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封宮、大婚
理宮事晉封皇貴妃大婚日筵宴翊坤宮
乾隆給鈕祜祿氏請過安后,看着富察氏,笑了笑,“你平日裏盡逼着自個兒要賢良淑德了,怎的,這會子倒是忍不住了?”
富察氏癱坐在地,並不做聲。
“當年,太上皇將你賜給我做嫡福晉,所看中的,原是富察氏的大家氣度!沒想到啊沒想到,米思翰將門出身,竟有你這麼個小家子氣的孫女!”
富察氏聞言,恍若癲狂,抬頭厲聲問道:“小家子氣?臣妾自問,除了今遭,自嫁給皇上,不論在寶親王府,還是在宮中,所作所為都當得起一個嫡福晉、一個皇后的稱號!”
乾隆冷笑道:“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你倒是說說你所作何事,可以稱得起‘皇后’二字!”
富察氏凄聲道:“臣妾素來恭儉,平居冠通草絨花,不御珠玉......這不是皇上誇過的嗎!”
“誇過?”乾隆嗤笑,“你倒是聽不出來啊。你那是口口聲聲說為了節儉,朕才誇讚幾句罷了。一國之後,怎可不御珠玉!”
鈕祜祿氏在一旁說道:“皇后一年,要制多少頭面多少首飾,裁衣多少脂粉多少,全是有定例的。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你愛怎麼恭儉都隨你。哪怕你穿粗布衣裳也沒人管你。可你在各大典上、宮宴上、召見宗室內眷召見命婦時,全新的、七成新的、半新的,一樣樣都是有講究的。少制了一件,丟的便是我皇家的顏面!更何況,你自個兒不用,賞人的也不能省啊!你大張旗鼓的,說要節儉,給誰看呢?”
“叫造辦處刪減制給皇后的器物,回頭沒得用了,那丟的是皇家臉;不刪減吧,你一句句節儉,又是打臉了。你說朕該怎麼辦?”乾隆走到富察氏跟前,俯身問道。
“竟是如此......”
“咱們成婚也有十四年了,后妃裏頭,潛邸的、宮裏的,滿打滿算只得了五子三女!還有兩個女兒沒站下。你當我不知道,你當年帶着哲妃一塊兒入宮,打的是什麼主意!雍正十年、雍正十二年那兩個孩子怎沒的?”
富察氏輕笑:“臣妾,這不是想當一個賢后嗎。既然要賢惠,自然,要為夫君的子嗣着想。那些個包衣,不配!”
“嘉妃不是包衣?嫻貴妃不是滿軍旗大姓?狡辯!”乾隆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哲妃、儀嬪怎麼沒的,我也不想管了。歷來,賢后都是能撐起半邊天的。可是你,連個後宮都管不來,還想當賢后?”
“你真以為事事做出一副依着朕的樣子,便是賢惠?那是漢家女子的賢惠!你怎麼不學學明太祖馬皇后!”
翌日,宮中傳來消息,皇后富察氏忽染時疾。
天子震怒,命太醫日夜診治。時疾可傳人,皇后幼弟富察傅恆連上三道奏摺,懇請皇上保重龍體,萬不可以身犯險。長春宮送出中宮箋表,懇請皇上以國事為重,否則,即便皇後身在病中,也難以安養。帝長嘆,長春宮封宮。
三日後,奉皇太后旨意,晉嫻貴妃烏拉那拉氏為皇貴妃,攝六宮事。
皇貴妃近乎副后,自來除了追封,便是這位新晉‘皇貴妃’久病沉痾、回天乏力了。如今烏拉那拉氏身強體健的,那便只有一個解釋,皇后富察氏不行了。
自富察氏突發時疾后,長春宮便再無人進出,一應衣食藥材,甚至那份中宮箋表,都是從門洞裏遞出來的。
更何況,這皇貴妃的冊文中,不論是“選繼體於後宮”,還是“命嗣音於椒殿”,無一不透露着不祥之意。
皇貴妃素來恭謹,自請待皇后痊癒后再行冊封禮。
上不許,斥之:“爾今攝六宮事,自不比從前。一介貴妃,難以服眾。雖冊封旨意以下,但名不正則言不順。必得速速行冊封禮,爾後,須得悉心料理宮事,不可負朕所望。”
十月,皇后病癒急。
太后仁慈,願為皇后沖喜,遂將八月里留記名的秀女中,挑選品貌俱佳者,為諸大臣子侄指婚。
賈母聽聞黛玉將被指婚,記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要想入宮找太后說項、找元春求旨,奈何已被除了誥命,在入不了宮門的。
要想叫邢夫人遞牌子入宮,偏她借口偶照管王熙鳳的胎,竟是三催四請的都不肯過來。
賈母一怒之下,扶着鴛鴦攆到了鳳姐院子裏。
“好你個大太太,我老婆子還請不動你了!我讓鴛鴦傳話給你,叫你準備着遞牌子進宮,你怎麼半點兒迴音都沒有!”
