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涯恨恨站起來，臉上掛着怨毒的神色。輪着我登場獻藝，奈何肚子裏半點存貨也沒有。只好臉上掛着乾笑，訕訕四處找東西，看拿什麼可以抵個數。
月裳款款坐到剛才無涯的琴旁，對着我微微一笑。我硬着頭皮走過去，拿起琴旁的笛聲。無涯一旁陰笑，“自古琴簫不同台，小和尚拿一把破笛子，可是要和月裳同奏？”。
我給他一個背影，連反駁他都覺得多餘。月裳也是滿臉詫異的看着我，不過眼神中的笑意越發濃郁。
我衝著月裳微微抱拳，“都說自古琴簫不同台，今日小和尚破破這個規矩。借月裳姑娘玉手，奏一曲琴簫談。”。
月裳微微點頭，手起聲落，珠落玉盤滿是清脆。先是一陣水滴從空靈而來，漸漸水聲大了起來。夾雜几絲水霧，讓人感覺微微的涼意。
我陶醉在月裳的琴聲中，假裝忘記了自己。不過我雖然忘記了自己，有的人卻不會忘記我。無涯在一旁小人的叫道，“你倒是吹啊，難道剛才只是說說而已。”。
我厭惡的看他一眼，真是一個不識趣的傢伙。我拿起笛子放到嘴邊，恰巧月裳琴聲到了急湍之處，剛才奏罷一曲，這時已經顯得有點力竭，額頭微微見汗。
要是繼續如此急促的彈下去非累倒不可，我猛力吹出一聲高亢的笛聲，笛聲一起，穿金裂石。瞬間蓋過了月裳的琴聲，月裳琴聲一轉，開始迎合我的笛聲。
水流趨於平緩，我的笛聲漸起。彷彿千軍兩水對陣，水雖平，但殺意已起。我的笛聲越發高昂，由開始的凝聚殺意，到現在馬踏河岸，劍拔弩張的氣勢一發不可收拾。
月裳琴聲幾近不可聞，為我的笛聲凝力而慢慢蓄勢。笛聲不能再高，旁邊一聲鼓響，不用想，肯定是明白在旁邊奏聲。
這鼓聲來的再恰當不過，水勢滾滾，一陣肅殺之意從兩岸衝出。彷彿穿越了空間，到達了戰場。鼓聲吹動兩軍，緩緩向彼此推進。
我笛聲落，鼓聲悶，兩軍接觸間的前奏。月裳起一個頭，我笛聲跟進，彷彿喊殺之聲饒耳，兩軍終於廝殺在一起。
笛聲雖急迫，卻不能表達那種慘烈之意。正在此時遠遠傳來鐘鳴聲，振聾發聵。大氣磅礴之意以王者之氣凌駕於上。
眾音不能抵王者之意，紛紛止歇。我和月裳相視一笑，心裏的一根弦顫動不止。遠遠走出一個人，正是明月先生。
明月先生朝我拱拱手，滿臉笑意，“倆位賢侄沒想卻是音律高手，倒是我走眼了。”。一旁的無涯臉現在成白色的了，本想將我一軍，沒想卻讓我露了一個大臉，心裏的懊悔都寫臉上。
我連說不敢當，雕蟲小技怎敢入先生之耳云云。明月先生和我講完，幾步走到月裳身前。滿臉的關切，卻是不說話，抬手將丫鬟披在月裳身上的衣裙緊了緊。
月裳微微嬌喘，卻是累得不輕。不過倒是滿眼的開心，不斷打着手勢和她爹說著話。明月先生沒了宴席上的盛氣凌人，滿眼的憐惜看着自己的女兒，不時開心的一笑。
父女倆開心交談，我等三人站在一旁。我心下沒有尷尬，看着這一幕，卻是滿心的羨慕。不過卻也疑惑，一個殺手的頭，怎的如此多情？
明月先生讓侍女將月裳送回房去，對我等抱手說道，“嬌兒多慣，讓幾位笑話了。若幾位暫無睡意的話，不若到前堂一敘。”。我和明白自然欣然允許。
我們來到前堂，無涯的臉色還沒有緩過來，不過看着我更是一臉的恨意。明月坐在上首，讓下人上了茶，對我們說道，“這幾日請各位少年俊才過來，一是為我殺人堂選拔良才，二么，倒是在下一點私心了。”。
他停下來，微微喝口茶，看我們都在仔細的聽，繼續說道，“在下女兒月裳想必剛才幾位也都見識了，無涯侄兒更不用說，你兩自小就相熟。”。
無涯聽明月如此一說，臉上微有得意。我心裏暗罵，青梅竹馬怎麼了，看小爺這次撬你牆角，早就把自己和尚的身份忘在爪哇國里。
明月道，“家女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奈何老天作惡，自小裳兒多病，壞了聲音。雖然聰慧過人，卻不能語，實在痛心。”。
說著語調微微顫抖，顯然情緒有點不能自已。拋開這老頭子故意做作的情況，他對他這個女兒倒是上心的緊。
明月繼續道，“她的娘親去的早，臨終之時千叮萬囑，定要給找一好夫婿嫁了去，不論家世，只要人品。說句不謙虛的話，老夫雖不能讓未來女婿坐南朝北，但做一方大員，卻也不是不能”。說著話一股睥睨的氣勢又凸現出來，奸雄本色顯露無疑。
明月道，“所以今次邀請各位青年才俊第二個目的就是為裳兒選一夫婿，今日無涯和這位小公子與裳兒相會，我卻也早知道。若三位有意的話，不妨留下，參與三日後的擇婿大會。”。
我忙不迭的點頭，就連一向裝B的無涯也是一臉的白痴相。明月微微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既然二位公子同意了，那這幾日養好精神，到時候自然會安排二位。”。
