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逐步傷害

樓梯間的燈亮起,楊采神情木愣地走出電梯，用指紋解鎖了大門，一打開，滿屋子沒有盡頭的黑暗。

方卓妤連余順雅的電話都不接，也就是說,余順雅也找不到卓妤。以往不管方卓妤多麼生氣,就算知道余順雅會為楊采說話，是來當和事佬的,方卓妤也不會對余順雅避而不見。這次,方卓妤不留一線希望,楊采完全不知道轉機在哪裏。

沒有開燈,只有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楊采坐在沙發上,心空了，身體倦了，一動也不想動，卻還是忍不住一幕又一幕地想起今天之前的幸福，和今天的殘酷。楊采想不通，實則也沒有多少力氣和心思去想，方卓妤的一句分手，將楊採的理智和冷靜擊得粉碎。愛了四年多，在仍然深愛着的時候被迫結束，想要了結，必定是徹骨連心的疼痛。

天黑了，對家的眷戀和思念愈加深刻。房間裏的壁燈柔和，氛圍恬靜，但少了那一絲熟悉的氣息，無法緩解方卓妤如墜冰窟的心。被窩裏，方卓妤保持着蜷縮的姿勢，已經三個多小時不曾改變過。眼淚浸濕被面，從未乾過，方卓妤閉着眼睛，腦中沒有一刻停止過想念楊采，或許以後都只能抱着以往的回憶而活，方卓妤的眼淚止不住。捨不得，方卓妤捨不得楊采，捨不得她們之間的一切，方卓妤自暴自棄地做了決定，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也沒辦法不覺得捨不得。

方卓妤流了一整夜的眼淚，決定離開楊采那一刻的痛苦，摧毀了方卓妤感受到的所有幸福。

而楊采也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太陽將月光照不亮的地方映得燦爛，楊采才意識到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分手已變成昨天的事，那昨天是否就能成為過去，成為過去的一個玩笑？今天和明天，又是否可以恢復昨天以前的生活？

手機響起，將楊采拉回現實的同時，因為不是方卓妤，也再次將楊采推入低谷。但楊采不能置之不理，和方氏相關，和方卓妤有關，那就還是楊采考慮範圍之內的事。

“喂……”

“喂，楊采，你不是還在睡吧？我羅班啊，你上次托我辦的事，有眉目了！”

楊採的眼中有了神采，“他怎麼說？”

“郵件往來，要和我協商價格，我按你說的，沒有同意，他約我見面詳談……”

“好，你和他面談，記住不要退步！另外，你把他的郵件備份，發給我！”

“我明白了，這還有點諜中諜的味道啊，哈哈……”

結束通話，楊采抬眼看看家裏四周，無聲地嘆了氣，進浴室隨便地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眼睛佈滿紅絲的自己，楊采強裝振作，拿上車鑰匙，趕回公司。

浮腫的雙眼迎上清晨的太陽光，暈眩得快要失明一般。方卓妤赤腳走下床，在陌生的空間裏，茫然無措。

“叮咚，叮咚……”

被門鈴聲嚇了一跳，方卓妤幾乎變得神經衰弱，極其敏感又不在狀態。

“卓妤，你昨天都沒吃東西，我買了你愛喝的錦記紅豆薏米粥，你嘗嘗看。”

方卓妤的目光看向吳憂端出的紅豆薏米粥，自己愛喝的嗎？還有誰能記得這麼清楚？又是誰說過不想把自己的胃託付給粥鋪，就算不擅長也一次次下廚嘗試？最終方卓妤眷戀的味道，只屬於那一個人了，可是以後該怎麼辦？

“別再哭了，眼淚都要流幹了。”吳憂拿紙巾給方卓妤擦着眼淚，“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但是你可不可以愛惜一下你自己，卓妤，我很擔心你。”

方卓妤接過紙巾，攥在了手裏，“吳憂，送我回家吧，回我爸媽家。”

新學了正宗廣式煲湯法，本來打算給方卓妤和楊采送一點過去的方媽媽一見方卓妤回家，滿心歡喜。但沒有維持一分鐘，就被方卓妤憔悴的神情嚇到了。

和四年前的激動，憤怒相比，聽到方卓妤帶回的消息，方爸爸和方媽媽更多的是驚訝，不解，詢問和擔心。四年多了，在方爸爸和方媽媽擔憂的臉上，方卓妤看到了歲月的變化，從暴跳如雷到現在關懷有加的態度，已經以兒女平安穩定為福的方爸爸方媽媽接納了楊采，但是依附在方卓妤不能生育的條件下，一切都變得不單純了。

“卓妤，你和楊采之間有什麼誤會要鬧得這麼嚴重？”

