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39 磨人的小妖精

昴覺得自己被吐槽了，他很熟悉這種被吐槽的感覺。

因為自己性格不坦率，從小到大都被各種吐槽、被吐着吐着就習慣了。

但是被凜凜吐槽，他會有違和感，因為凜凜在他的其他兄弟面前，通常都保持着一種充滿距離感的彬彬有禮。其實被凜凜吐槽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記得掉到坡底的第二天早上，她也是這麼一副好像被雷劈到的扭曲表情。

難道他做人真的那麼失敗？連忍功一流的新妹妹面對他都要破功？

不得不說，昴真相了。

凜凜確實受不了他的行為和作風。

說實話她自己的彆扭不在昴之下，只是她在碰壁了好多次之後、也終於學會了在自己的彆扭上包上一層糖衣；而昴卻是完完全全地將自己的彆扭、原汁原味地展現在別人眼前。她不會承認這是嫉妒，昴之所以能如此毫不在乎地表露出自己的本性，是因為他身邊的人都願意包容他的彆扭。因此她只會從同為彆扭人士的角度上出發，居高臨下地鄙視昴那種毫無美感又意義不明的低層次彆扭。

另外，昴除了彆扭，還很迂腐和大男人，這些都深深隱藏在他不善與女性接觸的保護色之下，一旦有女人不知死活去接近昴，就會被他的各種大道理轟炸得不成人形，如果你試圖反駁他，你會更加不爽，因為他有一根能夠屏蔽不想聽到的意見的天線，使得他的三觀能一直維持在一個純天然的封閉世界裏。

還好昴似乎在被她吐槽后，就默默接受了凜凜幫他撿球的安排。

凜凜自娛自樂地想着，也許他是被籃球小精靈的傳說感動了吧？

於是凜凜便開始承擔起球童……啊不，籃球小精靈的工作，昴每投一次球，她就直接跑到籃球掉落的位置，也不撿起來拋給他，而是以腳尖一頂、將籃球輕輕踢往昴站着的方向。

昴：“……”

……籃球真的是用滾的被送到他腳下。

凜凜：“……”

腰酸嗎？不腰酸嗎？還想繼續彎腰撿起來嗎？我成全你。

昴每次彎腰再抬頭，在視線不需要拐彎的地方，都能看到凜凜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睜着一雙亮晶晶的淺金色大眼直直地望着他，眼神中像是憐憫又像是譏誚。

這樣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又投了幾個球，他便提出要休息一下。

他拄着拐杖移動到籃球場邊緣一條固定在地上的長凳旁邊，拿起之前擱在上頭的一瓶寶礦力、扭開瓶蓋灌了好幾口。一條透明的水線沿着嘴角而下劃過他的下巴，凝結成一滴水落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他的汗還是不小心溢出嘴角的寶礦力。

12月下旬的晚上，他只穿了一件長t恤外加一件不算厚的運動衫外套，下身是一條短款的籃球褲，完好的右腿上、小腿肌肉非常發達；由於長期進行運動，他的膚色較朝日奈家的其他兄弟要深一些，呈一種健康的小麥色。

凜凜並沒有跟着他過去那邊，而是在原地蹲下來，像在觀察什麼稀有動物一般、捧着臉繼續用意味深長的視線追隨着他的一舉一動。

那種如影隨形的目光，使得昴喝水的動作不由得一頓，緊接着就被嗆到了，咳得好凶。他現在簡直不敢扭頭去看凜凜，儘管隔得很遠，他還是莫名地感覺到自己被“視奸”了。而且她又不扎頭髮就蹲在地上，那麼烏黑柔亮的長發的發尾落在地板上沾染到灰塵的樣子，也讓他覺得……很鬧心。

這球……哪還練得下去？！

昴的心中冒起一小撮無名火，瓶中的寶礦力還剩下三分之一，就被他扭上瓶蓋狠狠投到不遠處的垃圾箱裏，發出不小的聲響，然後他僵硬地朝凜凜說了一句：“不練了，走！”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拄着拐杖就往籃球場外移動。

