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前頭蘭耀庭一出了風月閣,古嬤嬤便將奶媽丫鬟都打發了出去。

“太太,看來咱們得早作打算了。”古嬤嬤親自抱着小主子,嘆道:“老爺這是鐵了心了,如今老太太是站在您這邊兒,可終究太太是媳婦,老爺才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保不齊被老爺死皮賴臉地磨幾回,老太太便點頭了。那時若咱們毫無對策……雖說一個妾侍不打緊,可就老爺對那小婦的上心勁兒,實是過分了。”

傅氏輕捻着耳發,詢問:“嬤嬤的意思?”

“琉璃閣是個沒用的,勾不住男人,還一心想着生庶子,不如……”

“嬤嬤這法子不好。”傅氏淡笑搖頭:“先不說是否有那能耐的良家子能斂住老爺的心,便是有,也不過是又多了一個隱患。”

這一點古嬤嬤當然曉得,原本這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可是咱們找來的人,畢竟有身契捏在手裏,還怕她不規矩?太太,嬤嬤曉得您不耐煩那些小狐媚子,但如今姐兒還小,您又年輕,咱們的日子,還長着呢!”

“嬤嬤話是有道理,扶搖哪裏不知,只是……蘭耀庭此人,胸無遠志身無大才,又成日裹在女人裙子底下,是萬萬不會有出息的。”說到此處,傅氏喃喃:“嬤嬤說得對,我們是該早日打算了。”

被抱在懷裏的戚寶微深深為自己以及新娘親的處境擔憂。萬惡的舊社會,女人日子真心不好過,男人們三妻四妾也還罷了,連青樓妓/女都想要接回來,真是……話說這麼比起來,她那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不過是思想出了一下軌,想來還不算無藥可救?社會對男人永遠都是最寬容的。

想着親娘難過,戚寶微咋呼着小手想要裝一把嬰幼兒逗她開心。誰知她這邊扯着沒牙的小嘴巴樂的起勁,娘親卻並不領情。形容優雅的女人見她激動着向她招手,先是一愣,而後淡笑說一句:“我兒靈慧。”便沒有了,根本沒有要抱抱她的打算。

古嬤嬤卻因這一句讚美高興起來:“太太說的是,咱們姐兒真是少有的精靈乖巧,模樣更是像極了太太小時候。”

且說出了風月閣的蘭耀庭原想去肖竹堂見見老太太,結果剛走了幾步就看到笑的見牙不見眼的寶姨娘走了過來。他正滿心煩躁,哪裏見得旁人高興,因是等寶姨娘上來剛說一句話,便被他狠狠呵斥一頓。

呵斥完寶姨娘,蘭耀庭煩躁的心情緩和了一些,可又想到自己居然在母親院子裏呵斥自家妾室,實在不應該,一時沒臉,便一掉頭出了蘭家大宅。

先不說被訓斥了一頓的寶姨娘回了琉璃閣如何哭泣摔杯跺盞,只道蘭耀庭出了家門便直接往外室那邊去了。

說起蘭耀庭的性子,便不得不說起他的出身。

蘭氏一門,那也是有大淵源的大家氏族。蘭氏祖籍長楊,百年來一直詩書傳家,出了不少的名臣賢相。到了元稹年間,因不同派系子弟跟了不同的主子,而後九龍奪嫡,成王敗寇,蘭氏也應派系之禍鬧得族人不合。後來請了皇命乾脆分了支,蘭氏自此便分成了長楊蘭氏與金陵蘭氏兩支。

金陵蘭氏走了武途,蘭耀庭便是金陵這一支的庶出第四子。他的上頭有三位哥哥,其中老大與老二乃是嫡出。與他一母同胞的,只有他三哥蘭耀家。他父親因是武將,幾位哥哥也是從小跟着在軍中歷練。他下面還有三位弟弟,只有嫡出的七弟如今堪堪五歲還未長城,其餘兩位弟弟也是跟着父兄立軍功的。只蘭耀庭幼時身子嬌弱,又在五六歲上出了天花差點沒扛過來,因此一直被生母嬌慣着,從未吃過一點兒苦。

那時候老爺子還在世,家裏當家的也是正房太太,他的生母如今被尊為老太太,但其實也不過是她父親的一名妾侍而已。不過因生了兩字,待父親過世分了家,便跟出來享了尊榮。

嫡母威嚴,丈夫在外爭功名,她要在家管着一家子老小,武人之家到不那麼看輕庶子,但因姨娘嬌慣,他是從未練過武。兄長倒是提議過將他送去讀書靠功名,奈何他是沒有遺傳到一點長楊老祖宗的讀書天分,飛揚跋扈倒是一等一的,不過幾天就被先生攆了回來。蘭耀庭一氣之下也不去學堂了,反正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指着科舉入仕。