方卓妤坐在方爸爸和方媽媽面前，出奇的平靜，“爸，喜歡往往是沒有理由的，就是任性地盲目地喜歡上了。相反地，造成分手的原因很多，說也說不清……”

“沒說清楚就這樣結束？”方爸爸覺得不可理喻，“你們年輕人未免太不把感情當作一回事！我要見楊采，當初兩個人一起來，千方百計說服我和你媽答應，現在不能你一個人說了算，我要問問楊采！”

方爸爸就要打楊采電話，被方卓妤起身制止了，“爸，我已經不可能再和楊采生活在一起，別費力氣了。”

“卓妤，這是為什麼呢？”方媽媽在一旁看了着急，“前幾天都還好好的，現在你哭着回家，還說要和楊采分開，你讓我們怎麼不擔心？”

“我喜歡上別人了”，方卓妤垂下眼眸，“不是楊採的錯，是我提的分手，所以，爸，解除楊採在公司的職務吧，她已經不適合幫我們方家打理生意了。”

“卓妤，你……”方爸爸顯得很失望，“我女兒什麼時候變成朝三暮四的人了？你和楊採在我跟你媽媽面前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我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還沒有五年，你們就忘了嗎？”

“沒有忘，但已經做不到了。”方卓妤就像一個游靈站在那裏，腳下輕飄飄的，一問一答地回答着方爸爸或方媽媽。說的那些話，連方卓妤自己都感到驚訝，連自己聽了都會傷心。幸好，方卓妤沒有用這些話來欺騙楊采，不然心裏的愧疚會更深，方卓妤也沒有把握不露出一絲馬腳，昨天那樣對楊采，已經讓方卓妤好幾次忍不住心裏的眼淚，差點將戲演砸。

方爸爸還在說著什麼，方卓妤都沒往心裏去，只抱着一個目標，嘴上應答着，要求着，很堅持，也讓方爸爸方媽媽很無奈。

“唉……”方爸爸長長地嘆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不得已不情願地妥協了，“公司有公司的流程，楊采也不能例外，按照公司的離職程序來吧……卓妤，爸真的不想看到你後悔。”

“對不起，爸，媽，讓你們為我操心了。”

方媽媽搖了搖頭，無聲地嘆氣。

董事局的郵件下達，楊采還在書架前查找文檔，眉心不知是因為業務的複雜還是心緒的煩亂，一直緊緊地擰着。

“哎，小周，小周，過來一下，快呀！”

本來要去辦公室給楊采送資料的秘書小周半路被三五個同事叫了過去，不明所以，“大家，有什麼事？”

“小周，你要做什麼去？”

小周抬了抬手裏的文件夾，坦然道，“給楊總送資料，怎麼了？”

“資料？”一位同事上前翻了翻小周手裏的東西，“不是解聘通知嗎？”

“解聘通知？！”小周這下反應大了，“誰的解聘通知？楊總嗎？”

“哎呀，小周，你小聲點”，同事邊把小周拉到電腦前，邊說著，“你還不知道嗎？郵件都下來了，你看！”

“小周，你說這是不是陳總在後面告狀，然後董事局才讓楊總走人？你是楊總秘書，有沒有聽到什麼內部消息？”

“楊總就不應該和陳總對着來，這下沒好果子吃了吧！”

小周推開圍攏的眾人，“董事局的郵件，怎麼大家都收到了？這是高層領導的事，還是快別議論了。”

眾人一瞬間噤聲，不過不是因為小周善意的勸告，也不是顧忌楊采，而是陳智帶着助理走過，直奔楊採的辦公室。

找到了相應的數據和文字分析，楊採在辦公桌前坐下，剛移動鼠標，電腦整個黑屏，處於被鎖定狀態了。楊采試着解鎖，發現不行，正要打內線電話叫信息部的人，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陳智似乎知道楊采要做什麼，笑得不懷好意，將寫有解聘書三個字的信封扔在了楊採的辦公桌上。

“不用找人來幫你檢查系統了，就要離職的人，自然是不能再接觸公司的任何數據。楊總，你看看你的私人物品多不多，我把助理借你，你早點收拾，早點走人。”

楊采看着桌上的解聘書，方卓妤是楊采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楊采和方卓妤之間的問題還沒弄清楚，楊采不會怪方卓妤。但是陳智的嘴臉，是楊采極其厭惡的。

“陳總，公司制度裏面可沒有財務總監能隨意控制總裁系統的權利說明，而且就算我要走，也輪不到你來通知。看樣子陳總閑得很，竟然管起了抓耗子的閑事！”

“過程怎麼樣無所謂啊”，陳智聳了聳肩，看向楊采，“重要的是結果，你被炒了，而我留下了。”

楊采攥緊了手裏的文檔，怒視陳智的神情依舊不改，但是現實絲毫沒給楊采留情面，結果就是結果。楊采預料不到，違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