凜凜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神經，站起來追到他的身後一步遠。

一前一後不並肩走似乎成為了兩人的默契，月色溶溶，誰也不會要求誰走近一點。

回去的路上照樣不說話，非常無聊，凜凜已經把昴的背影看膩了，後來她的目光只是沒有焦距地落在他的後背上罷了，昴卻仍然有後背焦灼的錯覺。

昴終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能不能別看了？”

“什麼？”凜凜茫然地回答着。

“一個女人用那樣的眼光去看另一個男人，很容易引起不好的誤會。”昴動作不便地迴轉身，不以為然地蹙起眉頭。

“哈？？？”凜凜以為自己突然聽不懂日語了，還沒意識到“昴君的說教”又要開始了。

昴：“我認為你對男人的了解實在淺薄得令人擔憂。”

“……”f*ck~好耳熟的話題標籤啊。

昴：“正常情況下，女人都不應該那樣看另一個男人的，除非那個女人對那個男人有不同尋常的企圖。”

尼瑪~好一個不同尋常的企圖啊！

凜凜怒極反笑：“你直接說你懷疑我暗戀你不就得了？”

昴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我只是舉個例子。”

“噢~~~？那能請教下我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企圖嗎？”凜凜退後一步、交疊起雙手，一副“請賜教”的姿態。

昴：“……”

凜凜：“所以你還是在懷疑我暗戀你吧？”

昴移開自己的視線：“……女孩子不要隨隨便便把這種話掛在嘴邊。”

凜凜“噗嗤”一聲笑出來：“為什麼？就算我是在暗戀你，我又不跟你告白你着急什麼？”

昴越發窘迫：“你胡說什麼，我可沒那麼說……”

“昴哥你真的好難伺候啊~”說著，凜凜重重地嘆了口氣，“你總得給你的仰慕者一點活路吧？”

“………………………………”昴張着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他好似惱羞成怒了，拄着拐杖猛地一扭身——

凜凜先是聽見一個硬物相碰撞的聲音，然後發現，昴的拐杖卡在了排水溝的鐵縫裏！

昴試着抽了幾下，除了發出難聽的“嘎嗞嘎嗞”的摩擦聲之外，幾乎紋絲不動。他有些急了，更加用力地往上拔，拔得他一額頭的汗，還是沒能ba出來。

“……”凜凜實在不忍直視，向昴示意道，“我來試試。”

昴只好扶着牆退開。

凜凜紮好馬步、深呼吸、抓住拐杖的頂端、拔——

沒出來？

她不信邪又試了幾次。

還是……出不來！

兩條手臂都有點發軟的凜凜：“……”

感同身受的昴：“……”

凜凜愛莫能助地注視着昴：“……怎麼辦？”

昴咬緊牙關：“我扶着牆跳回去……”

凜凜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非常不厚道地笑了。

昴這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遭到了報應吧？她幸災樂禍地想。

另一邊的昴已經自強不息地做起一隻真真正正的“獨腳獸”。

凜凜一開始只是冷眼旁觀，可他幾次在她眼皮底下差點就摔成狗吃shi，她又有些不忍心，再考慮到他要真摔了，她也會有連帶責任。想到雅臣知道她這麼不仗義后，也許會用那種悲傷中帶着失望的眼神看她，她就全身冒雞皮疙瘩！

所以即便她一點都不同情昴，她終是上前扶住了他。

“！！”昴被凜凜突如其來的貼近驚得全身一震，“你……”

“求你了，讓我扶你吧，你就當我是一根拐杖，暫時別說那些‘男女授受不親’的話了。”

凜凜一個女孩子都把話說得這麼坦白赤果了，昴也不好意思端着衛道士的架子，他沒有反抗地任由凜凜將他的一條手臂繞到她的後頸上——

兩人的身高差足夠讓昴直起腰向前移動，她一手抓着他繞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手的前臂、另一首圈住他的后腰，整個人差不多都貼在他身上。可能是因為她身上沒有那種叫胸部的東西，她也沒覺得多不自在。她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止汗噴霧的香味，而他則被她頭髮上甜橙味的香波熏得有些口乾舌燥。

“請你忍耐一下，馬上就到了。”凜凜不帶任何感情se彩地說道。

“……”昴頓時心裏五味雜陳。

在日升公寓等電梯的時候遇上朝日奈家的其他人的概率有多高，凜凜沒有計算過；她只覺得每次她想速戰速決、不想和別人碰面生出事端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往往就背道而馳。