邢夫人如今也學乖了,聞言腆着臉道:“老太太,我這不是沒見過世面嗎!往常都是老太太帶我進宮的。如今,我一個人,哪裏敢遞牌子呀!”
“黛玉是咱們榮府的外孫女!為了黛玉的婚事,遞個牌子都不敢,你怎麼做人家大舅母!”老太太氣道。
王熙鳳忙在一旁勸道:“老太太莫急。夫人這是心裏頭沒底兒,故才不敢入宮的。倒是林妹妹,一看就是極有福的,太后定給她指個好人家!”
邢夫人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進宮也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一想就怕得慌!萬一說岔了,反倒不好!”
賈母滿心滿眼的要撮合寶黛,哪裏樂意聽這些個!斥道:“你們也不想想寶玉!他倆大小一塊兒玩到大,感情自不比旁人。你們好歹也要現在太後面前掛個號,免得到時候出了‘亂點鴛鴦譜’的事兒,反倒不美!”
王熙鳳故作傷心:“我原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如今林家抬了旗,咱們已是做不得親了!”
邢夫人瞥了眼一臉震驚的賈母,攬着王熙鳳道:“是啊!原本這麼好的姻緣,真真是太可惜了!”
十月底,皇后病癒重。
指婚的懿旨66續續都下來了,其中就有給一等忠孝公嫡長子二等侍衛薛蟠同左副都御使之妹林黛玉指婚的。
眼見皇后是要不行了,太后含着淚下旨,命固倫純敏長公主與東平親王世子,於十一月十五之日大婚。
因賜婚的旨意早在兩年前便下發,內務府那頭早已將一應嫁妝等物置辦齊全了。忽的要大婚,除了略緊張了些,倒是不顯慌亂。
長公主如今都已二十了。
前年指婚的旨意下來時,人人只當長公主當年就要趕着大婚了。畢竟長公主府早已建好,況且,長公主都已十八了。
不想,皇上借口捨不得義妹,竟是拖了一年又一年!
雷克祌心裏頭怎麼想的,倒是不必多加揣測。大臣們只擔心皇上會將長公主拖成一個老姑娘,拖成大清唯一一個指了婚不嫁人的長公主。
若不是太上皇在上頭壓着,言說“秀女若未經選看,年逾二十方可自行婚配。秀女等得,公主自然等得。”否則,早有宗室老臣、禮部官員拚死力諫了。
十一月十五。
是日,雷克祌至午門恭進九九大禮。馬二九、玲瓏鞍轡二九,盔甲二九,閑馬二十一,駱駝六,並進宴九十席,羊八十一隻,酒四十五瓶。
太上皇親至。
寶鉉身穿吉服,前來行禮拜別。
原也是開國頭一回。除開二嫁的固倫溫庄長公主,這是大清頭一回有正經冊封了的長公主出嫁,雍正也是頭一個太上皇。
因而,這日,寶鉉要先往慈寧宮,去向雍正即崇慶行禮,而後來到保和殿,向帝後行禮。
因皇后重病,乾隆便命皇貴妃代為受禮。
殿內的命婦、福晉們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抬眼。
這皇後娘娘莫不是真的要不行了?這繼后之位......
乾隆受了禮,照着禮部擬好的贈語念了一遍,而後笑道:“今固倫純敏長公主出降,按例,於保和殿、慈寧宮和皇後宮中筵宴。雖長春宮已封,但萬不能因此就委屈了長公主。特旨,於翊坤宮擺宴九十,以示歡慶。”
十二月初一,皇后富察氏薨。
因已到年末,不可沖了新年的喜氣,富察皇后的葬禮竟是草草了事。
賜謚號,孝懷,彰其執義揚善、慈仁哲行,民思其惠
太後有令,開年的祭祀不可無皇后。
十二月十五,命大學士張廷玉為正使,大學士查郎阿、福敏為副使。持節齎冊、寶冊立皇貴妃烏拉那拉氏為皇后。
“孝懷?失位而死曰懷,皇兄是如何安撫下富察家的?”寶鉉奇道。
乾隆把玩着一串念珠,道:“富察氏做下什麼事,富察家豈會不知?放過富察家,已是開恩。讓富察氏病死,不過也是為了傅恆的仕途罷了。對外只說朕懷念皇后,再重用傅恆,又有誰知道其中深意呢!”
“至於富察家,當年既能叫哲妃入宮,拼着嫡子不居長也要叫庶長子留着他富察家的血,其心可誅。如今不過是處理了一個皇后,中宮無子,自是難以叫富察一族傾族相助的。如今不過是富察家,在她和大阿哥之間做出了選擇罷了。”
寶鉉又問:“那皇兄可滿意烏拉那拉氏?”
乾隆笑道:“知道你素來喜歡她。原也不知道她哪兒合了你的心意,如今倒是看明白了,端的是皇后的氣度!大方!規矩!解悶逗樂的,便是答應、常在之流。溫柔小意,有慧貴人便盡夠了。賢良淑德,誕育子嗣,則可以為嬪封妃。唯有端莊持重者,方可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