雖然不成器,但反正也就是個庶子,老爺子都不說什麼,嫡母自然也管不了那麼多。一來二去,蘭耀庭便成了孤家寡人,旁人就說紈絝子弟一些,那也多少有幾個狐朋狗友。蘭耀庭卻不同,他連遛鳥時都找不到幾個合心的夥伴。再者,就算是時常一起玩樂的,到他這年紀也早已成家立業,辦差的辦差,求學的求學,這時候哪有人陪他招貓逗狗。

於是萍兒的出現給了他心靈的滋潤,雖說他也覺心上人身份不夠高貴,但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他又不娶她進門做嫡妻,身份高低也是無妨。原本此乃小事一樁,不知何時起,自己的妻子便變的那般不可理喻,連納一房妾侍也給他擺臉色。

蘭耀庭一邊走一邊想着如何在老太太面前告了狀讓他狠狠銼一銼傅氏的氣焰,哪知剛走到槐花巷口,便看見有人指指點點。蘭耀庭心下不安,卻反而直起了腰桿,想到他那新生的小兒與柔弱的愛妾,蘭耀庭立時加緊了腳步。

“相公。”

前腳剛邁進院子,蘭耀庭就見一個纖弱的身影疾奔過來投入他的懷抱。“相公,您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娘兒可要被嚇死了。”

“萍兒莫怕,相公回來了,莫怕莫怕。”

蘭耀庭見愛妾嚇的花容失色,立刻摟着小意安慰。待安慰了愛妾,這才叫來奶媽丫鬟,細細詢問發生了何事。

奶媽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被詢問,便整個人跪在地上哭嚎起來:“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姑娘做主啊,那等天煞的要人命,拿着刀就砍進來了哇!說咱們蘭府有的是銀錢,硬是要打家劫舍,好在門房夥計都是得用的,這才沒讓人闖進來,可是……可是老牛,可憐的老牛便被那賊人奪了性命,已然是咽氣了哇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丫鬟婆子奶媽一頓哭訴,蘭耀庭才明白了自己的愛妾差點遭了劫難,難怪被嚇的這般凄慘。

一堆子的老弱婦孺在自己面前哭嚎,蘭耀庭終於覺得自己這一家之主當的窩囊,竟險些連妻兒都護不住。一時氣急便要報官,不過卻被萍兒給攔住了。

“老爺切莫着急。”那芊芊弱女子慘白着小臉兒,面上的淚痕尚且未乾,卻還有心安慰自己的男人。只見她柔柔地靠着男人的臂彎,溫聲道:“那賊人已然被門房給打了出去,妾與三個孩兒都還好,只不過受了些許驚嚇,並未見着賊人面目。先前經奶媽提起,也想着抱官,可妾身是個沒見識的,怕一時做錯了事給相公惹了麻煩。妾仔細回想從未得罪什麼人,現在平白遭難,不曉得是不是……”

是呀,她就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室,別說惹上強盜,就是連遇上小偷的機會也小,怎麼就會一下子遭大災了呢?要說為了搶錢,旁邊幾家子和有的是錢,也沒見人家有事。蘭耀庭腦子裏轉了一圈,又聽女人掉着眼淚哀戚戚地說:“說起來妾身從來沒有出門,唯一一錯便是遇見相公,得了相公疼寵遭了太太的怨恨,可是太太是何樣身份,想來也不會對我這個妾侍大動干戈,想來想去,實是想不出這是為什麼了……可怕是怕是有萬一,還是咱們查清楚些,與相公家中無干係再報官您說豈不妥當?”

被心愛的女人一句一哭訴,蘭耀庭深深震怒,本來她的話他沒有當真,但過了一會,他越想越角色萍兒說的有道理。她的萍兒心慈貌美,從來沒有與人為惡,怎麼會遭了惡人的記恨?而且以前都好好的沒事,怎的現在傅氏剛生了孩子就有事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難保傅氏生了女兒記恨萍兒為他生下兒子,這才鋌而走險。

蘭耀庭越想越氣,儘管毫無證據,但他立時認定是傅扶搖那惡婦在警告自己,想到剛才在家時那女人對他說的話,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絲毫沒有把他這個丈夫看在眼裏,分明是吃定他不敢鬧出事來。

想到此,蘭耀庭平白生出一股惡氣,一把從奶媽手中奪過兒子,怒道:“萍兒等着,今日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讓母親點頭納你進門,進了我蘭家大門,我看還有哪些宵小敢上門放肆。”

