子,才剛一動,卻是忽然間渾身一震、整個人盡數頓在原地。
他能感覺到——小腿上……有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