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去。
回到爾虞我詐的世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這是季晟的命令，白曉知道自己必須得聽話，乖乖照辦。
白曉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被稱為家鄉的地方，青山綠水依舊，可是這次回來，心裏的那個幻影被打碎了，只剩面目全非。
姑姑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到了，嘴巴張得老大，母親哭的臉上都是淚，眼角的皺紋更深,她跑過來目光有些瘋狂，衝過來抱住白曉的時候，差點沒把白曉撞的摔跟頭，顫抖的手指緊緊抓着白曉的手臂。
“乖，跟媽回家，跟媽回家！”
她聲音微顫，帶着哀求。“大妞，咱們回家，媽給你煮雞蛋吃……”
母親抓着自己的手指很緊，隔着衣服都掐的白曉生疼，白曉看着母親長滿銀絲的頭髮，雙鬢已白，她反手抓着母親的手，喉嚨滾動，眼睛裏的淚差點就滾了出來，深呼吸，她真是高看了自己，她不是救世主，也改變不了人生。
“媽——”
她抿了抿唇，“跟我走吧，咱們去城裏，爸不會再打你，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不想，母親永遠活在父親的暴戾下，一直壓抑到死。那是她最親的人，白曉不想，再見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再也不會說話不會笑。
粗糙的手掌刮在自己臉上發出清脆聲響，白曉只覺得耳朵嗡嗡響，她偏了下頭，半邊臉都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撫着臉頰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母親。
她張了張嘴，卻是沒發出聲音，淚一下子就湧出了眼眶。
疼，屈辱，委屈！
“你不要臉！”
尖銳的四個字穿破耳膜，落入大腦。
“白曉，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你今天敢跟他走，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白母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着白曉往自己消瘦的身後塞，指着開車的司機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滾，你立刻滾，不然我拿刀砍你了！王八蛋，不要臉的臭男人！”
她叫的很兇，一掃之前在父親面前的懦弱，兇悍的吼叫，轉身撿了塊石頭就往那黑色的奔馳上砸，白曉嚇了一跳，連忙去拉母親，也顧不得難過了，她有些難以置信母親怎麼忽然變成這樣了，心臟突突的跳，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媽！”
那司機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坐進車裏，關上了車門。
白曉身後的那位金主來頭大，他也得罪不起。這老太太愛怎麼砸就怎麼砸吧，反正回去有人報銷，所以縮起來放任老太太的胡作非為，車玻璃碎了一地，發出很大的響聲，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白母被憤怒蒙蔽了眼，她眼裏只有這鋥亮的黑色轎車，穿戴矜貴的男人。
這個男人看起來年數不小了，就像當年的他一樣，他們這種人，有興趣了拿錢哄小女孩玩，強迫誘騙什麼招式都能做的出來，沒興趣了就像破抹布一樣被踢到了垃圾桶里。
她傻，一輩子就這麼混混沌沌的過去了，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人，她還怕什麼？她怕什麼？她除了一雙兒女的前程外她能怕什麼？
嫁給白建民，初時還好，以為自己終於找到良人了。白建民長相清秀，性格實誠。可是後來怎麼就變了？新婚之夜他發現自己不是處子，且結婚七個月就生了女兒。
這叫什麼？綠帽子！男人最大的恥辱！這綠帽子戴的結結實實的白建民當下就怒不可遏，捆着她不當人似的糟蹋打罵，她瘋了，她躲在自己建築的世界裏，安安靜靜的活着，不管白建民做什麼，她都忍着，那是她自己做下的孽，她欠下的債。
女兒眼看着大了，如花似玉的水靈，都是這些人的錯，他們用錢誘導了自己的女兒，女兒還小，她什麼都不懂，她會毀了自己的一生，像自己一樣，被丈夫踢打過一輩子。
那是她的錯，她自作自受，可是女兒還小，曉曉要怎麼過一輩子！
一輩子在人前抬不起頭嗎？
白曉看着母親突然情緒失控，她被推出了幾米遠腳下絆到了石頭就摔在了地上。父親滿臉怒意沖了過來，可是被姑姑拉住說了什麼，然後他的怒從那個開車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轉移到了白母身上，直接拎着棍子就走了過去——
季晟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開會，偌大的會議室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鈴聲而中斷，季晟看了眼手機屏幕，直接站起來朝外面走去。
