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越愛越痛
方卓妤在會議室外,沿着會議室的玻璃牆一步步走近,看着台上楊采陳述工作的樣子，專業，沉穩,自信,而且一定很仔細,讓人無可挑剔。
四年了，楊采從抱着一堆報表頭疼地研究到深夜,一份企劃改了又改,批了又批,董事會上除了方爸爸偏袒，其餘人根本不認可楊採的工作能力，不願聽楊采多說，多數想法無一例外統統遭到否決，從這樣的地位到如今實至名歸。會議室最末端到講台的距離，方卓妤一步一步，走了不到一分鐘，而楊採用每一天，每一周，每一個月，每一個季度，每一年奠定着基礎。
一錯眼，楊采看到了門外的方卓妤，展顏而笑，同時切換到下一張數據，遊刃有餘。方卓妤一眨不眨地看着楊采，那麼深愛的模樣，那麼眷戀，眼睛又在和楊采對視的一瞬間被催熱了。
方卓妤在辦公室等了不到十分鐘，楊采已經結束了會議。方卓妤不確定楊采是否是為了自己而加快了會議進程，但是楊采不知道的是，這一次，方卓妤多麼希望楊采能將她的會議開得儘可能地久。這樣，方卓妤還能在門口遠遠地注視着楊采，而不會連看着楊採的機會都失去了。
從身後環上來的擁抱，楊采柔軟的肌膚貼在方卓妤臉頰，方卓妤拚命遏制着，不讓眼淚流出，連眼圈紅了的痕迹都努力再努力地抹去。
“怎麼過來了？不是說好在爸媽那見面，再一起吃晚飯嗎？”
方卓妤沉下心，也沉下了所有希望，雙手似有千斤重，慢慢抬起，抓住楊采環在自己腰間的手，一點點解開楊採的懷抱，讓楊采脫離自己。方卓妤轉過身，以儘可能冷漠的面孔看着楊采。
“卓妤，你怎麼了？”方卓妤的眼睛早就因為剛才那番痛徹心扉的哭訴而紅腫起來，楊采看着就要伸手去碰方卓妤的臉，被方卓妤甩手推開了。楊采因為眼前有點不對勁的氣氛，愣了愣，“卓妤……”
“啪！”
方卓妤打了楊采一巴掌，親手在楊采右臉頰，那個還印着自己的牙印，還有自己親手貼上創可貼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絕情的掌痕。
楊采整個人都僵硬了，在那瞬間發生之後，一動都不曾動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驚愕和疑惑。
“楊采，我要和你分手。”方卓妤看着楊採的眼睛，看見了震驚，不可思議，夾雜着一絲慌亂，還有一個故作冷靜，偽裝無情的自己。
楊採的嘴唇動了動，方卓妤卻沒給楊采說話的機會，“你既然曾經那樣愛過一個人，而她也後悔沒有和你在一起，我怎麼確定你不會動搖，怎麼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對我？說不定對你來說，我只是你藉以擺脫上一段感情的救生圈而已。”
楊采完全在眼下的狀況之外，眉頭皺得很緊，“卓妤，這個問題我們不是已經溝通好了嗎？她……”
“四年了，夠了”，方卓妤急忙打斷了楊采，心就快要跳出胸口一般，不顧楊采錯愕的神情，“我已經厭倦了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我不想再繼續了，我們分手！”
楊采不明所以，才邁出一小步靠近方卓妤，方卓妤條件反射似地連連後退，動作快到方卓妤身形不穩，在離楊采足足有一米遠的地方站住，生疏冷漠的感覺油然而生。
“公司的事情，請你在三天內交接好，會有其他人接手，董事局的解聘文件……”
“這些我都不管！”楊采提高了音量，截斷方卓妤的話，明顯反應過來方卓妤正在表達的意思，楊采眼眸中的驚訝褪換成憤怒，“卓妤，你在開玩笑嗎？分手？結束？這是能夠隨口就說的話嗎？到底發生……”
“為什麼不能？”方卓妤輕笑着，側過身，“撕了那份可笑的合約，你從公司離開，我搬走，自此各不相干，連去民政局辦手續都省了，就這麼簡單。”
楊采抓住方卓妤的手臂，讓方卓妤面對面地看着自己，受傷的神色中有一絲懇切，“卓妤，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方卓妤佯裝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推開楊采，“我不想再重複，你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都好，那是你的事。”
方卓妤轉身就走，為避免楊采再開口說些什麼，方卓妤叫了秘書，有第三個人在場，楊采沒辦法向方卓妤問個清楚。明白這一點的方卓妤始終都沒再給楊采留私人空間，直到坐上車，消失在楊采視線之中。
