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窘困
羅滿斗見那黑衣人強力支撐摸索着進入石屋，擔心他的傷勢，便從樹叢後面出來，要進去看看。
小紅拉住他道：“你別進去，我害怕。”
羅滿斗問道：“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你還怕什麼？”
小紅道：“他們是鬼，那隻鬼變成煙跑了。你一進去，我怕這隻鬼將你抓了去。”
羅滿斗道：“他即便是鬼我也不怕，我進去看看，他若是沒有什麼大礙，我便出來。”讓小紅坐在一塊大石上，自己走進石屋。
石屋內極為寬敞，月光透過窗口，斜照在床榻前。
羅滿斗大着膽子，走到床前。
那黑衣人已斜躺在床上，月光下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羅滿斗叫道：“喂，你不要緊吧？”
那黑衣人依舊靜靜躺在床上，一聲不響。
羅滿斗心道：“難道他已經死了？”將頭伸到他的面前，卻聽他氣息平穩，才知他只是昏死過去。
羅滿斗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他走上前去，將那黑衣人上身抱起，靠在床頭壁上，從桌上取過茶壺，倒了一杯水，灌入他的口中。
那黑衣人慢慢睜開眼睛，卻仍是目不見物，問道：“你是誰？”雙手一陣亂摸，想是在找什麼東西。
羅滿斗問道：“你找什麼？”
那黑衣人道：“我的葫蘆------”想從床上下來，哪知剛一動，便從床上摔跌下來。
羅滿斗借月光看見那窗邊掛着一個黃色葫蘆，幫他摘了下來，遞在他的手中，問道：“可是這個葫蘆么？”
那黑衣人並不講話，接過那葫蘆，拔下塞子，倒出一粒丹藥，一口吞下。
羅滿斗又問道：“你沒事吧？”
那黑衣人仍不講話，盤腿坐在床上。
小紅在外面見他好久也不出來，放心不下，叫道：“阿斗哥，你怎樣啦？”
羅滿斗應道：“我沒事，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
那黑衣人似乎恢復了一些，聲音已有了些力度，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羅滿斗道：“十四歲。”
那黑衣人道：“十四歲。哼，小小年紀便不學好。”
羅滿斗不由心中有氣，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是見你受傷，怕你死了，才進來看你。你不肯謝我那也就罷了，卻不該出口傷人，這麼大一個人連句話都不會說。”
那黑衣人道：“難道是我說錯了么，你三更半夜帶了人家小姑娘在這山中亂跑，不是誘拐良家少女么？”
羅滿斗一時無話可說，怒道：“我就是拐了人家小姑娘，關你屁事？你這怪人不知好歹，那便死在這裏吧。”
他怒氣沖衝出來石屋，拉了小紅的手，正要離去，忽見地上一亮一亮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羅滿斗蹲下身來，仔細一看，原來是那黑衣人與白衣人斗珠時散落下來的小黑珠。他揀了一顆，只覺那黑珠又滑又亮，晶瑩剔透，煞是好看，不由心中喜歡，心道：“這怪人雖然脾氣怪了些，這珠子倒是蠻好看的。如果拿出去賣錢，一定會值不少銀子。”當下將地上那些黑珠揀起，放進懷裏。
小紅道：“阿斗哥，我害怕呆在這裏，我們快走吧。”
羅滿斗又向那石屋內望了一眼，便與小紅手牽手向那林中走去。
在林中將就過了一夜，次日二人便又向前行。行不多遠，已是從山中轉了出來。
中午時分，羅滿斗與小紅來到一個小鎮。這小鎮雖然不大，卻是非常熱鬧。店鋪門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羅滿斗怕有人認出，便將前面頭髮散開，遮住臉面。
小紅只覺腹內空空，實在無有半點力氣，道：“阿斗哥，咱們歇歇吧。”
羅滿斗道：“唉，傻妹子，你是餓了吧。好啦，你等着。”說完，鑽進一條衚衕。
小紅叫道：“你要去哪裏？”
羅滿斗高聲道：“你在這裏等着，我一會兒便回來。”
小紅只道他是尋找地方小解，便躲在一個角落裏等他。
過了好一陣子，也不見羅滿斗回來。小紅急得要哭，心道：“難道阿斗哥丟下我獨自走了？”
