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劍
羅滿斗快步奔過去，拉住她的手，問道：“你這傻妹子，你怎麼來了，天都這麼黑了，快回家去吧。”
小紅臉色一紅，道：“阿斗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羅滿斗道：“傻妹子，快別胡鬧啦，你的阿斗哥快變成死斗哥了。我得快些趕路，你自己回去吧。等日後我混的好了，一定回來接你到外邊享福。”說罷，鬆開她手，便要再向前奔。
小紅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道：“你若不帶我走，我便死在這裏。”言語聲中，已從懷中掏出一把剪子，對準自己胸膛。
羅滿斗一怔，料不到她竟會如此，知道她主意已定，再也甩不掉她，一時間也顧不得許多，答應道：“好啦，好啦，既是傻妹子糾纏，那就快走吧。”
小紅這才臉上露出笑容，與羅滿斗一起下了木板橋，不敢再走大路，趁着蒼茫暮色，鑽進大山之中。
一直在山中轉了十多日，兩個人才走出蓮花山。
幸好小紅在出來時帶了一些乾糧，山間又多各樣野果，二人初時倒也不至於挨餓。可十多日一過，小紅帶來的乾糧已是一點也沒有了。
羅滿斗在崖壁上摘了一些紅果，道：“今日咱們只好吃這些了。要不，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小紅本來正是一臉笑容，聽他如此說話，猛地笑容一收，道：“阿斗哥，你心中瞧我不起，是么？”
羅滿斗道：“我怎會瞧你不起，你怎麼如此說話，傻妹子就是傻。”隨即又挽起她的手，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實在不忍心讓你與我一起過這種苦日子。”
小紅道：“與阿斗哥在一起，日子再苦，這心裏也是甜的。阿斗哥不怕吃苦，那我也不怕。只要阿斗哥不再趕我走，那便是我最大的快樂。”
羅滿斗望着她的雙眼，輕聲道：“以後我一定會讓你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小紅也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道：“有你這句話，我縱然是吃更多的苦，也是心所甘願了。”
兩個人將那些野果分吃了，尋找地方過夜。
向前走了數里，已是進了一片林子。羅滿斗道：“我們今晚便住在這裏了。”
小紅嗯了一聲，隨即咦了一聲，輕聲道：“你聽，什麼聲音？”
羅滿斗凝神細聽，果聽林子深處傳出一陣叮咚叮咚的聲音，便似有人在撫琴彈奏。
小紅問道：“裏面有人居住么？”
羅滿斗心中好奇，道：“我瞧瞧去。”放輕腳步，慢慢向林中走去，小紅一見，也跟在他的身後。
順着那聲音向前走了五六里，便見前面一片空地，遠處一間石屋。
月光下，兩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坐在屋前地上。
那兩個男子一個身穿黑衣，一個身穿白衣，兩人相隔七八丈，對面而坐。
羅滿斗與小紅隱身在樹叢之後，向那兩人仔細一看，不由暗暗驚奇。
原來那兩個男子並不是在撫琴，而是各自手中拿着一把長劍，翻轉飛舞，時而向對方一指，那對方也是反手回上一劍。兩個人雖然相隔甚遠，卻在各自長劍指出之後，劍氣相撞，發出一聲脆響。兩人每次出劍姿勢不同，劍氣相撞發出的聲音也是不同，叮咚叮咚之聲不絕於耳，便如美妙仙樂，煞是好聽。
羅滿斗天資聰穎，一見這情勢，慢慢瞧出端倪，知道他們是在斗劍。只是兩人相隔甚遠，卻不知如何會使那劍生出這般強的劍氣，劍氣相撞之後，竟能傳出五六里遠。
兩人鬥了又有半個時辰，身上已是白氣蒸騰，臉上汗滴如雨。
那白衣人連指幾劍，最後那一劍竟然閃出一道血光。
那黑衣人見他出劍一劍緊似一劍，也出劍加快，迎那最後一劍時，也是閃出一道血光。
兩道血光相撞，已不再是那叮咚悅耳之聲，卻是如同獅吼虎嘯一般，聲震山嶽。
羅滿斗與小紅被震得一陣劇烈抖動，只覺身周一陣勁風襲到，臉上如同刀割。
那兩個男子也是好久不再出劍，面色蒼白，各自喘息一陣。
那白衣人氣息調勻，道：“想不到這碧玉珠真是厲害，竟然將你修為提到如此境界。我在峨嵋得了這粒仙丹，卻還是不能勝你。”
那黑衣人道：“不不，師兄，你不要誤會，我絕沒有敢動那顆珠子，師父為了那珠子魂飛三界，我又怎敢將這珠子佔為己有？”
那白衣人笑道：“我隨便說上一句，你便嚇成這樣。既是你沒有將那碧玉珠佔為己有，又緊張什麼？那時師父偏心，將那珠子傳了給你，難道你還會白白守着它不成？”
那黑衣人道：“我知道，任我怎樣說你也不會相信，信與不信那也只好由你了。”
那白衣人沉吟一會兒，又問道：“你這幾年可有她的消息？”