楊采連難過和傷心都來不及，即便滿腦子充斥着方卓妤說過的那些話，楊采還是難以相信，這在夢中都不曾出現過的場景，發生得如此突然，毫無預兆。楊采措手不及，看着方卓妤的車駛離，心裏一點一點被抽空，生疼的感覺提醒着楊采，方卓妤對她們之間的愛情放開了手，她將失去方卓妤，或者，在這瞬間，已經失去了。
冷酷無情到如此自然的地步，方卓妤以為自己麻木了，那就不會再覺得可惜和留戀，再感到悲傷痛苦，不會再流淚，可是當嘴裏嘗到咸澀的滋味，方卓妤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模糊了眼前所有事物，淚滴的溫度冰涼。
連人帶車藏進了地下停車場，方卓妤的人生似乎也被關進了暗格，從此黑暗。有些自作自受的方卓妤或許不配哭泣，可是方卓妤除了用眼淚祭奠這段感情以外，別無他法。厚顏地希望楊采繼續包容，接納自己的方方面面，方卓妤做不到。這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付出，楊採的愛，方卓妤承擔不起，怯弱地放棄，讓出這份愛，讓出楊采身邊那個註定會幸福的位置，將楊采留給更好的人去珍惜，是方卓妤唯一能想到的成全。
車上的手機亮了一次又一次，響了一次又一次，都是楊采，方卓妤根本就不用看。電話無人接聽，又一次自動斷了之後，方卓妤從臂彎里抬起頭，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吳憂……”，方卓妤一開口，聲音都是嘶啞的，“能不能找個地方讓我藏起來？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卓妤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方卓妤再怎麼抬頭忍住，眼淚還是流下臉頰，“吳憂，什麼都別問了，我不知道……”
“好，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方氏附近的世繽酒店停車場，你別告訴楊采，也不要讓順雅知道，我只想一個人待着。”
吳憂壓下所有疑慮，答應方卓妤，“好，我馬上過來。”
方卓妤鐵了心不接電話，楊採回到家，家裏沒有任何變化，早上的一幕幕還留有清晰的記憶，可是方卓妤將不再回來，楊采覺得太不真實。
給方媽媽打去電話，楊采委婉詢問，得知方卓妤不在。然後楊采又打了吳憂手機，不通，去工作室也沒人，手足無措，已經沒有方向的楊采還是找了余順雅，幾乎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的心情。
從門禁系統看到楊采，余順雅明顯吃了一驚，按理說這個時間點，楊采獨自一個人，沒有事先通知就跑過來的可能性太小。
打開門，余順雅才發現楊采竟然有些氣喘吁吁，“楊采，你怎麼來了？”
“順雅，卓妤來過嗎？”楊采看着余順雅，“她有沒有找過你？或者跟你說過什麼？”
余順雅不明所以，“沒有，卓妤她……不對！”
余順雅突然換了神情看向楊采，語氣也從不解和疑惑變成更具針對性的詢問，“你是不是又惹卓妤生氣了？楊采，你在婚禮當天不僅私會舊情人，還在新婚夜裏念着那個女人的名字，把卓妤冷落在一旁，你也是女人，換位思考，你能平心靜氣地接受嗎？可卓妤忍氣吞聲了四年，連我都沒告訴，我還是前兩天才知道，這根本就不像她的性格，你還不好好對她，你對得起誰啊？”
“是因為這個嗎？”楊採的頭腦中一片混亂，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解釋過，溝通過……”
“那也不代表沒有發生過！”方卓妤受了委屈的想法先入為主，余順雅難免一味地偏向方卓妤，“越在乎，這件事在卓妤心裏越是一根刺。你希望她有多大度？除非她不在乎了，除非她不再把你們的感情當作一回事，否則她再怎麼鬧脾氣，楊采你也要理解，也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呵呵”，楊采虛無地苦笑着，“她是不在乎了，她是無所謂了，她不需要我的理解，她直接讓我離開她的生活，我還能怎麼樣？我連原因都不清不楚，可是又能怎麼樣？”
余順雅愣了，這才發覺事態的不對勁，提着心問道，“什麼意思？你和卓妤……怎麼了？”
“分手，卓妤親口說了分手，態度決絕，現在，我連她人都找不到……”
楊採的雙眼蒙上水汽，或許是之前都在自欺欺人，或許是現在才相信，楊採的心防一下子就垮了，垂下頭的同時，眼淚一顆，一顆地落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