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蘇醒
他明明知道秦靜陽不敢將他的葯餵給練雨瀟，那就只能讓練雨瀟繼續受煎熬。秦靜陽是習武之人，情急之下輸入內力是很正常的反應，這樣，練雨瀟的身體就會被蠱母一點點蠶食，只要無藥可救。而真正將練雨瀟推向死亡深淵的人，卻是秦靜陽。
多麼好的謀划。一石二鳥。甚至都不需要他來做手腳。蠱不是他種的，內力不是他輸入的。連最後找人抵命都輪不到他。
左嫣兒感到不寒而慄。她無法想像如果這一切成為現實，當秦靜陽知道是他的內力害死了練雨瀟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實嗎？
還好，一切都是假設。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通天婆婆在聽說認識澤露蠱的人是左嫣兒的大哥之後，並沒有繼續問下去。不過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卻似乎已經看明白了一切。
傍晚，練雨瀟又吐了一次血。眾人嚇得不輕。不過發現這次吐出來的都是暗色的血，期間還夾雜了很多血塊。之後不到一個時辰，練雨瀟終於睜開了眼睛。
看到那雙清冷的眸子再度睜開，秦靜陽感到鼻子有些酸。他想上前去將練雨瀟緊緊抱住，卻又不敢。
裴映川這段日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守在練雨瀟這裏。此時再見到那雙眼睛，也是萬分激動。
這裏面只有關輝最直接，一見練雨瀟睜開眼睛，直接撲了過去。“大哥！”
話音未落，已經被秦靜陽眼明手快地拉住。“你想害死他嗎？”
關輝看了一眼練雨瀟，就那身子骨，自己壓上去，估計真的就沒救了。他不好意思地站住腳，慢慢挪到裴映川身邊。
“雨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秦靜陽過來坐在床邊問。
“師兄，我沒事。就是感覺很累。好像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醒了，就看到了你。”練雨瀟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場眾人還是都聽清了。
裴映川的心裏不是滋味。他醒來竟然只看到了他的師兄。自己呢？難道沒看見自己也站在這裏嗎？
練雨瀟吃力地扭了一下頭，看見了裴映川、崔嵬和關輝。他朝着裴映川和崔嵬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看着關輝。“你長高了。”
關輝想過來，但是看見秦靜陽寒着一張臉，又有些膽怯。
“過來，讓大哥看看。”直到練雨瀟說出這句話。
關輝跑過來，小心地站在床邊，任練雨瀟打量。
“大哥，你沒事太好了。我都快嚇死了。”少年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練雨瀟微微扯動嘴角。“你都這麼大了，不要隨便哭了，會被別人笑話的。”
關輝點頭。擦擦眼淚道：“大哥，你一定要好起來的。”
練雨瀟點頭。“我會的。”
耐着性子等練雨瀟這邊說話告一段落，秦靜陽已經開始趕人了。
裴映川三人是客人，不好賴着不走，只好先離開了。邱沐辰早些時候就回了須臾齋。她這段時間一直擔心練雨瀟，吃不下睡不着，身子有些撐不住了。如今知道練雨瀟的蠱已經被驅除，精神一放鬆，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被人扶着回去了。
練雨瀟卻還惦記着。“小師妹呢？”
“她剛才來過。聽說你沒事了，就回去休息了，”
練雨瀟還想再說，已經被秦靜陽的手指壓住嘴唇。“你為什麼都不問問我？”
“師兄你就在我眼前，還需要問什麼？”練雨瀟的手吃力地抬起，似乎要去摸秦靜陽的臉頰。
秦靜陽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我都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練雨瀟的眉目柔和，看得秦靜陽心裏痒痒的。
低頭輕輕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道歉可不行。你要補償我。”
練雨瀟扭頭，他還是不習慣這種相處的方式。
“雨瀟，我真的以為自己會再次失去你。我已經嘗過一次那種滋味，不想再嘗了。雨瀟……”秦靜陽的呼吸都在顫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就算是上次眼看着他咽氣，秦靜陽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原來自己的心境和那時已經不同了。那時的自己將獄燁流華看得比他重要。而現在的自己，只要他。
“師兄，我還不想死呢。我捨不得小師妹，捨不得你，也捨不得獄燁宮。我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過下去。”
他的手被秦靜陽拉到嘴邊，細細地親吻。