那黑衣人面色黯然，道：“十年前，你我二人尋遍天下，都無有她的下落，只怕是---只怕是她---她真的不在人世了。”言語聲中，已是淚珠瑩然。
那白衣人也是嘆了一聲，道：“真是造化弄人，咱二人對他各有情意，卻是落得如此下場。”他一陣感傷，忽然聲色變厲，道：“都是你害了她，若不是你跟我爭，又怎會這樣？”
那黑衣人猛地抬起頭來，道：“如果不是你引來那三隻虎妖與我作對，她又怎麼會------”
那白衣人面色轉怒，道：“本來我是入門在先，她喜歡的人是我，可你明知她那時心中有我，你卻還來橫插一足。自那年決戰，你便銷聲匿跡。今日我終算在這裏找到你，哼，不拼個你死我活，又怎解我這心頭之恨？”
他右手扔劍，繼而又向空中一伸，右掌中已是託了一顆白珠，叫道：“咱兩個既已相見，那便要見個分曉。我這劍氣不能勝你，那便再比比這珠子吧。”口中念動咒語，那顆白珠徐徐升到月空，越來越亮。
那黑衣人道：“你這又是何苦，難道咱二人非要兩敗俱傷，你才肯罷休么？”
那白衣人笑道：“莫非你是怕了。若是你肯跪在地上向我賠個不是，再交出碧玉珠，那咱這珠子便不比了。”
那黑衣人嘆了一聲，道：“既是你如此苦苦相逼，那我便豁出這條性命，奉陪到底了。”也是右手向空中一伸，取來一顆黑珠。他念動咒語，那黑珠也越來越亮，升到空中。
那白衣人盤腿坐在地上，雙目微閉，雙手高舉過頂，採集天地靈氣，口一張，吐出一條白練。那白練升到空中，轉瞬不見。
那白珠卻是快似流星，向那黑珠擊到。
那黑衣人摧動體內靈玄之氣，吹向空中那顆黑珠。
那顆黑珠叮地一聲脆響，忽然化作一二十顆黑色小珠，在月光下盤旋飛舞。
那白珠叮咚咚撞上幾顆黑珠，那幾顆黑珠應聲飛出老遠。那黑衣人也是猛地全身一震，打了一個冷戰，面色變得更白。
然而餘下的許多小黑珠卻組成一個黑色光環，將那白珠圍在光環之內。
那白珠左衝右突，欲出光環之外。然那些小黑珠個個飛速旋轉，嗚嗚聲響，已將那白珠牢牢套住。
那白衣人呼吸粗重，眉頭越皺越緊。
眼見那黑色光環越縮越小，那白衣人臉上也越來越是痛苦。
羅滿斗心道：“只怕這白珠要支撐不住。”
果然未過多久，陡聽那黑衣人一聲暴喝：“收關！”一二十顆小黑珠一起向那白珠靠了過去。
那白珠喀崩崩一陣巨響，化為無數塊小石粒，散落地上，光華盡失。
那白衣人同時慘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
那許多小黑珠也有半數散落地上，其餘則又合在一起，成為一顆大的黑珠。
那黑衣人伸出右手，將那黑珠收入體內，道：“師兄，你這樣苦苦相逼於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白衣人面如土灰，委頓在地，身體抖個不停，許久之後才是一陣苦笑，道：“你我都是為情所困，不能自拔，若是不能為情而生，那便是為情而死。你我來到這個世上，同時愛上一個女人，那便是天生的死敵。你的命只能死在我的手裏，我的命也只能死在你的手裏。”
羅滿斗看到此處，心道：“這兩個人這番死命拚鬥，卻象是為了一個女人。只是不知那女人長得究竟是何等傾國傾城的美貌，令這兩個大男人連性命都豁出不要。”此時他才十四五歲，年紀尚輕，還未嘗情字甘苦，自然不知其中這難解難說的情字玄奧。
那黑衣人長嘆一聲，慨然道：“咱師兄弟二人原本是極為要好的朋友兄弟，今生為了心中的她多次決鬥，如今也不知她還在不在人世，只是為了她往日在我們心中的位置而死命拚鬥，也實在太不值得。多年前，我便想退出這場廝殺，才搬到這裏，可今日還是讓你尋到這裏。”
那白衣人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要與你爭，哪怕是她已不在這個世上，我也要與你爭，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超過你，比你強------”突然一陣急咳，口中又是鮮血狂噴不止，身體抖動的更加厲害。
那黑衣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勸她：“你---你又何苦------”
那白衣人氣若遊絲，道：“我一定---要超過你------”化成一縷白煙，升到空中，向西南方飄去。
那黑衣人仰起頭來，對着天空叫道：“月荷，為了你，我與師兄一生都在拚鬥。我們的一生都是為你而活，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呀？”他想站起身來，可一起身便摔倒在地。
他在地上一陣亂摸，終於摸到那把長劍。
羅滿斗心內疑惑道：“月光下那長劍清晰可見，他怎麼還要亂摸一陣？”
那黑衣人手拄長劍站起身來，又伸出左手，向前摸索着，踉踉蹌蹌地向前行走。
羅滿斗終於明白，心道：“原來他的眼睛已經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