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以往情深
早餐桌上,喬忠鑫一邊吃着早飯,一邊戴上花鏡,接過了黃阿姨遞過來的晨報。他皺着眉頭看了會兒,越看臉色越不好。
紀晚澤一早已經聽席悅來電話說過報上會刊登的內容,但是看着岳父越來與不善的臉色,不禁心裏有了些忐忑,不知是不是席悅那邊說漏了什麼,還是媒體跟他們溝通的時候,刻意瞞下了什麼。
他惴惴地看了眼喬希,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小希,悅姐早上告訴我的,我都和你說了……要是報紙上還有什麼別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可是,我保證我做過什麼,我都沒對你說謊……”
喬希聞言抿唇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紀晚澤的手背,才轉過頭對喬忠鑫柔聲勸道:“爸,吃東西的時候別看報紙,對胃不哈,還是吃完再看吧。”
雲麗瓊也是嗔道:“你這是多早晚還添了一早就看報的習慣啦?踏踏實實吃飯,你不是今天還說要帶小希去泡泡溫泉放鬆下?”
喬忠鑫卻是對兩個女人的話充耳不聞,仍是繃著臉把報紙看完,然後啪地一下,把報紙摔到紀晚澤跟前,大聲斥道:“紀晚澤,新採的媒體公關部門的人,我看都該開了吧?這就是他們打點過媒體的結果?”
紀晚澤屏息拿了報紙過來,飛快地看了幾眼,然後面色終於鬆了松,說道:“爸,挺好的啊……媒體今天說的內容,還是挺客觀的……基本上就是昨天,他們採訪時問過我的那些。”
喬忠鑫臉上怒容更勝,把花鏡往桌上一拍,抓過報紙戳着上邊的字吼道:“‘新采ceo面容憔悴,疑似面臨巨大壓力,親口承認曾婚姻出軌,言中頗多悔恨。’你管這樣的內容叫很好?你不是說,你搞的定媒體么?搞的定,最後還給我弄出這麼一份報道?”
紀晚澤表情有些訕訕的,又看了眼報紙上的標題,囁嚅道:“爸……可是,相比昨天的失實報道,今天的內容……至少……至少沒有水分。”
“放屁!”喬忠鑫氣道:“我要知道,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我早就該自己找人處理,媒體不就是要效益嘛,新采要是缺錢,金諾出,有了錢,不是你讓他們怎麼寫,他們就怎麼寫?”
喬希看了眼紀晚澤尷尬的表情,開口道:“爸,話不是這麼說的,媒體也媒體的職業操守,哪像您說的這麼不堪,而且,晚澤昨天既然跟記者已經接觸過了,想必也有自己對這事的想法,您先別這麼急。”
“想法?什麼想法?把自己跟新採的名聲徹底搞臭么?還給我上娛樂頭條,還敢承認婚姻曾經出軌,這能承認嗎?你現在當眾承認下來,你這輩子就都得背着陳世美的帽子,你願意讓人戳着脊梁骨罵陳世美,我們家小希還不想當秦香蓮呢!”
黃阿姨看餐桌這邊氣氛正是發僵,手裏拿着另一份報紙正是遲疑着該不該遞過來,雲麗瓊見了,忙是對她使了個眼色,黃阿姨轉身剛要走,怎奈卻已經被喬忠鑫看到,兩步過去劈手奪過來報紙,掃了幾眼,火氣更旺道:“‘新采掌門人紀晚澤承認劈腿,花心男曾維持兩年婚外戀情。’這就是你說的挺好?!”
紀晚澤急着安撫暴跳如雷的岳父,忙不迭地開口解釋道:“爸,您聽我說,這事已經出來了,當初沒去想辦法讓媒體封口,我就是想着,有些事如果有心人一定要揭出來,我一味迴避也是沒有用的,不如乾脆讓事情出來,反倒不用因此受制於人,我沒想到的只是那些照片會被延伸出這麼多捕風捉影的事,我覺得我現在只是需要澄清媒體上失實的部分,並不是要去扯謊否認自己做過的事,如果那樣,不如我當初就接受鄧驍祺的威脅,至於今天的報道,昨天才有了那些新聞之後,今天如果沒有後續,反倒是會引得人們瞎猜,而後續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也不可能全盤逆轉,所以……我覺得現在的情況並沒有什麼不好,我畢竟不是什麼公眾人物,這樣的一兩篇報道出來,該說的都說完了,該罵的罵痛快了,媒體也沒什麼新鮮東西,大夥的注意力很快就會轉移,等到這陣風過去,大夥漸漸淡忘了,新采那邊再大力做營銷公關,公司的業績也會慢慢回升的……”
喬忠鑫的臉色總算是略緩了緩,不過卻依舊十分不屑道:“你倒說的還有條有理的,這麼說,反正打頭,你就是想好了豁出去,等着挨罵,所以媒體怎麼說你也無所謂了是吧?你說你能解決,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感情就是豁出這張臉不要了。”
紀晚澤不自在地垂下腦袋,小聲道:“只要……只要您跟小希能原諒我,其實……別人怎麼說我都沒關係。”
喬忠鑫冷哼了聲,不以為然道:“你這臉皮倒是夠厚,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媒體那邊我去找人,再怎麼著,這件事我也不希望繼續鬧騰下去了,你這些日子,就老老實實在家獃著,公司也暫時別去了,別再讓媒體堵到你,又有話說。”
鬧過了早上的一出,喬忠鑫也忘了原本說要去溫泉的安排,打電話找來牟陽,關上書房的門不知道在商量什麼,喬希覺出紀晚澤在這裏住的不自在,便跟雲麗瓊打了招呼,兩人一起回了自己家。
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沿路上四處都已滿是年味,紀晚澤看着窗外忙碌又喜氣洋洋的人們,轉回頭愧疚地對喬希說道:“小希,眼看要過年了……等到過完年,這些事大概也就過去了,咱們……我一定好好表現,咱們忘了這些事重新開始吧。”
喬希溫柔地對紀晚澤笑笑,點了點頭。
再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裏,紀晚澤有種久違的踏實感,看着這個他和喬希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心裏一時感慨萬千,這所熟悉的房子,第一次讓他感覺的一種濃濃的屬於家的歸屬感,他看着喬希收拾好了從樓上下來,習慣性地又走到她最愛的茶池跟前坐下去,像過去的那些日子裏一樣,嫻靜而淡然地開始擺弄她的那些茶具,心裏忽然盈起股難言的感動。
他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看着她嫻熟地開始煮水烹茶,這美好的像是工筆畫裏的畫面,讓縈了他心頭一天的疑惑再次涌了出來,他接過喬希遞給他的杯子,緩緩呷了口,終於捺不住地問道:“小希,你還沒跟我說過,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為什麼會喜歡我呢?是因為我學習好么?是因為文科班的第一,就應該喜歡理科班的第一么?”