因此當她聽見背後那個惡魔般嗓音時，她甚至沒有驚訝的感覺——

啊啊，又來了嗎？

“阿昂，艷福不淺嘛~”消失了一個多月的風斗君戴着平光鏡和帽子、全服武裝地出現在他們身後。

“風斗——”昴回頭看向來人，似乎想解釋什麼，“你——……”

“啊咧？這不是我們家的妹妹醬嗎？”風斗好像看到她很意外似的提高了聲音，也打斷了昴想說的話。

凜凜：“……”

直到她認為自己已經把臉上的表情調整好之前，她一直都還沒有回頭。

風斗才不會給她那麼多的時間，他徑直繞到她面前，在她以為他又要開口氣死人的時候，他卻忽然閉嘴不言。

凜凜奇怪地抬眼看向他，兩人視線交合，她從他眼底看到了不可置信四個大字。

風斗絕沒有預料到才一個多月時間，凜凜的外表就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頭髮還是那麼長，但遮住眉眼的那截雷死人的劉海已經被修剪到眉毛以上。她現在的樣子，說是個小美人也不為過。而且以他在俊男美女多如過江之鯽的藝能界中、閱人無數后練就出來的毒辣眼光來判斷，凜凜這樣的長相加入某些針對性很強的少女偶像團體，說不定會紅。尤其是她周身透出來的那股冷冽得如同高嶺之花的氣質，在當今藝能界主要走清純或者賣萌路線的眾多女藝人中，會格外有辨識度。

在對方重新審視她的同時，凜凜也在打量着對方。風斗又長高了一點，應該快有178公分，早已徹底脫去嬰兒肥的臉變得更尖，不知道是不是瘦了的緣故，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面部線條變得愈加有稜有角。全身的氣勢就像被完全淬鍊過一般、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走上街頭，他也會是眾人矚目的一顆明星。

昴之前不曾見識過凜凜和風斗相處的情景，只覺得這兩人之間環繞着外人無法輕易踏足的詭異磁場，場內兩人一個像火星、一個像地球，平時都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轉，一旦相撞，那就是兩敗俱傷，可明知如此又彼此互不相讓。

電梯“叮”一聲停在一樓。

三人6續進入電梯裏，風斗在【3】上按了一下，電梯門緩緩合上、開始上升——

“風斗君，好久不見了，最近別來無恙嗎？”凜凜率先打破他們之間的僵局。

風斗歪着頭、俯臉貼近凜凜的鼻尖：“凜凜醬會這麼關心我？我總覺得有什麼陰謀啊……”

“風斗君真愛開玩笑呢，全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忠實粉絲，如果能得到你最新的簽名專輯，我會很高興的。”凜凜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如果昴不在這裏，她就直接用頭槌頂開這張讓人煩躁的俊臉了。

電梯到達三樓，凜凜先扶着昴走出去，風斗跟在後面。

走到昴的房間前，昴準備從褲袋裏掏出鑰匙，他在右邊褲袋摸索了一下發現空空如也、又想伸手摸左邊褲袋。

“我來吧，你右手不方便伸到左邊褲袋吧？”凜凜說。

說著她鬆開圈在昴后腰上的右手就要伸進他的左邊褲袋裏——

“我說阿昴，你到底準備抱着妹妹醬抱到什麼時候啊？都走到房門口了還不夠？”風斗涼涼地聲音冷不丁又冒了出來，“抱起來就那麼舒服嗎？唉~我懂啦，聽說你們這些四肢發達的運動員，那方面的需求都比較強……”

“你……！！”昴一陣氣急，立刻從凜凜身上跳開，“你這是什麼態度？！”

風斗滿臉挑釁：“怎麼？想揍我？揍唄，方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

昴捏着拳頭扶在牆上，瞪着風斗，胸口起伏得厲害，好像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風斗卻像不怕死似的故意靠過去，從昴的左邊褲袋裏取出一串鑰匙，勾在手指上甩了幾圈，繼而走到凜凜面前。

將那串鑰匙丟給她的一瞬間，他猛一低頭、湊在她耳邊低語道：“引起我的注意后，又若無其事地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妹妹醬……真是好本事啊~”