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闖禍
又是七年過去，羅滿斗已長成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
那小紅更是出落得花朵兒一樣，她那繼母自那年被羅滿斗咬了一次，再也沒有打過她。近幾年羅滿斗與小紅一天天長大，那繼母雖說在心中恨極了她兩個，但明裡卻再不敢半點言語怠慢。
羅老夫子這幾年心中也是格外得意，羅滿斗這孩子資質過人，經他這幾年調教，在屢次鄉試之中，每次都是中了頭魁。
可令人頭痛的是，他這幾年雖是長了學問，卻還是改不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而且變得油腔滑調，整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羅五更夫婦也是無可奈何，好在他對父母師長都很尊敬，而且又是鄉間有名的小才子，夫婦二人臉上也算光彩不小。
這日傍晚，羅滿斗下學從羅老夫子家出來，遠遠便見小紅在大柳樹下等他，快步走上前去。
羅滿斗還未走到小紅身前，便見眼前黃光一閃，身後一個穿黃色綢緞的少年縱躍過去，落在小紅面前，正是他新來的同窗羅世豪。
羅世豪家歷代都是蓮花山一帶有名的富戶，羅滿斗和小紅家租種的地便是他家的。羅世豪自幼在他那做官的舅舅家長大，如今剛回家不久。
羅世豪上前問道：“小妹妹，又等情哥哥來啦？”上前去便要去拉小紅的手。
小紅嚇得向後只退，口中叫道：“阿斗哥！”
羅滿斗一個箭步搶上，攔在小紅身前，道：“羅世豪，你又想欺負人么？”
羅世豪卷了捲袖子，道：“窮小子，快閃開，別惹得本少爺動手。”
羅滿斗怒目一瞪，喝道：“你敢！”
羅世豪道：“你窮小子想找打么，正好我在舅舅家跟教師爺學了三年本事，你便等着挨打好了。”口中吐出一口唾沫，摩拳擦掌。
此時眾學友也都圍攏過來。
羅滿斗呸了一聲，道：“少把你舅舅搬出來嚇唬人，你便是將你外公抬出來，你爺爺也不怕你。”摘下書包，扔給小紅，也作勢欲打。
小紅生怕羅滿斗再惹出什麼禍事，在後面拉住他的衣角，道：“阿斗哥，算了，咱們回家吧。”
羅滿斗也記起父母與先生教誨，勉強忍住一口氣，道：“書曰君子動口不動手，今日我也不與你計較，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橫行霸道。”轉身欲走。
羅世豪在後叫道：“你不敢打那便是怕了，要走也可以，這小妹子可不能走。”上前去從背後拉住了小紅的長發。
羅滿斗倏地右手伸出，拿住他的手腕，喝道：“鬆手！”右手如同一把鐵鉗，緊緊箍在他的腕上。
羅世豪料不到羅滿斗竟有如此大的手勁，只痛得臉色通紅，青筋突起，叫道：“窮小子，你膽敢和我動手，瞧我爹不跟你家算賬。”手腕用力，想從羅滿斗手中掙脫出來。可他越是用力，手腕越是痛得厲害。
小紅一見，心中害怕，叫道：“阿斗哥，快放開他！”
羅滿斗也只是給他點顏色看看，見小紅嚇得變了臉色，向旁一推，鬆開羅世豪的手腕，道：“你家有錢也沒什麼了不起，以後你若是敢再欺負小紅，我決不會饒你。”說罷，牽了小紅的手向前走去。
羅世豪叫道：“你***窮小子竟敢打我，我非要你的命不可！”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在後向羅滿斗背心扎去。
羅滿斗聽他在背後叫嚷，回頭來看，見他竟亮出匕首，吃了一驚，知他是情急拚命，忙向旁邊一閃，卻是不及，被那匕首刺傷右臂，登時血流如注。
羅滿斗一見自己流血，胸中火往上撞，再也不管他是誰家子弟，左手捂住傷口，飛起一腳，向上踢出。
羅世豪一見自己得手，本以為羅滿斗不是求饒便是逃跑，卻不料他竟是一腳向自己踢來，慌亂中躲閃不及。
只聽他慘叫一聲，已被羅滿斗踢中小腹，痛得滿地翻滾。
眾學友一見出了如此大事，都嚇得四散逃去，各自回家。
小紅只嚇得面無血色，顫聲問道：“阿斗哥，這---這可怎麼辦？”
羅滿斗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怔在當地。