“師兄你別這樣。”練雨瀟那連蒼白都算不上的臉上湧出了一絲紅暈。他剛剛醒來，能說話就不錯了，此刻根本沒有力氣掙脫。
下人們已經按照吩咐送來了稀粥。秦靜陽親自餵給他吃。練雨瀟虛軟無力地靠在軟枕上，勉強喝了小半碗，搖頭道：“吃不下去了。”
秦靜陽不勉強，命人將粥端走。“我會慢慢把你養胖的。”
練雨瀟失笑。好一會兒，他才問道：“我到底怎麼了？”
秦靜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了一遍。練雨瀟點頭。“這麼說，師兄化去了我的內力，倒是讓我因禍得福，撿回了一條命。”
“師兄對你這般好，有沒有一點獎勵呢？”練雨瀟醒來，秦靜陽的心情也是大好。這會兒開起了玩笑。
“師兄。”練雨瀟無奈地拖了個長音。卻沒有注意到這語氣里多了一絲撒嬌的成分。秦靜陽眸光一暗，伸手將他抱進了懷裏。不敢用力，只是鬆鬆地圈住，感覺到懷裏單薄的身體帶着溫度，心裏終於安定下來。
當晚，兩個人再度睡在一張床上。秦靜陽這時更加不敢碰他。只是看着他安靜的睡臉，就覺得是種幸福。
第二天，得知兩人睡在一起的消息，裴映川的表情分外的凝重。他看得出秦靜陽對練雨瀟的心思和自己是一樣的。也知道秦靜陽不會放着近水樓台的機會不利用。只是他沒想到練雨瀟會同意。曾經對自己的碰觸那樣抗拒的練雨瀟，竟然會同秦靜陽夜夜睡在一起。難道只是因為那人是秦靜陽，所以練雨瀟便可以接受嗎？
關輝吃了早飯就過來見練雨瀟。秦靜陽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出門去處理宮中事物了。這段時間，因為練雨瀟生死一線，秦靜陽自然無心其他。現在見練雨瀟沒事，他也該辦點正事了。滅了霓霞山莊的事，可沒有那麼好擺平的。
“大哥，你還有哪裏不舒服？”關輝坐在床邊問。
練雨瀟笑着搖頭。“只是累，其他沒什麼。”
關輝放心地點頭。左右看了看，見屋子裏沒有其他人，他湊近，壓低了聲音說：“大哥，我們帶你逃出去吧。你看你在這裏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我們迴風華城去，城主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練雨瀟嘆氣。這小子什麼時候成了裴映川的說客了？“關輝，獄燁宮是我的家。我不會走的。”
“那你之前為什麼要走？”關輝衝口道。
“時移事易，選擇也不同。連你都長高這麼多了，很多事情都已經變化了。”
關輝有些失望地撅嘴。“我還以為你能迴風華城呢。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以後可以來看我。我接你進來。”練雨瀟看着關輝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暖暖的。
“真的？那太好了！”關輝激動得忘記了練雨瀟的身子虛弱，撲過去抱住他。
練雨瀟呼吸一滯，險些被關輝勾住自己脖子的手勒斷了氣。
關輝此時也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問題，急忙鬆手。“大哥你沒事吧？”
“還好你鬆手得快，要不這會兒就得給我收屍了。”練雨瀟開着玩笑。
“不許胡說！”關輝嚴肅道。
兩人正在聊天，門開了，裴映川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總有些旁人無法覺察的瞭然。
“裴城主，請坐。”練雨瀟禮貌地招呼。
裴映川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轉頭對關輝說：“崔嵬要我告訴你，他在外面等你，要帶你去獄燁宮的葯室看看。”
關輝畢竟是學習醫術的，對這種事情特別上心。一聽就來了精神，跟練雨瀟打過招呼后，跑了出去。
練雨瀟明白裴映川是刻意將關輝支走。“裴城主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想帶你走。”裴映川直言道。
“我不會走的。”練雨瀟肯定地說。
“雨瀟，”裴映川拉住他的手。“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難道你真的打算死在這裏嗎？還是說，你捨不得秦靜陽。捨不得他對你的寵愛，還是捨不得他對你的佔有！”
“啪！”一記耳光打在裴映川臉上。並不痛。練雨瀟的手根本一點力氣都用不出。
“裴城主，請你自重。我和大師兄的事，是我們獄燁宮的家事，輪不到你來置喙。”練雨瀟喘着氣繼續說：“既然裴城主已經猜出來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早就是大師兄的人了。就在他把我帶回來之後的那天夜裏。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去宮裏找些人問問。他們都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大師兄的身下……”
“不要再說了！”裴映川突然抱住練雨瀟的身子，“求求你不要再說了。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