這個答案是他在心裏想了許久,似乎唯一可能的理由,不過喬希看了他一眼,卻是笑着搖了搖頭,默默拿起茶杯也是輕啜了一口,才幽幽地講起,那個在記憶中多年來,始終鮮明如昨日的下午,那輪夕陽下那個目光溫暖,笑容燦爛的男孩是怎樣走進了她的心裏。
紀晚澤怔怔地聽完,幾乎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就因為我給了你一顆巧克力,你就喜歡我了?”
喬希赧然地笑笑,手下又去忙碌着擺弄她的茶具,紀晚澤卻是毫無預警地突然從她身邊跳了起來,喬希被唬了一跳,看着站起來就往樓上跑的紀晚澤,緊張地問道:“晚澤?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么?”
紀晚澤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現在就去給你再訂一箱,不再訂十箱,一百箱那個巧克力去。”
喬希一愣,旋即看着紀晚澤的背影失笑。
她有一剎那忽然覺得萬分輕鬆,那一場從不曾對任何說起的單相思,她本以為或許會成為心底一輩子的秘密,卻不曾想過,有一天竟然可以和那個男孩兒成為夫妻,還會這樣親口告訴他,那個對下午她來說有多麼的重要,多少年來,她習慣於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深深地埋在心裏,習慣於所有的情緒都自己來慢慢沉澱,這讓她幾乎有些不適應對任何人去敞開心扉,可直到和紀晚澤說出口這些,她才恍然明白,原來,這才是她最渴盼的,在那個下午之後,便一直下意識地憧憬着,有個人可以不厭其煩地聽她講她的心事,而她也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一切。
喜上眉梢的紀晚澤吹着口哨從樓上下來,對着喬希諂媚道:“我已經訂了一百箱巧克力,應該最遲明天就能送到。”
喬希瞠目,“你……真的訂了一百箱?那怎麼吃得完?”
紀晚澤洋洋自得,“吃不完我就拿來送人,我要告訴他們,當初我是怎麼用一塊巧克力就騙到了一個老婆的。”
喬希嗔他一眼,看他手裏正握着她的手機,便問道:“你怎麼把我手機拿下來了,這幾天一直沒充電,我放在卧室充電呢。”
紀晚澤這才想起來把手機遞過去,說道:“哦,對了,我剛剛上去打電話時,你手機一直有電話進來,我就給你拿過來了。”
喬希接過來還沒來得及看,電話便又在她手裏震了起來,她看了眼號碼,便笑吟吟地拿起來接聽,“張老師,您好。”
紀晚澤接過喬希手裏的茶具,學着她剛才的樣子,笨手笨腳地擺弄着,聽喬希在電話里跟對面寒暄了幾句,臉色忽然變了變,然後又含混地說了兩句什麼,就掛了電話。
他好奇地剛要問話,喬希的電話便又響了起來,聽她再又接聽,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愈發勉強,他心裏一突,着急地等着喬希掛了這通電話,忙去拉了她的手問道:“小希,怎麼了?是學校里有什麼事么?不是已經放寒假了么?”
喬希蹙着眉心苦笑了下說:“以前我們學校的校內論壇上,有一次,不知道是誰發過你來我們學校打球的照片,後來你去學校接我的時候,大概同事也都見過你,他們……看了昨天的新聞,繞着圈子和我求證……正好我手機昨天一天沒電,充電器沒在手邊,就關機了,他們也是擔心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紀晚澤猛地一驚,他只想到當初他們的婚禮非常低調,請的只是家裏的至親,外人幾乎沒人知道他和喬希的關係,這些年來,喬希又不愛交際,圈子裏也根本沒人知道他老婆到底是誰,可他偏就忘了,喬希的同事會認得他。
他慌亂地站起來道:“這可怎麼辦?媒體這邊,這幾天一直有人在打聽你的身份,但是有我跟爸在,從我這裏媒體肯定什麼也查不出來,可是……萬一你們學校的老師多嘴……”
喬希看着記得團團轉的紀晚澤,嘆了聲拉着他坐下道:“晚澤,你別急,我們學校的老師只是有幾個比較八卦一些,但是再八卦,他們也不會去跟媒體瞎說,而且話說回來,媒體找到我又能怎麼樣?還能把我吃了不成?就像你說的,我們也不是什麼明星,公眾人物,沒有多少人會有持續的熱情來關注我們的事的。”
紀晚澤還是放不下心來,在屋裏踱了兩圈,回頭對喬希道:“小希,我現在去趟公司,你暫時別再接任何同事來的電話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