那羅世豪在地上折騰一會兒，便再也不動。
小紅心知羅滿斗這禍闖大了，高聲道：“阿斗哥，你快逃走吧。”
羅滿斗也實在沒有料到自己這一腳竟會踢出這樣大禍，腦中閃過幾個念頭，最後也只有逃跑了。可自己一跑，父母卻不是會被連累？他不顧小紅催促，終於拿定主意，回家與爹娘一起生死。
當下拉了小紅的手，向家中跑去。來到小紅家門口，羅滿斗道：“你快回家吧。”
小紅問道：“那你呢？”
羅滿斗道：“我自有辦法，你只管回去就是了。”
小紅道：“阿斗哥，我要與你在一起，你到那裏，我便跟你去到哪裏。”
羅滿斗道：“那可不行，如今我成了殺人兇犯，不是逃跑便是坐牢，你還是快回家去吧。”
小紅眼淚滴下，哭了出來，道：“不，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你是為我才闖如此大禍，如是你丟下我不管，那我也不活了。”
羅滿斗見一時不能說服他，一下將她推到門裏，將門環在外面掛了，急奔回家而去。
朱氏正在院中縫補衣裳，見兒子神色慌亂奔進院門，心知他又在外面闖禍，站起身來，問道：“你又將誰家孩子打了？”
羅滿斗撲通跪在朱氏面前，道：“娘，孩兒不孝，今日惹出事端，以後再不能與娘相伴了。”
朱氏吃了一驚，問道：“你---你惹了什麼禍事？”
羅滿斗道：“孩兒一時失手，將那惡少羅世豪打死了。”
朱氏如同五雷轟頂，幾乎摔倒，強自穩住心神，問道：“你---你說什麼？”
羅滿斗忙上前將母親扶住，道：“都是孩兒不孝，你與爹爹保重，孩兒我到衙門投案自首去了。”
正在此時，羅五更打柴回來，見妻兒都是淚水滿腮，情知不妙，問道：“這是怎麼啦？”
羅滿斗叫了一聲：“爹爹！”跪在父親面前。
朱氏眼中含淚，道：“咱那孩兒將羅大善人的少爺打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羅滿斗站起身來，道：“都是孩兒惹的禍事，我這便去衙門投案自首，只是以後孩兒再也不能在爹娘面前盡孝了。爹娘將孩兒養大，便當是一場大夢罷了。”
羅五更揮揮手，道：“不，兒啊，我與你娘絕不能將這些年心血白費，你---你快逃吧。趁他們還未來抓你，你快走吧。”
羅滿斗道：“不，我一走，他們又怎會放過你們二老，爹爹便是打死我，我也是不肯走的。”
羅五更勃然大怒，叫道：“你這奴才，爹爹的話你也敢不聽么，快走，要不然那可就來不及啦。”
羅滿斗道：“孩兒自幼便到處惹事，讓爹娘牽挂操心，這次是絕不會再讓爹娘連累受苦了。爹爹，你便成全了孩兒吧。”
羅五更搖搖頭道：“孩子，爹爹這一生希望盡在你身，你若是自投羅網，爹娘還會有什麼希望，我們這些年心血便成白費，我兒你若能逃得到一命，日後總歸會有出頭之日。”他見兒子還不肯走，驀然抓起砍柴的斧頭，對準自己頭顱，厲聲道：“你若再不肯走，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朱氏也是淚流滿面，道：“兒啊，你還是走吧，你若是真的投了案，判了斬刑，你以為爹娘還會活在這個世上么？”
羅滿斗知道父母疼愛兒子勝過疼愛自己，含淚道：“爹，娘，都是孩兒不好，對不起你老人家。”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羅五更道：“事不宜遲，快些走吧。”
羅滿斗剛要邁步出門，便聽門外人聲嘈雜，有人叫道：“快點，莫讓那窮小子逃了。”
羅五更情知不妙，道：“快，從後窗出去！”將羅滿斗帶進屋內，從後窗中將他推了出去。
羅滿斗從窗中出來，心中難過至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爹娘相見，那羅大善人一家能否饒過爹娘，只聽院內叮噹亂響，那伙人已進到門內，容不得多想，羅滿斗向東急奔。
出來村口，便是一座木板橋，那是他與小紅常常見面的地方。
猛然間他見那橋的那一頭一個紅衣少女，正站在橋頭向遠處眺望。
他心中一驚：“她怎麼在這裏？”
那紅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