說完也不顧女兒的叫喊追趕,急匆匆地抱著兒子沖回了蘭家大門。

傅氏剛用了午膳,聽見動靜立刻派了聽雪去打探,聽雪是個機靈的,不一會便急急忙忙回來,說老爺抱着外室生的那賤/種直奔肖竹堂了,想來今日是鐵了心要納了那青樓女子進門,請傅氏趕緊想對策。

傅氏捏着瓜子兒思量半晌,對聽雪道:“先去打探,看老太太是什麼態度,若有變故再來告訴我。”

聽雪立即找了個借口又往肖竹堂去了。

這回聽雪不費力就聽到了肖竹堂的動靜,蘭耀庭毫不掩飾,聲音是穿到茶花園都聽得到。

“母親,求您可憐可憐您孫兒,這孩子放在外面,就要被人害了呀!”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老太太面前,哀痛萬分:“今日我剛回去,一到家門口,便看到紅艷艷的一灘血,濺得門樑上都是啊!害死了一個門房,娘,如今我是沒法子了,求娘心疼兒子,心疼您的孫兒,點了頭讓他們母子進門吧。”

蘭耀庭一邊哭求,一邊抱着那白胖的嬰孩往老太太跟前湊。

那孩子已經兩個月大,一張白胖圓臉,大眼小嘴,唯一不足便是鼻樑坍塌不夠英挺,可如此也算是十分可愛了。小兒懵懂,此時也不曉得自己被這個哭的老丑的男人抱在懷裏嗷嗷叫是要幹嘛,他盯着男人那張醜臉看了一會,也有樣學樣地哭起來。

老太太被這一大一小哭的腦仁兒一陣一陣的疼,好容易忍住了脾氣,這才對著兒子無奈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一個大男人哭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你還有沒有體統?”

“娘,我這是……我這是悲痛難忍啊!”男人一臉通紅,好似不哀嚎幾句就對不起自己。

桂嬤嬤趕緊將男人扶了起來,不贊同地勸道:“老爺您這是如何說話,那外面的是家,這宅子是什麼?怎的這般胡說惹得老太太生氣!您如今已經長大了,是一家之主,如何再學這等小兒行徑哀哀哭泣?外頭那麼多的下人聽到怎麼想?趕緊收了吧,有話好好說,氣着老太太可怎麼好!”

被桂嬤嬤一說,蘭耀庭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自己剛才那一嗓子,聽到的下人肯定不少。稍顯尷尬地收了聲,蘭耀庭抱着孩子站起來,一邊皺着臉,一邊將外室的遭遇細細說給老太太聽,期間添油加醋,把萍兒那些話也編排了一遍說了出來。

老太太被這一門心思被女人哄的兒子氣的久久無言,蘭耀庭卻渾然不知依舊滔滔不絕地傾訴他的萍兒的可憐和艱難。

蘭耀庭越說越順溜,口才前所未有的提高。可惜沒等他說完,外頭就來傳信,說傅氏突然心悸暈倒了,求老太太傳一傳李大夫來看看。

傅氏早產,但月子坐的還算好,身子也被調理的差不多了,這會兒突然暈倒,明擺着是聽見了蘭耀庭的話給氣的。老太太在內宅廝混多年,哪裏不明白。可惜雖然氣憤兒媳這時候發難,卻不得不暗恨兒子無狀。

“行了,你那些話先不要說了,你媳婦身子不好,且隨我看看去,你這混賬,記得向她賠罪才好。”老太太也不高興傅氏生了個丫頭沒生出孫子,但她知道自己的媳婦身份不一般,現在她兒子一無是處,想要拿捏傅氏還為時尚早。不過身份再高,沒生齣兒子也是事實,老太太想着自己親自去看看傅氏,然後做主把孩子留下,最好能說服傅氏將這男孩養在身邊就好了,可惜她的苦心蘭耀庭一點沒神會。

正說愛妾說的興起的男人被打斷本就不高興,聽見老太太這麼說,立刻怒了:“傅氏這惡婦,自己無能沒生齣兒子,便心懷記恨,如今明知我在與娘談話,卻着人來打斷,好個不知規矩,虧的還是什麼傅家嫡女,也不……”

“閉嘴!”老太太終於氣的摔了杯子。“如今老娘跟你明說,你若是再胡鬧,我便叫你哥哥來給你上家法!你不就是要兒子么?行,反正兒子也被你抱回來了,如今就交給寶姨娘養着,但是要兒子可以,想讓那外室進門,除非我死!”

老太太此番動氣撂了狠話,蘭耀庭立刻短了氣,閉了嘴不再敢言語。最後,桂嬤嬤強行抱了哭泣不止的男嬰送往琉璃閣去。那廂琉璃閣,正伸長着腦袋準備抓住時機見老爺的寶姨娘沒等來男人,給自己等來個便宜兒子,氣個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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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侯門毒婦的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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