她正自胡思亂想，忽聽身後有人高聲唱道：“小路窄，大路寬，大爺賞我一頓餐。少爺太太行行好，吉祥富貴到萬年。”她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小乞丐向她一蹦一跳地走了過來。
那乞丐頭上一頂又臟又破的草帽，遮住臉頰，身上滿是土灰，手中拄了一根彎彎的木棍，來到小紅面前，深深施了一禮，伸出一隻黑乎乎髒兮兮的手，道：“小姑娘行行好，給幾個銅錢吧。”
小紅嚇得連連後退，擺手道：“我哪裏有錢給你，我自己還餓着肚子呢。”
那小乞丐大怒，道：“你這小丫頭好不小氣，連幾個銅錢也捨不得，真是該打！”說著，舉起那根彎彎的木棍，便要向小紅打下。
小紅嚇得哭了出來，高聲叫道：“阿斗哥，快來救我！”
誰知那小乞丐卻又放下木棍，嘻嘻一笑，問道：“怎麼，小姑娘還有一個哥哥么？”
小紅只道他是怕了，嚇唬他道：“我那哥哥可厲害着呢，山裏的老虎他都不怕。”
那小乞丐哼了一聲，問道：“是么，那他可敢和我比比么？”說完，破草帽向上一推，露出一張滿是黑灰的臉來。
小紅向他一看，不由吃了一驚，道：“哎呀，你---你------？”
那小乞丐一陣大笑，道：“怎麼，傻妹子不認得我了么？”
原來那小乞丐正是羅滿斗。
小紅哭着向他肩上一陣亂捶，道：“你好壞，你都嚇死我了。誰讓你裝成這樣子的？”
羅滿斗道：“裝成這樣子有什麼不好么，你等着瞧好了。”走到大街中央，又高聲唱道：“小路窄，大路寬，大爺賞我一頓餐。少爺太太行行好，吉祥富貴到萬年。”便伸出手去，向行人討錢。
不到半個時辰，羅滿斗便要了五個銅錢，兩個肉餅。
他走到小紅面前，將那兩個肉餅塞到她的手中，道：“傻妹子，我知道你餓了，快吃吧。”
小紅眼望那兩個肉餅，咽了一下口水，問道：“還是你吃吧。”
羅滿斗假裝生氣道：“你若不吃，我便將你丟在這裏，永遠也不來找你。”
小紅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才道：“那咱兩個一人吃一個。”將一個肉餅遞到羅滿斗手中。
羅滿斗心知若是自己不吃，她也絕計不會獨自吃下，只好將那肉餅吃了。他又拿出那五個銅錢，買了幾個白饃，與小紅一起吃了。
小紅問道：“以後咱便是這樣靠你討飯過活么？”
羅滿斗搖搖頭道：“自然不是。”他忽地想起那些黑珠，道：“對了，咱何不將這些東西典當了？”拉了小紅的手，尋了一家當鋪，走了進去。
店中夥計一見乞丐進門，張開雙臂往外便趕，喝道：“出去，出去，這裏是當鋪，不施捨要飯的！”
羅滿斗橫起木棍，向他一推，將那夥計推出老遠，又一拍胸脯道：“你當小爺我是要飯的么，哼，我有寶貝要當！”
那夥計簡直氣炸了心肺，罵道：“臭要飯的，你要翻天怎地，你***會有什麼寶貝？”
羅滿斗道：“你這奴才四隻眼睛看人，自然是看不到寶貝。”已是走到櫃枱前。
那夥計好久才回過神來，明白羅滿斗罵自己是狗，伸出手來，便要打下。
羅滿斗從懷中取出一粒黑珠，道：“你看見了吧。”
那夥計見他手中珠子烏黑漆亮，不知是不是寶貝，倒也不敢再打，道：“看見了。”
羅滿斗道：“你既已看見，那便不是四------”
那夥計雖不知那黑珠是不是寶，卻也不敢再罵。
櫃中管事接過那黑珠，反覆看了一陣，並未說話，又從內堂請出掌柜。
那掌柜一見那黑珠，驀地眼放異彩，他拿起珠子，越看臉色越是凝重。
羅滿斗問道：“你們都看了這麼久，究竟這珠子值多少銀子？”
那掌柜不答，反問道：“你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羅滿斗道：“你管的倒不少，哼，反正不是偷來的。你要不要，你若不要，我到別家去當。”手一伸，便要從他手中奪回珠子。
那掌柜右手一引，羅滿斗便如中了魔法一般，向旁邊撲跌出去，懷中的許多黑珠散落一地。那掌柜更是一驚，縱出櫃枱，將他摁在地上，問道：“快說，你這東西是哪裏得來？”
羅滿斗心中大怒，正要開口大罵，卻聽後堂傳出一陣女人笑聲。
他趴在地上，向那後堂門口看去，不由呆住了。
那門內正走進一位三十幾歲的綠衣女人。那女人雖已不再是少女般的年輕，但卻比少女更加妖嬈迷人，眉目唇齒之間自有一股攝人心魂的魔力。
羅滿斗心裏罵了一聲：“媽的，天下還有這麼風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