我們三人從前堂出來，無涯給我一個背影，冷冷說道，“小子，我不管你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三日後你若真敢和我爭月裳，休怪我要你性命！”。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去，小子走的倒是快，讓小爺連一句‘你以為爺是嚇大的’都來不及說。我被這小子噎的鬱悶無比，悶悶回到房中。
明白焦慮的看着我，“明亮你真要參加這個什麼擇婿大會？”。我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打算參加？”。
明白點點頭，“我總感覺這裏有什麼不對，何況我們是奉方丈之令來調查這個殺人堂，怎麼搞最後成人家女婿了，這傳出去多讓江湖中人笑話。”。
我鄙視他一眼，“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這叫打入敵人內部，才能更加好的了解敵人，從而打擊敵人，你知道什麼，睡覺，睡覺。”。
明白看說服不了我，無可奈何嘆口氣，倒在床上沉沉睡過去。這小子有日子沒在床上睡過了，頭一挨枕頭呼嚕聲就開始驚天動地。
我一開始假裝閉着眼假寐，省的他羅唣。沒想到他倒是睡的快，我躺在床上被他的呼嚕驚擾的沒一刻安寧。
索性睡不着，不如出去溜溜。夜雖然深了，但天光卻也正好。我走到外面，整個宅子黑漆漆一片，我悲嘆一聲，不知道的人闖進這裏，還以為到了世外桃源。
怕就是朝廷查到這裏，也想不到這就是震驚天下的殺人堂的培訓機構。在我想來，這裏現在起碼有幾十雙眼睛在盯着這個宅子的角角落落才是正常。
可我找了半晌，也聞不着半點人氣，看來這裏實在是太和平了。我四處走動，原本的意思在住處隨意走動走動就好了。
沒想不知哪裏傳出一陣好聞的花香，我隨着香味尋尋覓覓。等發覺四處景色不對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好像我迷路了。
這天雖然不冷，不過這冷不丁的在外面待一宿，非感冒不可。現在我萬分思念那個無涯公子，巴不得他派個刺客去殺我，這樣發現我不見了，肯定會着急的尋來，那樣我就可以脫困了。
不過這個無涯公子顯然沒這麼好的人品，我站在原地等待半晌，也沒覺出有什麼人尋過來。，只好就着月色繼續前行，索性闖開了四處溜達。
正是月色青光漫天之際，遠遠一片白分外耀目。我心想這個時候這樣的光景，莫不是正值曇花一現的時候？
我幾步跨過去，還真是趕着了，朵朵曇花微微的顫抖，顯然是要綻放的時候。曇花一現，最是它美麗的時候，被我瞧着，由不得心裏竊喜不已。
我蹲下微微湊上前，一股淡雅的香味傳進鼻子。正當我準備摘下一朵的時候，一雙金蓮緩緩映入我的眼帘。我抬眼看去，不由忽悠一下，不會這麼巧吧？
月裳也是一臉的詫異的盯着我，我心裏美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或者花為媒，說不定今晚能成就我和月裳的好事？
我站起來，把伸出的手趕緊收回來。採花這等煞風景的事情，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做的。這個時候我甚至不願意說話，曇花旁邊有一個小亭子，我指了指，我倆走過去坐下。
我倆就這麼靜靜地走着，看時光流逝，聞花香瀰漫。午夜的曇花，彷彿只為我倆而開，這是我倆的秘密，一點小小的幸福充盈在我的心房，讓我安靜里滿是大把的歡喜。
月裳看看我，我看看月裳。我們並肩坐在小亭子內，空氣里有一股曖昧的味道。我悄悄伸出兩根手指，一點點的往月裳哪裏慢慢靠過去，自己都能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
全部都是下意識的動作，月色大好，空氣里都是花的香味。一對男女花前月下，若是不發生點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我自己都不信。
我的手指越發靠近，也許一瞬，也許永遠，我和月裳之間的距離，在這一刻顯得那麼近又是那麼遠，我都能感覺到月裳手指的溫度，拉還是不拉？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