剩下的部門經理各個面面相覷，隨即露出了悟的表情，這位爺什麼時候會尊重別人才是奇迹。
季晟皺了眉頭，邊走邊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季總，出了點意外……白小姐摔倒了……情況很不好。”
季晟猛的住了腳步，他捏着電話的手有些緊，抬頭看着走廊盡頭從落地窗射進來的光亮：“然後？”
他聲音很沉，像是在醞釀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那邊頓了下，然後說道：“……現在正要送醫院……”
季晟眯了黑眸，聽那邊說完。
“我知道。”
掛斷電話，他看着那一抹亮光漸漸消失不見。
突然揚手摔了手機，轉身大步朝外面走。手機碰撞地面發出的巨大聲響讓跟在身後的助理頓住了腳步，他看着季晟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間，歪了歪頭，直接朝會議室走去。
這位大爺都不再了，還不散會做什麼！
季晟陰沉着臉，電梯在負一樓停下，他邁起長腿快步走到車前，氣勢兇狠的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子發動利箭一般衝出停車場。
白曉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這麼做好讓自己心裏不舒服。
季晟很想笑，勾唇冷哼。
“白曉，別作，不然你會死的很慘！”
前面是紅燈，車子停下，他眯着眼看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抬手一拳打在方向盤上，表情猙獰，咬牙迸出四個字。
“不知死活！”——
白曉確實很倒霉，她被季晟擺了一道，想擺回去都沒機會。
人吧，倒霉到一定境地，就會轉運，俗話說風水輪流轉嘛。偏偏她這運轉的不是時候，該倒霉的時候不倒霉。
摔的那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她去拉爸媽打架差點被一腳踢到溝里，那個司機興師動眾慌忙攔住眾人把白曉拉到車裏坐好，一通電話就撥到了季晟那裏，白曉就覺得自己又要再死一遍了。
“曉曉。”
簡陋的醫院，白曉和母親坐在病房裏，父親和那司機不知道說了什麼，一同走了出去。
白曉抬頭，表情嚴肅的看着母親，這是第一次他們和平相處像個成年人一樣交流：“媽，爸對你不好，還打你，為什麼不和他離婚？”
她心裏琢磨着母親突然這麼衝動的原因，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奇怪，以前的母親對自己是格外的放心，出去幾年連個電話都沒有，如今這是怎麼了？
母親低下了頭，卻依舊沒說話，她現在情緒雖然是平靜了，可是那目光你的堅持卻依舊存在，她緊緊抓着白曉的胳膊，表情有些神經質。
白曉看着母親的眼睛，不管怎麼鬧，血脈相連的親情哪能是輕易割斷的。“為什麼打我？媽，你也知道我的名聲都壞了，我即使回來嫁人又怎麼能比現在過得好呢？”她笑了下，腫脹的臉有些難看。“男人？”她深呼吸，眯起眼睛。“誰會不介意那件事呢？我嫁給誰他能待我好？那個王胖子？呵呵，媽媽，我會和你過一樣的生活，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害怕結婚，害怕過你這樣的人生！”
太可怕了，那是白曉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父親打人時候的狠勁，讓她害怕。白曉一直對那種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敬而遠之，她喜歡陸辰是因為那份乾淨單薄，可是她的重生遇上季晟后就把自己逼上了死胡同。
季晟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她永遠逃不脫的噩夢，逼到這個份上她也沒辦法，忍着這些噁心，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她想要裝柔弱，可是季晟這種性格的人，柔弱並不管用，對於一個情商低的人來說，想要勾引一個男人對自己有興趣十分的難。可是她要站到世界的頂端，要報復簡鋒，不管多難，她都得上。
白曉抬手搓了搓臉，真是不作死不會死。
總有一天，她會死在季晟手裏，她都有些神經錯亂了。
“早就回不了頭了——”
這句話說得十分悲哀，母親抬頭，她看着白曉的眼睛。
“曉曉，男人壞，有錢的男人更壞。”
她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哽咽，“他們不會拿你當人，連個玩物都不如，不過是個破抹布，曉曉，要活的像個人。”她的眼睛有些濕潤，抬手摸着白曉通紅腫脹的臉頰，“我離不開你爸，雖然他會打人，可是在這裏，我還算個人，曉曉，你不會懂得。人啊，一輩子，真沒什麼可求，像個人一樣活在陽光下，養兒育女柴米油鹽……身上疼能疼的過心呀……”
作者有話要說：周六周末兩天上全天班，沒時間更新，哎，好累！
趕緊寫完這本，不然心裏老懸着好難受！日更強迫症患者活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